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思辰退出晚自习後天天到寺里的读经班,白天时他认真听课、还用心的写下许多重点,但这些东西美其名是帮翟映如的恶补计画,顺便冠冕堂皇的说让自己重新复习,但其实都是为李净善做的。他知道净善不会去补习班的,而翟映如即使去上了,课本笔记也抄得零零落落,练习题有一搭没一搭的写,他实在不忍心想跟婶婶说就省下补习费吧!但她拿回来的补习班资料也不无小补,刚好让翟思辰重新读过且消化吸收後再整理成重点,然後又藉着当映如家教的理由,一一讲给净善听。
因此净善觉得自己在读书上更如鱼得水了,映如也因为是堂哥恶补不敢混水摸鱼也逐渐进步,而思辰也透过这样的方式一直维持着优秀的成绩,比起毫无头绪的死命读啊~背啊~当老师为人讲解时更会发现自己不足的地方。
这样的模式造就三赢的结果,不仅叔叔婶婶对映如的进步满意极了,也让思辰的导师更相信之前申请书上胡扯的理由。而且净善选择直升,以她的在校成绩虽然一定稳上,但毕竟是私立学校学费不比女中,如果净善能进校排名前十,直升高中时就能获得全额奖学金,这样她也能更无负担的直升了。
即使净善才国二,还有近两年的时间才会面临会考,但思辰不停安排着未来,他知道这一切其实都是出自於他的私心,他害怕净善会在最後一刻考量着许多而去读女中,那麽他选择直升就毫无意义了,所以思辰必须排除许多的不确定因素。
生活就在紧锣密鼓的大大小小考试,与下课後陪着净善踏踏实实的读书中度过,令翟思辰觉得沈重、烦恼的家里问题已经好一阵子不曾想起。他真心觉得净善是生命中佛菩萨为他安排的天使,如果他没有走进慈音寺,没有因为那股对「她」的好奇进而追寻、便不会有之後涌现的情愫。虽然在这过程中因分离而产生旁徨无措,但幸好佛菩萨让思辰想起净善,他回来了而她依旧在那。
重返慈音寺的那天,其实他不安、焦虑,在心里想着许多重逢後的画面,也深怕净善早已改变。但当翟思辰站在教室後门看着净善伴读的那模样、那神情,即使没有任何交流,可是她的存在、一举一动却安定着思辰的心。
翟映如为堂哥保守私自退掉晚自习的秘密,她希望这两个人能多点主动让彼此互相了解心意,但是想到自己也是苦苦单恋着泰明学长,她知道鼓起勇气这件事说比做容易。加上洋洋学长虽然读书没半撇,却对感情特别有见解,他说「比起旁人一直敲边鼓撮合,这种由生活的小细节持续累积的感情更深刻,当两人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才发现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时,不是更浪漫吗?」,听完他的话翟映如决定暂且按兵不动,静待两人後续发展。
不过翟映如心里也有点隐忧,她不知道堂哥选择直升的决定有没有跟伯父商量过,但听爸妈偶尔打电话给伯父的谈话内容,她觉得大人们似乎完全不知情,爸妈甚至还跟伯父提及堂哥帮她恶补让她进步许多,直夸这种程度一中资优班肯定稳搭搭。依这种情势来看,翟映如很担心这会是一颗未爆弹,到时事情爆发一定一发不可收拾,如果伯父知道堂哥没去晚自习,天天来寺里跟净善一起读书,而且还放弃一中资优班⋯⋯噢~阿弥陀佛啊!众神明保佑~翟映如已经不敢想像下去,但又不忍心拆散这对鸳鸯。
「唉~洋洋学长,大人们难道没有年少轻狂过吗?而且又不是每个谈恋爱的小孩就一定爱得失去分寸忘记本业,你看我啊~也没有因为单恋泰明学长而不顾课业啊!」映如问洋洋,两人自从上次侦察计划後成为好拍档,甚至一个自诩月老小秘书、一个自夸为感情少帅。洋洋还报名了跟映如同补习班的冲刺课程,两人总在补习班互相交换情报。
