车体翻覆、白烟四窜、汽缸破裂、满缸的汽油泄了一地……
现场各种吵杂的声音在耳道内流窜，在脑子里混杂以至於他听不到那关键的声音……
黑帝闭上眼、按压住双耳，摒除掉一切杂音，仔细聆听着那微弱的线索。
水柱哗哗喷溅、混着地上汽油不断蔓延、破拆工具努力撬开车门、救难人员的指挥、加百列的调度，这些都不是他要听的！
雪莉，你的心跳声在哪里？
你的呼吸声在哪里？
我能听见，只要手指敲一下、张口呼个气，什麽都行，我都能听见……告诉我你的状况如何？
「雪莉！」听不见她的声音，黑帝忍不住大声呼喊她。
在那瞬间，他回忆起7岁那时，眼睁睁看着母亲被她的丈夫处以极刑，濒临死亡的画面，他声嘶力竭地喊着母亲，但她的呼吸仍渐渐嬴弱、心跳慢速下降。
母亲临终前，不对重复对他道歉，是她生出他这样怪异的孩子，对不起、对不起……
血腥塔内安静了下来，什麽都没有……只剩下黑暗和他自己。
那时他再过几天就满8岁，也是那时，他决定要在8岁生日时，把所有人都杀掉，包括他自己！
那个男人怎麽杀掉母亲，他就用百倍残忍的手段杀掉他，不会痛、不会哭、没有情绪、没有害怕、什麽都没有。
所以，他後来变成了黑帝……
「老天，雪莉！」米迦勒一声惊呼惊醒了黑帝，他立即上前，看到坚如坦克的车门已被拆卸，上下颠倒的车体内部暴露出来，卡洛儿被驾驶座往後弹的座椅夹住，悬空吊在後座脚踏垫里，不知道是艾伦还是她的鲜血受地心引力影响，不断滴落在车顶篷上，形成大片可怕的血迹。
「先把艾伦挖出来，否则没办法救雪莉。」加百列指挥医护和救难人员合力将大块头艾伦先从驾驶座弄出来，拆卸掉座椅才能让夹在里头的卡洛儿脱困，再运出来。
黑帝单膝跪地探进车体内，仰头看着吊在上方双眼紧闭的她。肩膀卡在座椅滑轨里、头部正面看起来没有皮肉伤，但不能保证後脑勺是不是被撞凹了一个洞……双手摀着心口，整个身体呈现蜷缩的虾米状，为什麽是这个姿势？
究竟在车祸发生以前，发生了什麽事？
呼吸好微弱，心跳紊乱？两道心跳紊乱的声音？
黑帝撇眼看向艾伦，他也是一手摀着胸口？
同时间、同一台车上两人心脏病发的机率是多少？狗屁，他们根本没有心脏病！
平稳驶在路上没有任何异状、路面没有起伏、突然偏离正常行驶路径、没有显着外力攻击，车体上没有弹孔痕迹……
摒除掉皮肉伤外，两人在车祸发生前遭遇了某种状况才会导致相同的情形。
但那是什麽？
「大人，请让开。」加百列一时心急，也忘记了礼貌；当然此时也顾不上什麽礼节，因为他要是让雪莉死了，他的命也就到今天了！
「我来。」黑帝不顾脏污，钻进了车体内。不管那些锐利的工具是不是会不小心让他皮开肉绽，反正他没有痛觉；不管这样是不是会增加救难人员的难度，他只知道不能让雪莉满是创伤的身体再一次受到碰撞，他要以肉身垫着。
他人拆卸驾驶座椅时，卡洛儿因震动缓缓睁开了双眼，黑帝仰视着她，急切道：
「卡洛儿，是我。看着我，你怎麽样？」鲜少，黑帝喊她的本名。
「唔……」
是什麽声音？她体内那是什麽声音？
她的呼吸在加快、双手还是紧紧揪着胸口的衣物……
「胸口很痛？」
她轻微点了下头，努力把眼睛再睁大一些，试图要厘清自己现在是什麽状态。
「我怎麽了……」
「小车祸，没事，我在，我会救你出去，相信我。」黑帝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
第一次，他摸到比自己还要低的温度……
「你的胸口……」
「除了我的眼睛，不要乱看！」
是你的血啊！我无法了解痛觉，我无法理解你所受的痛楚，我能做的只是安抚罢了……但，我也不是很擅长。
「呵……还记得第一次……你让我对你开枪……你压着我……血滴到我身上……好热……」卡洛儿想起她第一次被拐进城堡时，一醒来床头柜上放了把枪和一张纸条。「现在……我们颠倒了……呵呵……」
「你最好是别再说这种蠢话。」
「你说你没有痛觉那时……我其实……听了很难过……」
「你不要给我想那些有的没的，否则等你好了我会痛打你一顿屁股！」杀人无数的他早该对鲜血的热度无感，然而雪莉的血滴滴答答落下，让他觉得好似蜡油烫在皮肤上……不对，他连被火炬热油烫伤手心也只是觉得热，不会痛。
可是雪莉的血，除了烫之外，还有一种异样的感受，他不会形容……
「呐黑帝……如果我死了……」
「闭嘴！你不过是被座椅夹住受了点皮肉伤，想死也得看我准不准！」黑帝害怕她说出心中担忧的事情。他其实不知道她究竟伤得如何，看不见的後方究竟是什麽样只有拆掉座椅才能知道；可从这出血量，他大概心里有底。
「真以为自己是冥神了……哼，你拿我又没辙……」卡洛儿哼笑了一声。
「你把以前的我叫醒後就不管了？没这回事！」
「什麽……」
「安塞尔‧克拉克，我得先承认我的姓氏，否则你拿什麽改名？」黑帝这麽说是为了让她保持思考、保持清醒，他才能监听清醒状况下她的心跳。
但他不排除，未来这麽做。
「什麽？」
「我承认安塞尔‧克拉克了。」
「那我以後可以随便喊你这个名字了？」卡洛儿眼睛一亮，好像发现糖果的小孩。
「关起房门时我考虑！」
「喔！」夹住她的障碍物不在了，卡洛儿瞬间落在黑帝身上。他一手紧紧拥住她，另一手扳着车壳把自己推了出去。
「呵，我听见你的心跳了……好快……」
「少废话！」
「大人！」米迦勒带着大批医护人员奔来，与加百列齐心将卡洛儿移到担架上并作了初步的伤势检查。
黑帝自一片狼藉中起身，身上满是脏污和血迹，仍不减他与生俱来的气势。
「大人，您没事吧？」
「我若说有事，你打算先救谁？」黑帝反问。
「两个一起救！」加百列自摩洛哥事件的惩罚之後，对於大人的心理大约可抓住一二。此时他也顾不得下犯上的後果，一把将黑帝推上救护车，关门。自己和米迦勒则开车尾随在後鸣笛的救护车後方。
黑帝看着躺在担架上的她，保持着淡淡的微笑让她安心；但卡洛儿再次闭上双眼时，他的神情是连亲近如加百列，都不曾见过的戾色。
黑帝拿出雪莉遗留的那只已经变成他的旧手机，拨打了通电话：
「喂，是我，我要调阅从今天算起过去1个月内，伦敦境内的卫星监控影像。是，所有的。」
雪莉和艾伦的症状相同，这不是车祸会产生的状况，车祸之前一定发生了什麽；道路监视器找不到证据无所谓，我就上太空去逮那个准备被我碎屍万段的鼠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