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水灯是柳州七夕节特有的习俗,在这长江放鸳鸯灯意喻长长久久,已婚者祈求婚姻平顺,而未婚者则是祈求早日觅得良缘。因此在七夕节,未婚男女除了会到月好阁抽红线之外,还会到江边去放鸳鸯灯求个好彩头。
长江上的水灯各有不同的样式,每家的鸳鸯灯各有特色,漂流在江上宛若天边闪烁的繁星,忽明忽灭,摇曳生姿,随着江水的波动,缓缓流向海。
江边上的小贩看着夏侯晏主仆二人迎面走来,满面笑容上前说道:「姑娘,要不买个鸳鸯灯?求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清雾想着今日是个好日子,便掏腰包买了两个。
点燃鸳鸯灯以後,清雾又拉着夏侯晏去江边,「小姐,虽然您现在是离开了,但还会回去,放个鸳鸯灯求个好兆头吧。」
她接过清雾递来的鸳鸯灯,心情倒是复杂。她对青阳陵原没有感情,甚至连对他的长相都有些模糊,求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对她是福还是祸?不过清雾的好意自然不能拂了,「摁,求个好兆头。」
两人蹲下身子正要放鸳鸯灯时,夏侯晏突然感觉到背後有股掌风向她袭来,欲转身查看,後胸突然一阵刺疼,她还未来得及呼救,後颈一阵酸麻传来,接着便被踹下水中。
在旁的清雾一时未察,直至被夏侯晏落水时的水花溅到,才发现落水的是自家小姐,而且江上还染着鲜红的血迹,她转身没看见行凶之人,也没看见夏侯府的暗卫,急忙对着人群大喊:「救命啊!小姐不会水性!救命啊!」
本来江边的人就多,看见有人落水更是乱哄哄得闹成一团,场面一时之间非常混乱,竟无人下水搭救夏侯晏。
正巧,凌若在附近,听见有人喊落水,他想都没想地直接跳入江中救人,待救起时才发现是夏侯晏。只是她已昏了过去,刺穿胸口的利刃还在滴血,他伸指一探,还有一丝微弱的鼻息,但唇色苍白,应是失血过多,需要即刻救治。
夏侯府的暗卫此刻奔来,肩上的伤还在冒血,但是仍挡在凌若面前,「请将小姐交给属下。」
凌若指着他肩上的伤,「你伤得不轻,由我带去医馆更为合适。」
暗卫还欲开口,清雾立刻缓颊道:「救治小姐要紧,就由这位公子护送,我们一块跟去便是。」
凌若抱着夏侯晏,足尖轻点一跃而起,施展轻功火速往医馆奔去,而暗卫也不顾身上带伤,一样紧追在後,只有清雾一人用跑的跟在二人後头。
凌若踹开医馆的大门,里头正在歇息的大夫见状赶紧跑出来查看情况,认出凌若的身分欲向他行礼,却被凌若一把阻止,「她伤得很重,赶紧医治。」
大夫大略看过夏侯晏的伤势,眉头一皱,切脉後唤来医女替夏侯晏处理伤口,向凌若禀告道:「这位姑娘命大,未伤及心脉,但先天体弱,受伤後又落水,怕是落下更严重的病根了。这几日是关键期,若能挺过便无事,若挺不过……诸位要有心理准备。」
三人谢过大夫後,凌若便和暗卫按照大夫所开的方子煎煮药方,而清雾则是在旁协助医女照料夏侯晏。
在大夫和医女细心医治下,夏侯晏的命是幸运捡回来,但是迟迟昏迷未醒,清雾已守在她的榻前五日,但她却丝毫无醒来的迹象。
梵音寺那儿,清雾胡乱找个理由搪塞过去,无尘师父并未再多问。而暗卫也将夏侯晏遇刺的消息传回夏侯府中,夏侯老爷和夫人除了震怒,更是担忧夏侯晏的情况,但无奈夏侯熹抽不开身离宫,只得加派曾习过医术的暗卫前来柳州支援。
夏侯晏受伤落水後的第五日,医馆内的病床笼罩着一股低迷的气氛。
「晏姑娘仍未醒来吗?」从夏侯晏落水以後,凌若每日便会抽空来探望。
「没有。大夫说,小姐体弱,怕是……撑不过来了……都怪我不好,早知道就别拉着小姐去江边……」清雾失望地摇头。这几日她不眠不休地守在夏侯晏的病榻前,日夜盼望她家小姐能早日醒来。
「晏姑娘是个有福之人,吉人自有天相,她一定会没事的。」凌若看着病榻前的夏侯晏似乎有了反应,只见她缓缓睁开眼睛,气若游丝地说道:「水……好渴……我、要……水……」
清雾一发现夏侯晏醒来,立刻去桌上倒一杯茶,慢慢将她扶起坐在床上,「小姐,你终於醒了……清雾差点以为……呜呜……」
夏侯晏勉强挤出一抹笑,「看,我、现在、不就、就醒来了……」
清雾抹掉脸上的泪痕,「小姐,我去请大夫过来看一看,你慢慢喝,别呛着了。」
「好。」清雾将杯子递给夏侯晏後,便赶忙去找大夫,但她因多日未进食,身体虚弱无力,连个杯子也无法拿稳,一旁的凌若赶紧来榻前,替她接住了差点摔破的杯子。
「凌若公子,让、让你见笑了。」夏侯晏讶异他竟会出现在这儿,每回似乎有他在,她的危机都能逢凶化吉,该说他是她的福星吗?
