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团结束後,突如其来的,夏谦对她一句:「你想练练看自弹自唱吗?」
「诶?」余倩盈愣住,「我当然想练呀,但你不是说不能太急什麽什麽的吗?」
「你现在还会太急?」
「不会!」
「那不就好了?」夏谦表情不变,语气含着笑意。「不过这会是很大的挑战,对歌曲的熟悉度要很高,可能会有一段时间又进入撞墙期。」
「撞就撞吧!」
听着余倩盈朝气满满的回答,夏谦再次发觉,她真的不一样了。身为社长,自己也得尽力更进一层。
可试了几次,余倩盈的情况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同时兼顾唱歌和弹琴後,没有一次对得上鼓。这让她不禁汗颜,自己迎新的时候到底是有多惨......
「好想搭时光机回迎新舞台上掐死自己呀......」余倩盈阵亡似的倒在椅子上闭眼。
夏谦走近,出声。「余倩盈。」
「右......」有气无力。
「没有必要否定过去的自己,你──」夏谦想讲「你很棒」,但不是他的风格说不出口。「你给我起来。」
说完,他愣了,余倩盈却突然精神百倍地跳起来,「是!」
眨呀眨的眼睫毛近在咫尺,好近,夏谦心脏顿住几拍。
他不大自然地逼自己退回爵士鼓的位子,坐下,「打起精神继续。」
心跳淹没在鼓声里。
「好!」
一次又一次,绕来绕去的乐器声忽远忽近。
有人说,贝斯和大鼓就像紧黏在身边的情侣,踩在同一拍上,大鼓的位置差不多,Bass在旁灵活围绕,时而悄悄呵护、时而霸气挑逗,是最需要配合度的乐器。
「余倩盈,」夏谦沉声。「第三和第四小节都跑拍了。」
不过他们似乎还有得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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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尽体内洪荒之力,三社的合作表演勉强有个雏型塑出,他们加紧排练、排练、再排练,终於迎来了耶晚当日。本以为这些日子的摩擦已让大家感情越磨越好,没想到彩排时又因为上台次序吵起来。
争执途中,关诗晴被推倒在地,所有人总算愿意安静下来,张毓如率先伸手让她握住,吉他社的人则去帮忙扶另一边。
「谢谢。」爬起来後,她鼓起勇气,「那个,我有话想跟大家说......」
其他人早已绕回刚才的争论。
「没事吧?」余倩盈拉住关诗晴的手,关诗晴点头。
「诗晴,」余倩盈转正视线,直视前方,「这次合作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磨练机会吧?所以,当作我们自己练习也好,用你的声音让大家回头看你、听你说话。」深吸口气,原本还有些犹豫,但恰好对上夏谦肯定的眼神,他猜到她要做什麽了,也支持她,於是她勇敢地哼起待会上台要唱的曲目:「你是否曾感到困惑?面对人群时也不知所措──」
就像迎新表演一样,她们面对面,关诗晴在余倩盈换气时以低沉内敛的鼻腔共鸣切入独唱:「光站在路口,动也不动,等英雄的拯救──」
一人一句,两道声线交错,抖音将坚定乾净的唱腔点缀得更有味道,吸住了其他人的目光。
「可是英雄需要等很久吧?」「想到了这里会更惶恐吧!」
热音负责的合唱不包含开头这段,但她们清楚自己都是有舞台恐惧的人,因此决定把能准备的全练好,以应付各种突发状况。
她们不想在有危机时,再蹲着等别人帮忙解决,而是想成为那个主动出击的英雄!
「不如就踏上──」「未知冒险──」
合而为一!