「啊~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洋洋一脸文青的吟诵,转头对翟映如说「大人们一定也年少轻狂过,甚至爱得轰轰烈烈、缠绵悱恻,就是走过这一遭才不想自己的小孩再嚐爱情的苦涩滋味。」,「而且翟映如你太抬举自己了,敢说单恋泰明然後还兼顾课业,你举思辰和净善当例子还比较有说服力,是谁补考次数名列全班之冠,无人可企及,实在是敬佩敬佩呀!」洋洋拱手作揖露出假正经的表情,「去你的~」一本自修往洋洋飞去。
距离会考越来越近,翟映如心里越是焦急不安,每天提心吊胆的,就怕这一切被发现,可是该来的还是躲不过,在国三模拟考成绩公布後,一通电话打破了平静。
「喂~您好,请问翟思辰的父母亲在吗?我是他的学校导师。」老师打来刚好由翟妈接到,当时翟映如正翘着二郎腿、喝着饮料追剧中。
「啊~老师啊~您好您好。」翟妈客气的说,「咳~」映如瞬间竖起耳朵、寒毛直立心想「不会是补考次数太多老师来告状了吧!惨了~」。
「嗯~思辰爸妈不住在这里,因为工作忙碌也很难连络上,不过我是他婶婶,思辰在这都由我们代为照顾着,老师有什麽事情跟我说也可以。」翟妈回道。
「呼~还好,是堂哥的老师。」映如才松了一口气,可是马上想到「不妙了,炸弹启动倒数计时了。」
「嗯嗯嗯~思辰这孩子都不用人操心的,他这次模拟考成绩这麽好啊~都要谢谢老师您的照顾。嗯嗯嗯~家教?退出晚自习!放弃资优班考试!直升?」翟妈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翟映如听到後蹑手蹑脚地站起,想赶快溜回房里向堂哥通风报信,才到楼梯口就听到妈妈向老师道谢挂掉电话,冷冷地对她命令「站住!翟映如你给我过来!」
翟映如背脊发冷的转头走回,一脸尴尬的笑说「妈~什麽事?」,「你~过来坐下,我有话要问。」翟妈插着手。翟映如深吸一口气想着自己可能逃不过了「堂哥啊~净善啊~我们下辈子见吧!」一脸哀伤的走回去坐下。
「思辰退出晚自习去上家教有这回事?你给我老实招来,你堂哥没有晚自习去哪里?而且老师说思辰要直升,还是跟父母商量过的,翟映如我不相信你完全不知情。」翟妈严肃的问,「呵~呵~呵~有这回事啊!堂哥怎麽会这样?」映如装傻说。
「你别装了,我当你老母是当假的吗?你最好赶快说,如果情况严重,让你爸知道了,会剥下你的皮!再说你伯父把思辰托付给我们,我们怎麽对人家交代。你知道思辰家里的状况,这孩子会这麽隐瞒一定有他的想法,他不是不知轻重、不辨是非的孩子,趁事情还能处理,赶快把大事化小,翟映如我知道你个性,你这样是在害思辰不是在帮他。」翟妈担忧的分析情况给女儿听,翟映如越听越觉得事态严重,只好哭丧着脸拉着翟妈的手臂一五一十的说了。
翟妈听完一脸沈重叹了一口气不发一语,翟映如在一旁焦急着说「妈~堂哥跟净善真的是互相喜欢的,而且他们两个这样一起读书,不仅堂哥成绩没下滑,连带净善还进了校排前十耶!重要的是你们没发现堂哥快乐多了吗?那都是因为净善的功劳。」
「嗯~思辰面对父母这样的状况搬回来时,我跟你爸都很担忧,可是这孩子越是冷静、什麽都不说越令人心疼,你们这群我看着长大的,净善也是个好孩子。」翟妈缓缓说。
「对呀对呀!妈~堂哥一向对什麽事都漠不关心、好像一点也不在意,可是你知道吗?他只是很ㄍㄧㄥ,这个闷葫芦只有净善才打的开盖子,所以你帮帮他们啦!」映如对母亲求情着。
「唉~我知道,可是毕竟我们不是他父母啊,这些事情思辰都没有跟人商量就擅自做决定本来就不对!」翟妈还没说完,映如就生气地打断「哼~大伯父这段时间打几通电话回来过,大伯母就更不用说了,她还⋯⋯」,翟妈立刻变脸冷叱打断她「翟映如,注意你的态度,很多事情看到的不一定就是你想的那样。」,「唔~对不起!」映如低头反省。
