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清歌有江月 — 第一話 吾家少年初長成:(七)

正文 清歌有江月 — 第一話 吾家少年初長成:(七)

道馆的全体练习有给中场休息时间,而这休息时间让大家非常期待,因为可以观战。他们可喜欢观战了。尤其是尚儒温跟单尘清这两人的战。

当单尘清换好道服出来,就见场上早已清空,场边坐着两排人,整整齐齐地。慕江刚架好摄影机,转身加入场边的列队。而後来才来的乔阳担任裁判的工作。

场边的尚儒温整理好了道服,朝他笑笑,「来。」

两人上场。互相敬了礼。全场噤声。

比赛开始。

一开始都是互相试探。但每一秒,都让人无法松懈。

因为不是正式比赛,两个人都着白色道服、黑带。道馆的人都知道,他们俩个身上的黑带有多麽「神圣」,不可轻易轻视,跟他们这些同是黑带的人不是一个级别的。他们为何如此尊崇尚儒温,又如何如此敬佩算是他们这一批最小的单尘清,都与他们的实力有关。他们二人的黑带来历一直都是道馆热传的故事。

而这一头,场上的尚儒温先出手。

他的速度很快,瞬间破坏了单尘清的重心,而单尘清被尚儒温抓着、牵引过去,看似危险,他却彷佛知道尚儒温的下一步招式,恰恰避开尚儒温使的小内刈,脚往外跨了一步,化解右脚被绊的可能,同时稳住重心、往下一蹲、反过来给尚儒温一个过肩摔。

碰──

乔阳判了单尘清一个「技有」。场边的大家都暗道可惜,要是能更有力度,这局就是直接一本胜结束。但毕竟他也算是险象环生,能有这样的爆发力去应付尚儒温,已经很不错。

刚刚一连串动作的发生,不过是短短几秒。

两人再次回到场两边,简单整理下道服,又再度比赛。这次是单尘清主动出手,尚儒温保守应对,两人有些僵持不下,谁也没让谁。不久後,单尘清又得到了一个技有。

时间仍继续跑着。

再一次的僵持中,尚儒温抓到单尘清一瞬间的不稳,人就扑过去,单尘清回了个身,侧身撞在地板上,这个举动是为了不让尚儒温得到技有、甚至不小心就是一本,但免不了在上风的尚儒温强制将他翻过身来、使他背部贴地,随即狠狠将他压在地上,乔阳赶紧走过去,比了一个手势,宣告压制开始。

压制十秒到十九秒将判为「技有」,压制二十秒就是「一本」。慕江紧紧皱着眉,不禁开始紧张。

十四秒、十五秒、十六秒──

单尘清猛地发力,将自己连带尚儒温翻过九十度,破除了压制。乔阳判尚儒温得到一个技有。

各自回到两边,此时单尘清额头才出了汗。

慕江默默瞥了眼时间。还有一分钟。她看着场上的两个人,皆是面色沉着,没有倦意、也没有急躁,状态如同一开始。她暗自嘀咕,果然是尚教练亲自带出来的人,弄得倒是场边的他们比比赛的人还紧张。

慕江旁边的小师弟小小声地感叹:「我觉得我的心脏要停了……紧张得不行……」有人附和他,「真的不知道最後会是谁输谁赢啊。我都不敢眨眼。」

慕江默默想:我也是啊……

「尘清真的很不错。」她旁边资历较深的师兄开口,「成长得很好,这些年不是白历练的。现在都能跟儒温实力相当了。」

她视线留在场上,却又分心和他说起话来,「你也觉得吗?」

「以前的尘清跟儒温对练的话,估计无法撑这麽久。」

「他们从以前就是同量级吗?」

「嗯。同量级。」他点头,「只不过那个时候,一个是在范围中最轻的,一个是在范围中最重的,要悬殊也是很悬殊。」慕江转向他,豁然开朗,「啊,我想起来了,儒温高三那年的中正盃……」

那师兄笑了笑,「尘清也算可怜。遇见他这麽个师兄。」她也笑了。她想起三月的时候单尘清说他高一还只有一百七十五公分,可他高一的中正盃比赛恰恰遇上了同量级的尚儒温,那时的尚儒温高三,早就长到了一百八,一个是那段量级中最轻的六十六公斤,一个是那段量级中靠近顶端的七十一公斤,加上技巧与力量,当真是、要悬殊也是很悬殊。