「将过程给收藏!假装过──」
忽然,「最後彩排时间已经很少了,你们还要拖多久?赶快上去站好位子就下台!」负责监督的老师出声喝斥,将这群人赶鸭子上架。
被打断的余倩盈和关诗晴有些挫折,本以为想传达的东西没传达出去,没想到彩排结束後,阿卡社长吩咐大家聚成一团,不愠不火地公事公办,交代每个人该注意的地方。
「第二次轮转位子,记得不是直接换位,要像水波一样等前面动作了再跟上,然後跟上瞬间拉高音量,懂吗?」
「至於你们,」转向另群人,阿卡社长的态度明显别扭了下。「跟张毓如合唱的那段,音量要控制,不要盖过她的发挥。」
余倩盈听说,张毓如到阿卡後分走大半原本由社长展现唱功的关键部分,脾气又太冲,让阿卡内部产生很多纠纷,看样子是真的。
「秘密武器。」阿卡社长看向锺柏泓,「你应该就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正当锺柏泓回以一个哈欠时,现场灯光暗下,礼堂内不知不觉早已挤满人潮,主持人跑来提醒他们再五分钟登台。
提醒被中断後,阿卡社长一时不知该说什麽,吉他社长默契地接话,分项概括重点。
讲完,顿顿,「诗晴,彩排前你本来要讲什麽?」
经过彩排的紧张,关诗晴早已忘了,但有一句话一定得讲,「这阵子谢谢大家!」九十度鞠躬。
这区静得只剩礼堂各处传来的窸窣声。
余倩盈再次牵起关诗晴的手,一并垂下头,弯腰的两人偷偷隔着发幕相视一笑。关诗晴第一次觉得自己挺勇敢的,跟身旁这个人一样耀眼。
「唉,好吧。」阿卡社长轻咳两声,面向社员:「一、二、三,喊谢谢热音、谢谢吉他。一、二、三──」
阿卡全体社员齐声鞠躬,「谢谢热音!谢谢吉他!」
不用吉他社长再抄一遍口号,吉他社员也自动排好,「谢谢阿卡、谢谢热音!」
时间到。
他们挺直背脊并肩前进,坚定的、步伐一致的。
即使经费短缺,为了营造气氛,学校还是在灯光效果上砸了大手笔。最开始不是所有人都上台,阿卡和吉他里挑出十二人在舞台上开成圆弧形,圆心处坐了两名吉他手,曦黄色灯光将吉他手四周纷飞的尘霾打得灿亮。
木吉他用击弦四下表示开始。
开场前奏三十几秒,由木吉搭配低吟人声刷出渐强的舒服旋律,一个音符、一个音符,搭上云霄飞车似的缓缓爬升,挑逗心弦,木箱鼓的清脆节奏再顺势融入、爆炸。
冲至高潮後,所有声音突然断去,长达四秒的缓冲令人屏息──
木吉如流水般缓缓流入,以若不细听定会被忽略的音量撑起歌曲氛围,终於,中音部哼出主歌,在乐器伴奏、阿卡人声相衬下,整首曲子呈现出缤纷撩乱的樱花色。
咚兹咚兹、咚兹咚兹,起起伏伏的中音并不炫技,仅气息和喉结适度波动起伏得撩人,坚定抒情的唱至主歌尾巴拉出长颤音,没有任何拖沓,其他成员从两侧灌进舞台、队形轮转,乐器和人声交错编排的层次,在台上迸出耀眼火花!
「假装过刚强──」「换来满身的伤──」
「也感受过绝望──」「却享用一道光──」
男女声线、高中低音、人声打击、木箱鼓、木吉他,许又佳看着台上,用力咽下口水,明明是这麽丰富复杂的交融,娇柔而强劲、低沉也高亢、柔和却激昂,可是为什麽──
「如果每个向晚──」「只是期待晚餐──」
──为什麽又那麽井然又序?到底是怎麽练到这个地步的?为什麽要练成这样?
「多麽无趣啊──」「至少那时我是这麽想──」
无趣吗?原来这就是自己现在和余倩盈的距离啊。眼神直视舞台,许又佳莫名模糊了眼眶。
台上。
随着歌曲迈入二次副歌完,鼓声和B-box越发振奋。
队形大规模变换,锺柏泓和张毓如分别从人群两端快速走出。在其他人呼出高低音百转千回时,用带点吼腔式的RAP互飙,轰炸全场!
「这就是你想要的人生吗?」「说到了这里只会逃避吧!」
「试着去浇灌──」「勇敢的花──」
「将花开得灿烂!」
转瞬即逝,两人唱完退进群里,於气氛最燃最旺时再次迎来副歌收尾。
「经过一些时光──」「自然学会勉强──」
「开始迷失方向──」「开始感到失望──」
最後的大合唱,舍去前段的华丽队形和丰厚层次,所有人牵起手,经由衬底的气音润饰,几十道独特声线用最舒服自在、最真诚动人的声音竭力唱出自我──
「突然有天向晚──」「想起了梦想──」
余倩盈唱到鼻头酸涩,增强咬字力道推动情绪厚度,当打击乐器又再次深沉贯耳时,胸口几乎快要爆开──
「才领悟了快乐是指南!」「哦──耶──」「啊──哈──」
微弱的哭腔使高亢呐喊更揪心复杂,B-box刹然急促有力地收尾。其他音符一个接着一个落下,直至无声。
还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