翟妈知道这个消息後并没有立刻跟思辰父亲说,而是选择先跟另一伴说明,幸好翟妈、翟爸都是很明理的人,他们是愿意跟孩子沟通的父母。
「思辰跟净善啊!这两个孩子都这麽早熟也很用功,我们家闺女怎麽跟他们差这麽多。」翟爸感叹的说。
「耀陞~我们先跟思辰谈谈吧!大哥大嫂的问题迟早也得解决,有些结在孩子心里搁久了会变成疙瘩的。而且父子之间已经疏远了,现在这件事如果不好好处理,我怕他们父子最後会行同陌路。」翟妈担忧的说。
「唉~」翟爸又是深叹一口气,想到大哥、大嫂的情况,就忍不住牵起翟妈的手说「琴啊~一路以来辛苦你了!」。
时间的流逝加上生活中的柴米油盐,会消磨着许多事情,再炽烈的激情终究也须归於平静,在平静生活底下,找到彼此合适的相处方式更重要,就像跳华尔滋一样,彼此牵着手有退有进。然而所有的爱都要奠基於爱自己,必须先接纳、了解、肯定自己後才能真正的爱人,否则就会变成互相索求的爱而形成痛苦。
几日後翟爸、翟妈特地等着思辰回来,思辰一如往常地骑车回家,进家门後向叔叔、婶婶问候完打算上楼却被翟爸唤住。
「思辰,考试准备得还好吧?来~叔叔难得今天早下班,过来聊聊天吃吃水果,偶尔也要适时的放松自己啊。」翟爸招呼着他坐下。
「嗯~考试没什麽问题,都照计画复习着。」思辰坐下後礼貌的回答叔叔,「呵呵~还有谢谢你啊!映如真的进步很多~」翟妈也在一旁笑着递上水果,「不用客气~教她我也顺便复习,反而也知道自己哪里准备不够。」思辰说着。
「嗯~那决定好要读哪间高中了吗?大家都觉得你应该去考一中资优班,不过叔叔倒不这麽觉得,这是自己的未来,最重要的是你的想法。」翟爸试探性看着思辰问道。
思辰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出口「叔叔,我放弃考资优班,打算直升!」,「啊~是很可惜呀!以你的实力是一定能考上一中资优班的,不过有跟你爸商量过吗?」翟爸小心的、慢慢地引导着。
「还没~不过我已经决定了。反正他们在打官司,大概也没心情讨论这个。」思辰郁郁的说,翟爸深吸一口气後开口「思辰,他们不是不爱你,而是啊~找不到适切表达的方法。你爸、妈彼此也是,很多感情後来会慢慢变淡,就是都以为对方应该要懂,可是又不把自己真正的想法说出口,甚至故意说些反话。偶尔为之还能慢慢消解,但长时间这样就会出现状况了。」。
翟爸看思辰低着头沉默不语,又继续说「不管你父母最後如何,都不能抹灭你是他们爱的结晶啊!所以叔叔想跟你说,不要去责怪他们,而是好好安顿自己,你会长大、结婚,把他们当成是学习、是提醒,这样你会更珍惜身边的人!」。
思辰静静地听着,他明白叔叔的意思,但是有时要释怀、放下一个纠结,却不是立即就能做到的,翟爸也知道该给孩子沈淀的空间和时间。
「思辰~还有一件事。」翟爸开口,思辰抬起头看着他,「婶婶她接到老师的电话⋯⋯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适合的读书方法,而且你也把课业顾得很好,是不一定非得留校参加晚自习,不过⋯⋯。」翟爸还没说完,思辰开口说「很抱歉,叔叔婶婶我擅自做决定,你们放心,我退出晚自习只是觉得自己读比较安静,这段时间我都在慈音寺里读书,你们可以求证师父们!」
翟妈赶紧解释「思辰,我们相信你,李奶奶也说你跟善丫头都在读经教室用功,还说净善有你能一起讨论功课,这次成绩进了校排前十,照这样维持下去说不定未来能以奖学金直升。」,思辰听完这番话神情舒缓许多,他虽然低着头但翟妈能感觉到孩子细微的转变。
