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分外明媚，为寒冷的冬日带来一丝温暖。
与LA的天气差异很大，台湾的天气一直是如此的多变。
曲明悠将手插入驼色大衣外套的口袋中，懒洋洋地走进校园。
冬日呀……总是令人打不起精神。
「新来的……欸，你知道这里的规矩吗？」
「我、我不认识你们。你们想做什麽？」
「口音挺奇怪的啊，大哥，是外国人呢！」
「你们……」
曲明悠皱着眉头回过头。
这声音很熟悉，明显是柏司。
烦躁。这麽麻烦的事为什麽偏偏发生在她面前？真想撒手不管。
可是……她坐视不理吗？这根本不是她的风格。
就在她纠结烦躁的时候，为首的男生已经将柏司用力一推，而柏司也重重跌坐在地。
曲明悠心头一把无名火无端窜起。
「喂，我说……」曲明悠的话语卡在舌尖。
不是她害怕，而是她看见一个很熟悉的人。
段宜恩？他一点也不像会和这种人同流合污啊。为什麽她看见他站在那群人後方，像个旁观者？奇怪，不伦不类。
段宜恩显然没有看到她，只是像随大流般地站在一旁。
那群人将柏司的包包倒过来，将里面的东西倾倒出後，不屑的将包包随意一扔，然後大摇大摆地离开。
典型的霸凌者。
除了段宜恩。
「以後看到他们就绕道。」犹豫了一下，他惜字如金的说完後，将OK绷放在地上，然後头也不回地离开。
曲明悠探究的目光始终停在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连一丝模糊的影像也看不见後，才收回目光。
她快步走向柏司，闷不吭声地帮他收拾好东西。
多少还是有些歉疚呢，对於没能阻止这一切的自己。
「以後有事，可以打我手机。」她顿了顿，低声道：「人要学会保护自己，也要学会躲避。」
声音很小，不知道是在对他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总之，外国人在这里，本来就比较容易受到欺负。」拉上背包拉链，她想了想，说道。
「谢谢你。不过妈妈送我来这里是读书的，我……一点也不想惹上麻烦。」
曲明悠一听，顿时哑然失笑。
「没有人想惹上麻烦的，所以麻烦通常都是不请自来。走吧，我们还得做报告。」
§§§
「你们怎麽这麽晚到啊？」程歆疑惑道。
「对不……」
「出了点事所以晚了些。」曲明悠出口打断柏司正欲出口的道歉，回答道。
昨日他们相约图书馆讨论报告，也互相交换了手机号码，现在的交情已经不是点头之交了。
程歆本来就是开朗活泼的性格，挺自来熟，和她熟悉起来并不困难。叶媞虽然冷了些，但毕竟是在陌生地好不容易认识的人，想要一直面无表情、守口如瓶，也不是太容易的一件事，更何况在程歆的软磨硬泡之下，无论是谁也招架不住的。
至於柏司，则是一直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如他所言，不想惹麻烦。
至於她吗……
淡笑着看着叶媞和程歆自然而然的斗起嘴来，莫名便有种温暖的感觉。
是啊，这份热热闹闹的温暖，已经好久不曾拥有了。
如果可以，她想要永远将这样的温暖留在身边。
「阿悠、阿悠，洛杉矶的教育文化你了解吗？」程歆偏头问道。
教育……文化？
「你是说……类似上课习惯之类的吗？」曲明悠尴尬笑了笑。
「对啊。」程歆眨着明亮的大眼睛，理所当然地答道。
曲明悠欲哭无泪了。天啊，她一学期有半学期不在教室，在教室的半学期有二分之一在导师办公室，另外二分之一是期中考，那间学校是洛杉矶前几名的学校，她一进去硬生生从学霸变学渣，上课习惯？她有印象才有鬼！
「阿悠？」程歆十足疑惑的看着曲明悠。
「这个……程歆，其实……」
「其实你根本不是从美国来，你说这麽多都不过是骗人罢了！」
尖锐的指控突然响彻图书馆，所有人惊讶地转头望向声源。
映入眼帘的却是完全陌生的女性面孔。
女生有着长卷发，长相不差，穿着淡粉色的洋装。
曲明悠皱起好看的眉。她自认没有脸盲症，但眼前的女生她实在没有印象。