「不碍事,你身子虚,还是由我替你拿着吧。」他坐在榻前小心翼翼地拿着茶杯,伺候着她喝水,生怕一个不小心害她呛着。
这时,医馆大夫也赶忙来察看夏侯晏的情况,凌若起身退至一旁,大夫把脉後开了几副方子,「姑娘需要悉心调养,否则亏损过多,命不长矣。」
清雾这时也从厨房端来一碗米粥,凌若让她伺候夏侯晏喝粥,「大夫,我随您去抓药吧。」
医馆大夫面色有些惶恐,但看凌若一脸坚持便领着他前去抓药。
现在的夏侯晏浑身无力,连视线都是有些模糊不清,「清雾,我睡了几日?」。
清雾红着眼眶,声音中带点哭腔,「小姐,您昏睡五日……老爷、夫人和大少爷都很担心您,大少爷抽不开身过来,加派好几位习过医术的暗卫前来支援。都是我不好,不该拉着您去江边放鸳鸯灯……」
「我不怪你,别自责。」夏侯晏看着清雾红着眼眶,心里明白她昏睡的这五日,想必清雾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我受伤的消息可有传出去?」
「无尘师父那儿,我以小姐染了风寒搪塞过去,至於官府方面则是府里压下的,所以消息还没传出去。」
夏侯晏低头思忖了会,「待会喝完粥让暗卫来见我。」
清雾应声答是,伺候夏侯晏喝完粥便退下让暗卫到房内。暗卫一见到夏侯晏,立刻跪在地上磕头,「属下失职,让大小姐身受重伤,请大小姐责罚。」
夏侯晏看着跪在地上的暗卫,忍不住皱眉,「失职一事,大哥自会处理,我暂且不想追究。可有查清刺杀我的是何人?」
「当日刺杀大小姐之人,行凶後即服毒自杀,他的背景清白查不出什麽,但是……」暗卫递上一把沾有斑驳血迹的利刃,「这刀的作工是出自恒州的兵器厂,而恒州兵器厂乃属杜将军府管辖,因此属下斗胆推测,此事与杜将军府脱不了干系,杜将军府甚至有可能是主谋。」
「对杜将军府,夏侯府仍是小瞧了他们。当日可还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杜月妍终究还是动手要除掉她了吗?夏侯晏扪心自问,自杜月妍入宫以来,她未曾与之争宠,甚至一直百般忍让,可她一步又一步的退让,却让她更得寸进尺。真当她夏侯晏是任人欺侮的软柿子?
暗卫仔细回想当日情形,「大小姐,那位凌若公子着实可疑,属下尚未查清他的身分,但他似乎不是简单的人物。」
「摁。」夏侯晏指着暗卫的肩膀,「你的伤也需要调养,别仗着自己是习武之人便不管顾小伤,这几日好好休息。」
「多谢大小姐。」暗卫感激地说道,她颔首示意让他退下。
叩!叩!「小姐,您的药煎好了。」清雾推开木门,一股浓厚的药草味瞬间扑鼻而来。
虽然她从小到大喝过的药比吃的饭还多,但是这外伤的汤药她还是头一次喝。接过清雾手上的药碗,忍着反呕的冲动一口灌下黑呼呼的药汤。往日她在诊疗府里的暗卫时,总是大笔一挥,洋洋洒洒地开起方子,不曾料想到这药有多麽难喝。
「这药太难喝了,怪不得府里的暗卫闻之变色,以後我一定少开些……」夏侯晏喝完药以後,顿时佩服起府里的暗卫,出得了任务,挨得了刀,更能喝下这难喝的伤药。
清雾见她苦得脸都皱成一团,赶紧递上仙楂糖,「小姐,含着去苦味。」
「清雾,你去备笔墨,我要写封家书给府里。」她左思右想觉得杜月妍不会这麽轻易放过她,她最大的靠山就是夏侯府,要先扳倒她夏侯晏,就必须得先搞垮夏侯府。依照杜月妍的性子,她猜想八成已经开始布局,虽说父亲乃三朝元老,门生几乎占据半个朝廷,仕途的根基颇深难以撼动,但谁知道杜月妍会出什麽阴险的损招,防患於未然总是好。
清雾已备好笔墨,夏侯晏执笔迅速写完家书,吩咐让暗卫亲自送回夏侯府。
她这回已不能再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