「既然这样,那思辰你就好好在读经教室用功,净善我也很放心,我们映如真的得多跟她学习!不过直升的事情你还是要跟你爸说一声。」叔叔提醒着,他决定先让孩子自己处理。
「嗯~我知道了,我会打电话跟他说。」思辰回答,「呼~那快点去休息,你读整天了也是很辛苦,晚安啦~」翟爸祥和的看着孩子,「叔叔婶婶晚安!」思辰背起书包缓步走回房去。
打从堂哥导师的来电後,翟映如一直心神不宁、坐立难安,不知道父母会怎麽处理,李净善也觉得好友不对劲。「诶~翟映如,你怎麽了?」净善担忧地问,「痾~没⋯⋯什麽。」映如不敢把事情向净善说。
哪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越是想要隐藏,结果就是跟你希望的越是背道而驰。有人看到三年一班导师在办公室里对思辰晓以大义,告诉他不能这样擅自妄为,因为导师跟婶婶通完电话後觉得有点蹊跷,便决定找思辰父亲问问,费了一番工夫终於连络上,很惊讶这一切思辰父亲完全不知情。
对於孩子这样的举动和决定,思辰父亲当然气炸了,立刻排开手边所有事情搭车赶回去处理,老师知道事态严重也赶紧把思辰叫来了解情况,於是一个传一个,很快的李净善也知道了。
放学後她追问着翟映如,但好友支支吾吾的,「诶~翟映如,到底是怎麽回事,你说清楚啊!」净善抓着她的手臂不死心继续问,两人走着走着就到翟家。突然,一阵巨大声响从未阖上的大门内传出,映如和净善赶紧躲在门边偷看。
「是大伯父!」映如惊呼,净善也探头,她看见思辰站在父亲面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神充满愤怒。而从翟思辰父亲剧烈起伏的肩膀,以及翟妈频频拉住大哥,脸上焦急的神情,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站在门边就能感受到他的盛怒。
「完了,我得赶快打给老爸。」映如拿起手机疯狂连环call着,手还微微颤抖。净善看见思辰的愤怒,内心也很担忧,但她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要慌张先了解情况。
「你这个混蛋小子,这种事情敢给我擅自决定,要不是老师打电话给我,是打算骗到什麽时候!」思辰父亲指着他痛骂,「大哥~大哥你先冷静,是我的错啦!其实孩子有跟我们提起,是我忘记跟老师说了,你不要责怪思辰。」翟妈拉着大哥的手臂试图替思辰解围。
「婶婶,你不用替我说话。」思辰对婶婶说完後,转头直直看着父亲「对!我就是不想跟你说,反正我要直升!」。
「你你你~气死我了,你在给我嚣张什麽,要不是我赚钱供你吃穿、供你读书,你有办法这样,母亲、儿子都一个样。」思辰父亲气到脸红脖子粗,青筋都冒了出来。
「大哥~你怎麽能这样对思辰说。」翟爸终於赶回来,听到哥哥说的话後不能谅解的出声,思辰看到叔叔回来,也看到他身後畏畏缩缩的映如,以及一脸愁容的净善。
思辰父亲已经失去理智了,大声地继续说「我有说错吗?儿子会这样跟谁学?他妈瞒着我跟人乱来,东窗事发了乾脆抛家弃子跟那小白脸走,既然母子一个样,我何必找律师要监护权,呵~翟思辰你翅膀硬了,嚣张啊!要不要东西收一收给我滚去找你妈,你去,人家说不定还嫌麻烦。」
除了翟思辰,众人听到他的这一番话都倒抽了一口气,思辰不发一语的看着自己父亲,脸颊微微抽动着,净善看到这一幕想到那晚思辰说的话「有那样的父母,宁愿跟你一样」,她的心揪成一团,理解了他的痛苦。