然而她突然跑到他们前面大声嚷嚷，又是为了什麽、因为什麽？
她才回到台湾没有几天，得罪人什麽的她自认一直是进退得宜的，实在是没有想法。
曲明悠感觉到一丝不善的恶意与阴谋。
「阿悠，是你认识的人吗？」叶媞冷冷地问道。
「……不是。叶媞……」
「不是就好办了。郁薇，我以为你该知道我的。」叶媞面无表情地说。
叶媞，是在这里很厉害的人吗……
疑惑的看了眼朋友，曲明悠决定坐壁上观。
「叶媞，你不准插手！」名为郁薇的女生脸色一变，疾言厉色。
「不准插手？郁薇，你好好斟酌你的用词，你现在已经不是大小姐了，何必再故作姿态呢。」冷冷一笑，叶媞眼底没有温度，只有浓烈的不屑。
「叶媞！」郁薇尖声大叫，像是无法承受她这番冷言冷语。
「身为一名精神病患，就该好好待在你该待的地方才对，别动辄出来像疯狗一般撒泼……」叶媞倾身靠近郁薇耳边，哑声道：「现在可没有人将你捧在手心宠了啊。」
「你、你说什麽啊呀呀呀呀！叶媞你闭嘴！」狠戾的眼神突然瞪向曲明悠。「曲明悠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们言家－－」
碰！
曲明悠冷冷地看着郁薇吃痛蹲地，彷佛刚才用脚横踢郁薇腹部阻止郁薇大叫的人不是她。
言家？亏郁薇胆敢讲出这对她意义非凡的名称。
曲明悠蹲下身，淡漠的平视着表情扭曲的郁薇。
「我不知道你是谁。甚至不知道你的来历、你跟我舅舅是什麽关系。」
「但是。」她顿了顿。「你变成这副模样，就该清楚你究竟犯下什麽错事，或是你家犯下什麽错事。言家，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什麽也没做的下手。我也不管你想用什麽方式报复言家，但是想利用我……你的等级还太低。」
「我姓曲，今後也只会是曲明悠。」轻轻抚平衣服皱摺，曲明悠缓缓站起。
既然说好保护最重要的人，那麽她就绝不会成为重要之人的软肋。
绝不。
她的神色掠过一丝冷意。
「总之就是这麽一回事。我们家族比较庞大也比较复杂，难免有类似这样的人……」
在叶媞和曲明悠的蒙混下，除了柏司眼底一瞬间掠过的迟疑外，程歆也接受这场变故只是一个意外。
没错，是意外。曲明悠自己也想这样相信。
但是不行。
郁薇，她的出现到底代表什麽？
「阿悠，待会陪我去一个地方。」叶媞附在她耳边低声道。
曲明悠几不可见的点了下头。她也想问问叶媞郁薇的事。
报告的讨论很快便告一段落，基本框架雏型都已具备，剩下修饰的部分也是小事情，程歆鬼鬼祟祟的的说她要去约会便抛下三人快快乐乐地走了。
见朋友似乎没有因为方才的变故而受到影响，曲明悠小小松了口气。
「如果没什麽事，我先回去了。」柏司用生涩的中文说道。
「好。对了柏司……我和叶媞待会要去吃饭，应该和你宿舍顺路，一起走吧。」
愣了一下，柏司感激的点点头。
然後，曲明悠心满意足的笑了。
学校东门附近的宿舍是精华地段，要美食有美食、要购物也有商场，一言以蔽之，房价之贵难以想像。
柏司住在这附近，有心人想要勒索霸凌，简直是轻而易举，何况柏司性子又温和，自然会成为霸凌者的猎食目标。
曲明悠庆幸自己不住宿舍，住的是市区大楼，否则她应该会有源源不绝的麻烦，就像柏司－－
「唷！这不是咱们的泰国小王子吗？」
极端轻浮的语调伴着一张令人生厌的脸孔。
曲明悠烦躁的皱皱眉。
「老大，这家伙还带了两个正妹啊！」
跟班。所以说这种跟班真的很吵呢。
柏司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曲明悠将他拉住，眸中带着凌厉的气势。
「两位小妞，陪哥哥玩一下啊……」几个跟班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逼近他们。
曲明悠下意识地扫了这群人一眼，没有看到那人。
段宜恩不在？她怔了怔。
「曲明悠你还发呆？」叶媞不可置信的低叫。
骤然回过神，一群人已经距离他们一公尺近了。
