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璇啊，不要哭了，妈妈出去买东西给你吃好不好？』
『子璇想吃什麽，妈妈通通买。』
『乖，妈妈很快就回来。』
何子璇，马上醒过来──
「叮叮叮！」
我猛地直起身，大口喘气。
门铃。门铃响了。
我奔出房间，进入办公室。玻璃门外站着一位面如死灰的妇人。我按下黄色按钮。
「你──我、我要──」
「请过来这边。」我平静的看着满脸痛苦的她，搀扶着她走到录音机旁。「您是哪一区的？叫什麽名字？」
「我、我吸到空气──我感觉很痛──我不、不要医院──」她紧拽着胸口，领口已被抓得发皱。
「请问您的名字是？」
「Ｂ区，吴仪文，我、我只有五千块，我没有氧、氧气面罩──」
「没事的。」我轻抚她颤抖的背脊，温柔一笑。「会没事的。」
她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看着我，痛苦的泪水浸湿她惨白的双颊。「我想死，」她蠕动乾裂的嘴唇，告诉我。「我想死。」
我打开录音机，轻柔的对她说：「等一下靠近这个收音孔，复诵我的话：『我是Ｂ区吴仪文，不经他人强迫，愿意自主死亡』。」
她复诵时声音中的痛苦太多太满，就像一只即将窒息的鱼。
而她确实是。
「把您的财产卡贴在这个框框感应一下。」
机器闪了红光：「交易完成，金额五千元整。」
我从抽屉拿出一只玻璃瓶，瓶内的透明液体微微摇晃。我递给她，同时说：「这个可以麻痹知觉，在过程中不会感到害怕。」
她颤抖着接过，一饮而尽。
「请往这边走。」我推开落地窗，「请您站在那片地板上，准备好了跟我说一声。」
妇人喘着气，眼神空洞，泪水不停滑落脸庞，步伐不稳的走向窗外的平台，满溢的绝望足以压垮她脚下的玻璃。
站定位，她目光迷离的望了眼前肮脏不堪的世界一眼，然後缓缓回过头，动了下嘴唇。於是我按下红色按钮。
地面裂开一个大洞，距离洞口十五层楼高的玻璃同时倾斜，而它的乘客迅速坠落。
紧接着是没入洞口的爆炸声。
能麻痹全身的液体炸弹陪伴她走完生命最後一段。
地面恢复平坦，玻璃回到原位，我关上窗，走向办公桌。
「早上七点，Ｂ区吴仪文，吸入空气，金额五千。」我输入传送机。
今天的第一位顾客。
我将落到眼前的发丝拨到耳後，将椅背往後仰，闭上眼睛。
「早餐时间到，请接受服务。」机器女声从椅背传来，我将手臂伸直，手心向上，紧贴椅子扶手。扶手侧边伸出一根细针，刺进手臂血管，注入养分和水分。
「服务结束，预祝您有美好的一天。」我收回手臂，笑了笑。
这是哪个总部的白痴设计的机器？
美好不属於这个世界啊。
没有氧气、没有颜色、没有生命力的世界有「美好」这回事吗？
脑袋中突然钻进一个画面，今天第一位顾客的脸。
她缓缓回头，动了下嘴唇的画面。
当时没听见她说了什麽，也没读清楚她的唇语，但现在却清楚忆起她说的话。
在她离开这世界前的最後一刻，她轻声告诉我：「谢谢你。」
而她似乎同时勾起一抹微笑。
就像是看见了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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