「大哥!」翟爸激动地看着哥哥,而翟妈则是心痛看着思辰这孩子承受着一切,「呵~我知道了!」翟思辰冷笑说完这一句,捡起书包头也不回的走出去,「堂哥⋯⋯」映如拉住堂哥的手却被用力甩掉,她低头哭了起来,净善看了思辰父亲一眼就赶紧跟上离开的翟思辰。
李净善只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後,翟思辰觉得很难堪,即使知道她跟着,也不回头直直走去,但是他不知该去哪儿。「咦~这不是净善跟思辰吗?」慈音寺住持站在门口,「师父好~」两人恭敬的问讯,老师父敏锐的看到这两个孩子神情凝重,便招呼他们进去寺里。
老师父也有点耳闻思辰的状况,问着「孩子们~遇到什麽解决不了的事情吗?」,净善很心疼思辰,终於忍不住说了刚刚的一切。
师父听完後看着思辰说「孩子~你父亲的这些话很令你痛苦吧!」,思辰抬起头是怨怼的眼神,师父又缓缓说道「思辰,让你痛苦的是你自己,不是你父亲。」,「可是~他爸爸对他说了这麽过分的话啊!」净善也气着。
「孩子~决定怎麽想的,不是你自己吗?既然这些想法造成你痛苦,那还留着它吗?除了自己,有谁能逼迫、操控你怎麽想。」师父拍拍思辰的肩。
「所以为什麽我们要修行,你们都是皈依三宝的孩子,记得每一次状况、问题来临时,都是魔来考验啊!一定要好好觉察自己的内心,不要被心魔绑住了,遇到难题不是去排斥它,反而是要让自己在难题里头,然後仔细的去体会、接纳你的感受,当你越是直接面对自己的内心时,你就会发现情绪、执着看得越清楚,魔考就越不能障碍你。」师父慈祥的说。
「可是再遇到一次还是会很痛苦啊!」净善不解,师父看着两人继续说「是啊~你会愤怒、会痛苦,可是你持续这样做,会发现外在带给你的种种负面,逐渐的强度变弱了、时间变短了、频率变小了,修行就是帮助你能很快把散乱的意念拉回正轨。」
思辰仔细想着师父说的话,年纪还小无法全盘体会,但不知怎麽的,或许是因为师父的带领,他本来非常愤怒、痛苦的心情,反而在直接面对它们後却慢慢平息下来。
他跟净善两人走着走着就来到小池塘边坐下,看着池中的菩萨像,净善在心里祈祷着「佛菩萨,求求您们化解思辰的痛苦吧!」。
翟思辰终於冷静下来了,缓缓对净善说「其实我跟我爸都一样,并没有要伤害对方的意思,但却又故意说一些令人难堪、痛苦的话。因为在这个家里,我一直把自己当作受害者,而爸妈都是加害的一方,然後一直纠结着这个心情,更是对所有都不满。」净善听着思辰的话红了眼眶。
天色越来越暗了,在另一边翟家里,思辰父亲冷着脸坐在客厅椅上,对面是弟弟。翟妈唤来映如小声说「给你爸处理,你跟我去外头找思辰,怕这孩子会做傻事!」,「妈~不会啦!净善跟出去了,她不会让堂哥那样的。」映如安慰着。
「大哥~我知道你不好受,发生这种事情没有人乐见,但是再怎麽样也不能把气出在孩子身上啊!」翟爸蹙着眉说。
「哼!你有听到刚那臭小子说的吗?我问他,他竟然给我回就是不想说。」思辰父亲还在气头上,「大哥,前一阵子我有跟思辰谈过了,这孩子做事很理性、很周详的。而且孩子在学校已经被老师念完了,心里也不好受,一回来又要面对你冲着头就破口大骂,你想谁不会有情绪?」翟爸苦口婆心着。
「⋯⋯哼!」思辰父亲绷着脸不说话,但情绪逐渐冷静下来,翟爸看着大哥赶紧继续调解「大哥~思辰这孩子多贴心你知道吗?转学回来不仅没有麻烦到我们,还帮着我们教映如。他不想让你多担心,所以把自己该做的事情顾得妥妥贴贴,不去上晚自习是他不想受同学干扰,他也是去寺里读书啊!」。
「我气的是他竟然不说一声就擅自给我放弃一中。」思辰父亲说道,「大哥~你看思辰不去晚自习也没去补习,全部自己规划读书进度,模拟考成绩是全国排名前二十啊!这麽自律的孩子,非得进一中才能考上好大学吗?」翟爸抛出问题让哥哥思考。
