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年,她之所以获西王母娘娘赐她「桃玉」一名,就是来自她的「玉面朱唇,面泛桃花,黑发可监人」,没想到有生之年能见到这远胜她当年的美貌——夜珠打量着铜镜中的大美人,又侧身看了看:经蝶青巧手妆点,要问十个人,十个人都不会看出眼前的陵光是男子之身。
他薄施脂粉,一头长发挽成复杂华丽的辫子髻,插着珍珠串银发簪,凤眸因怒气而闷烧出一片绦红,与欲滴红唇相互辉映,与其说是冷美人,更似熠熠夺目的火妖精。蝶青本想往他胸前塞两个大馒头、让他穿盛唐女装,陵光抵死不从,夜珠跟他耳语:「不露肉也行,你只要乖乖穿这套女装,我今晚任你惩罚。」
於是,他穿上一件玉白窄袖短衫,黑色荷叶边长裙,外披一件绣了飞燕图样的藏青对襟长衫,就成了一位端庄的大家闺秀。只是他气得双肩发抖,使这美如画的风景多少带着违和感。
「主子,你长点口德,不要再笑了!」蝶青为陵光打扮完,退後几步欣赏这得意之作,并以手肘撞了撞孟章的腰侧。险些没笑岔气的孟章按住瘀血未消的腰侧,另一手搭着她的肩,笑得下颚酸痛:「我真服了你,这也想到,不愧是我日後的好娘子!我怎麽一直没发现,那只臭麒麟的确对陵光特别奇怪。陵光这不长眼的傻鸟也是,每次都不肯跟那货好好说句话,他才打得一次比一次狠。原来……是这种原因!陵光,亏你肯穿成这样子!」
陵光的脸黑得不能再黑,当着孟章主仆的面,用劲捏了捏夜珠的腰侧。她拍去他的鸟手,也不当一回事:「差不多动身了。小小鸟,你记得现在你叫什麽名字吗?」
「……我、叫、陵、陵。」一字一句,咬紧牙关才挤得出来。
「加个『小』字如何?陵字改成『绫罗』的『绫』,『小绫绫』!多可爱啊!」孟章不怕死地说。夜珠见陵光眼里闪过火光,俯身耳语:「惩罚、惩罚!」
「……你别後悔。」
她怎会後悔?因为她胜券在握,至少再过十年,他才有可能胜过她。
四人各怀心思,转瞬下山,踏入太学府。远远看向武溟摆书摊的红楼外,已见麒玮站在楼前,貌似来者不善。妖兽纵使道行较低,一日千里也非难事,平时一会儿便走完的路,陵光硬生生多花几倍时间。
随着脚步移近红楼,听到某人倒抽一口凉气,心里更是一沉。他化为人身以来,不管被夜珠哄骗多少次,也从未感觉这滔天怒火。
「今日怎麽不见陵光,反而来了一位娇滴滴的客人?」武溟长相柔美,即使说着这种讨打的胡话,看来仍是光明磊落。
孟章光是忍笑,无法言语,唯有由蝶青代说。她不慌不忙地作揖:「武师传,小婢贱名『章蝶青』,是次随孟章主子远行,闻知他拜你为师,小婢却从未正式拜见您,多有失礼。」
「姑娘不必多礼,叫我一声『溟姐』即可。」武溟自然见过蝶青,只是蝶青深知她无意泄露玄武身份,两人装作未曾相见。夜珠如法炮制,语气更豪爽:「武师传既然不拘小节,我这不学无术的小野猪就不多礼了。我是夜珠,乃是『绫绫』的婢女。啊,这『绫』字,是『绫罗绸段』的绫。」
「哦?绫绫?」武溟一脸惊讶,语气相当真挚:「老身不识此人,莫非是指眼前这位娇客?」她拿着刚才用以作画的毛笔,以笔杆托起陵光下巴尖,赞道:「此女生得玉面朱唇,面泛桃花,即使发丝带褐,也是万中无一的美人儿。」
听到那熟悉的语句,夜珠不禁一愣,定睛看着武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