可现在,两人依旧同量级,而身高、体重已经变得相近,而历练,单尘清也有了不少。

碰──

两人的目光瞬间回到场上。

只见尚儒温躺在地上,缓缓地笑了。而单尘清立在一旁,大大地喘气。

时间停在二十秒。乔阳判了单尘清一本胜。

一本,不像技有只能无数次累积、作为没有一本出现直至比赛时间结束後的胜负评判;一本胜,是不论时间剩余多少,都能直接宣告比赛结束。

帮忙计算得分的人报出了两个人得到的「技有」数,各自都不少,在这短短的四分钟中能有如此表现,可以说是实力相当,也是拚尽全力、给对方一场实实在在的切磋。场边的人纷纷鼓掌,赞叹这场比赛的精采。

单尘清伸出手,拉起尚儒温,尚儒温站稳後拍了拍他的肩膀,「打得漂亮。爆发力很不错。」

「儒温哥还是一样,一直都不会退步。」他微笑,「要是我让你再撑久一点,进了黄金得分赛,就不妙了。」不限时、一直到有胜负才会终止的黄金得分赛,对於耐力相对强大的尚儒温而言,会吃香很多。他只需要和他耗,时间久了,他自然会落到下风。

他点点头,「回头给你加练耐力。把这一块补上来。」在场的众人听了,纷纷感到害怕:别啊,再加练……太变态了……

可这就是他们该追求的。精益求精,是目标、也是根本。

而单尘清更是。他还要走得更远。

乔阳把毛巾递给两人,「把汗都擦了,尘清不练就去洗澡。」而慕江跑去看摄影机刚刚录的最後片段,补了补单尘清最後到底如何赢尚儒温,看完了,也凑了过去,眼睛发亮,脸颊红扑扑地,「你们又燃起了我的柔道魂啊。好精彩。」

她小时候陪他们在道馆、看他们对练、出场比赛时的激动此刻又回到了心里。应该说,是被深刻地唤醒了。

果然有临场感就是不一样啊。

尚儒温微笑,「你等等就跟尘清先走吧。不是嚷嚷着发现一家新的店,要带他去吗?就今天吧。」

慕江转而看向单尘清,「走吗?」

面对她,单尘清通常都不会拒绝。

冲完澡、打理好自己之後,他只从置物柜里拿出自己常背的後背包出来,然後就锁上柜子,跟大伙儿打了招呼後就到外头去找慕江。在道馆外的慕江正拿着手机在看。单尘清到她身边,「好了。」

慕江头也没抬,还专注地在看手机,问道,「头发吹乾了?」

「嗯。」有她跟乔阳这两个人在,头发没吹乾等於是在给自己找碎念。他维持着低头的姿势同她说话,「在看什麽?」

「你们刚刚的比赛啊。」她抬头,对他笑,「我把影片传到我手机上了,我想收着。」她一抬头,正好和他四目相对,而两人一仰一俯,让单尘清想起三月时在韩国,自己和她也有过这样的距离。

慕江又转回去,把手机收起来,下意识地伸手去拉他,让他跟着自己走,边说道,「刚刚儒温压制你的时候啊,不知道为什麽,就想着:不行啊,单尘清快起来。这样紧张着。难道是我偷偷站在你这边吗?」她打趣似地笑,「後来比赛完才感觉到,原来一开始就希望你赢。」

落在她身後半步的单尘清听着,心里有些飘忽。他默默地伸出手、碰上她的肩膀,轻轻一推,「走里面点。」慕江听话地走进去,又想跟他说话,索性慢了半步,和他并肩,变成了她走在内、他走在外的状况。

正和单尘清的意。他真怕她走路晃悠晃悠地人就走了出去。

「你不问为什麽吗?」

「为什麽。」听起来一点都没有好奇的感觉,只是说她想听的话。慕江暗自嘀咕,单尘清你要不要这麽乖啊……

她抬眼看他,又觉得刚刚那样乖、现在这样低眉顺目的他有种可爱感,慕江忍不住扬了嘴角,「原本以为,自己是对尚儒温很有信心,很少输人的尚儒温,要是能输单尘清一次就好了。可是,後来想想,不是这样,」她带他转了个弯,「是因为,单尘清曾经说,这是他的路,无论如何,他都会走下去。听过这样的话,就莫名地想站在他这里,看他每一场比赛、跟着紧张或期待,看他每一个胜负、心里高兴或心疼,看他身负理想、看他披荆斩棘,每一次、每一次,都希望,胜利能与他并肩。」

单尘清渐渐缓了脚步,慕江察觉了,便转过头对他笑,「是不是很感动啊?单尘清,你又多了个小粉丝喔。」

他望着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很快。

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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