沈默了一会儿後思辰父亲才缓缓说「耀陞,我刚刚太气了,对孟琴口气很差,你帮我跟她说声歹势!」思辰父亲逐渐恢复理智,「嗯~我会跟她说。大哥~思辰像你啊!从小你也是读书的料,都不让爸妈担心,明明可以继续读上去,但那时家里没什麽钱。我不争气考了私立的,学费贵得很,你擅自放弃入学说不想读了要去工作赚钱,老爸不是差点把你打得半死,要不是妈拦着。」翟爸说着两人过往,「可是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觉得愧疚,也不想让爸妈有负担,才故意说反话,思辰现在跟你那时不是一样吗?」
「现在社会跟以前不一样,没有好文凭拿什麽跟人拼。」思辰父亲说出想法,「大哥,思辰只是不考一中,有说不读大学吗?文凭大家都是看最後一张的,而且他又不是要去读什麽学校,他是要直升!他们这间学校虽然是私立的,但也是办得很好啊!不是第一志愿,也有前几名,而且当初你不是说理念比名气重要,把思辰送来读小学部,我也是因为你说的才让映如进来,你都忘了吗?」翟爸循序渐进的分析。
「嗯~的确啊!这阵子我也很乱,觉得对他很愧疚,可是打了电话不知道要说什麽,所以就迟迟没打给他。是我跟碧月的问题,其实跟孩子没关系,他只是被我迁怒!」思辰父亲抿着嘴忍着情绪。
「大哥~你不是常说问题来了就一个一个面对,公司一开始不被业界看好做得很辛苦,你有逃吗?大家都叫你放弃了,你撑着一关一关过,结果现在公司做得响当当了。大哥~家里的问题你一个一个处理,会有希望的。」翟爸安慰着。
「呵~我跟碧月不会有希望了!」思辰父亲泄气着,「大哥,那还有思辰啊!好好跟他谈一谈,把你们的情况明白的跟他说。这孩子没有那麽容易就倒的,不管最後你跟大嫂怎麽样,我相信你们都是爱思辰的,要让他知道即使父母分开但不会减少对儿子的爱啊!」翟爸拍着大哥的大腿安慰开导着。
「耀陞~」思辰父亲抬头看着比他小好几岁的弟弟,感谢虽然没说出口但眼神传达到了。「孟琴去找思辰了,不会有事的。那个跟出去的女孩是净善,你以前也直夸她聪明懂事啊!这两个小孩都很有分寸的,这年纪都嘛对爱情有憧憬,我们不是也走过!所以做父母的虽然会担心,但硬阻止、限制能布下天罗地网、能保护他一辈子吗?不如好好引导孩子处理感情,教他方法更重要,大哥~孩子都是看着父母在学的,现在你要做给他看。」翟爸看到翟妈带着思辰回来,对另一伴点点头。
翟妈搂着思辰说「啊~我看大家也都累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说清楚、讲明白吧,我们都是一家人啊!大哥你一路担心思辰赶回来很辛苦了,先去休息吧!映如来~帮伯父把行李拿去他的房间。」,映如听话的赶紧跑向前搬行李,「映如~伯父自己拿就好,谢谢你!」说完拿起行李,看了思辰一眼就转头进房了。
「思辰~没事了!我跟你爸说清楚了,他只是一时听到消息很错愕,才会急得骂你。我看他冷静下来後也很後悔说了那些话,晚自习和直升的事他不怪你了,但你也得好好跟爸爸谈谈,如果面对面说不出口就用别的方式表达,写信啊~也可以,重点就是叔叔跟你说过的,把自己安顿好,把想法好好沟通,不要以为对方就该懂你。」翟爸看着思辰。
「是啊~爱就要说出口,但是要好好交流,不是一直索求!」翟妈补充,温柔地凝视思辰、另一伴和女儿。
「对啊~堂哥!写信太慢而且还要寄,飞鸽传书也太难,用Line传就可以。」映如缓和着气氛,果然让大家轻松了一点。
「嗯~谢谢你们,刚刚住持师父也有开导,我⋯⋯会好好想想,再跟我爸谈谈。」思辰平静的说,「嗯嗯!好~那大家都去休息吧!解散!」翟爸用逗趣的语气说出,大家便各自回房。
翟妈带回思辰後,净善继续留在小池塘边担忧他,连奶奶走近了,唤了她好几声都没听见,直到奶奶伸手拍了孙女一下,净善才一脸忧心忡忡、眼眶泛红的抬头。
「丫头啊~怎麽了?一副要哭的样子?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功课有问题?」李奶奶蹙着眉问,「奶奶⋯⋯呜~」叫了一声後,净善一直压抑住的紧绷终於溃堤了,她抱着奶奶嚎啕大哭。
「没事没事~」奶奶轻轻抚着孙女的背给她安慰。净善一向开朗乐观,即使遇到什麽不顺心的事,也是气一气、哭一哭就好,但从没像这一次失控、崩溃,久久难以平复,李奶奶心里也着实担忧。
她牵起净善的手走回家去,一路上孙女还是呜噎的哭,李奶奶安静的陪着,并没有立即追问原因,她想等净善平复了、冷静了,也许孙女自然会说出口。
进了家门,两人在客厅坐下,净善依偎在奶奶身上抽噎,但已经比刚刚平复许多,李奶奶一样搂着孙女拍着,虽然不发一语但净善能感受到奶奶对她的疼爱与关怀。
「奶奶⋯⋯」净善眼睛、鼻子都红肿,李奶奶站起来拿了一条温热的毛巾帮孙女擦脸,「好一点了没?」奶奶问着,「嗯!」净善微微点头。「那可以告诉奶奶,是什麽事情让你这麽难受了吗?」李奶奶温柔地看着,「翟思辰⋯⋯翟思辰他爸⋯⋯」净善抽搐哽咽地说不清,但李奶奶大概猜测的到是怎麽一回事,刚刚住持师父也走来告诉她了。
「思辰他父亲回来了?是不是对他擅自做的决定很生气?」李奶奶问,「思辰他不是故意的,他爸也不该不问清楚就骂他,而且⋯⋯而且还说那麽伤人的话。」净善想到刚刚那一幕心都揪痛了,连她这个外人听到那一番话都这麽不舒服,更何况是翟思辰,她不相信他会好受。
并且净善也有点愧疚,她觉得自己没有意会到严重性进而去规劝翟思辰。那时他问净善是否要直升,如果没有回覆他,或许⋯⋯或许他就会继续去考一中,那麽他爸也不至於那麽生气了。净善心里也隐隐明白,翟思辰对她说的那些理由,如直升、退出晚自习等,都不是完全的实话,可是她却因为喜欢他,所以明知道也不说破,自私的享受也沈溺在翟思辰对她的特别里。
「净善,奶奶说过,这是思辰要面对的人生课题,他跟父母之间的问题绝对不会是单方面造成的,虽然现在好像碰壁、卡住了,但是至少两边已经正面接触而非一直逃避下去。奶奶觉得事情会好转的,思辰很聪慧,他爸爸也不是蛮横不讲理的人,加上有映如爸妈在一旁协助着,一定可以有转机,你也不用太担心。」李奶奶拍拍孙女的脸颊。
「可是⋯⋯」净善心里有些感受却说不出,但李奶奶却是了然於心,摸摸孙女的手开导「奶奶知道你们小俩口互相喜欢着,所以你当然会牵挂。思辰这孩子看似对什麽事情都不上心,不过遇到你就不一样,虽然我也担心你们会不会谈感情就忘了课业,不过这一路观察下来,你们不但没荒废还更上进。丫头~有句话说自爱才能爱人,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帮他出气并不是在解决问题,解铃还须系铃人啊!站在对方的立场为他设身处地的想,给他需要的胜过帮他处理,这样才是真正的爱。懂吗?」
听完奶奶的一番道理,净善被自责、愧对蒙蔽而导致阴郁的内心,逐渐拨云见日开朗起来,这个事件不仅是翟思辰要处理的课题,也是对李净善的考验。
我们每个人的一生就像走在一场修为的旅程上,难题就像是障碍,但身为旅行者的我们若能好好品味其中带来的念头跟情绪,那麽障碍就不仅是障碍,它会提炼、进化旅行者,然後成为你生命中难忘的好山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