「再走近一步，你们会後悔。」淡淡地吐出这句话，曲明悠也不管他们是否会意过来了，朝最前方的男生的手臂一抓，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借力一摔。
遏阻所有人脚步的巨响。
下一刻传来一声惨烈的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好痛－－」
「原来你知道痛。」淡漠的说完这句话後，曲明悠看向其他人，暗暗摇头。
「你是老大？隶属哪一派？在派中担任什麽职位？」曲明悠朝皮外套男生问道。
得先问起来放啊，否则王叔会碎碎念的。
这王叔什麽都好，就是碎念起来三天三夜也无法脱身。
「你什麽身分！敢这样和老大说话！」跟班乙嚣张的道。
「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语毕，一记横踢往跟班乙的头部踢去。
速度之快，连他们的老大也来不及阻止。
「你别太过份。」皮外套男生阴沉着脸警告。
但曲明悠不吃这套。
「你不报身分的话，我也没办法了。」带着笑容说着，曲明悠怡然自得。
以致於别的跟班擒住叶媞她没有及时发现。
「你敢再动手，我、我就将这女的……」
「我有同意吗。」冰寒的话语迸出，叶媞向来也不是软柿子任人拿捏，将擒住她的人一个过肩摔，跟班顿时少了一半。
「我们也不愿意这麽暴力的啊……」曲明悠有些无辜的说。
是啊，她可是淑女啊淑女，只是不小心就把一堆人撂倒了……唔，是这些人太肉脚才对，不干她的事。
叶媞无言的望了她一眼，默默扭头。
什麽意思嘛！
曲明悠瞅了瞅叶媞。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了，四周都是悉悉簌簌的低语。但却没有人拿起手机拍摄，显然这群人在学校的势力很大。
「你不报身分就算了，但是这群人你自己处理，少来惹我。」
「对了，你要是敢再碰柏司，我会让你知道好野人的威严。」恶狠狠地说完後，曲明悠拉着叶媞和柏司潇洒地转身就走。
事後回想，「好野人的威严」，似乎没什麽威胁性啊！
失策！
顺利送柏司回家後，曲明悠与叶媞也没忘记她们的真正目的。
「一点头绪也没有。」曲明悠轻点杯缘，懊恼的无奈一笑。
「郁薇和我的关系一直处於敌对，以前我爸和她爸的公司一直有合作，她一直自视甚高，也因为她爸特别宠她，所以大小姐脾气很严重……前几年，郁薇家的公司被法院查封，我不清楚是怎麽回事，後来便听说郁薇承受不住打击被送到精神病院，她爸也自杀了。」
「不过今天我对她说那些话……」
「你怕我会说你冷血吗……叶媞，你并不是冷血的人。」曲明悠轻声道。「无论你们之前发生过什麽造就了今天的事，我都站在你这边。」
因为是朋友。
也因为友谊是收不回的信任。
难为情地笑了一下，叶媞又道：「这些都是我所知道的。另外，我爸在郁薇家公司倒闭後也损失了不少，虽然没有去地下钱庄借钱，但郁薇我就不知道了。」
「唔，叶媞，其实你差不多知道我家了吧。呃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说……」
「知道，言家……是大小姐吧。」
「……对。」
「把你找出来，其实有件事想请你帮我。我爸他一直过於善良心软，郁薇家倒下後他一直寝食难安，所以、我知道这种要求对我们这样才刚认识的人来说太过分了但是……」
「我知道了。我会去帮你查的。」她笑了一下。「你也不需要感到不好意思，我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今天出了这种事，难保明天不会出更严重的事。不是吗？」
「……也对。那麽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叶媞脸上终於出现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那时候我发现了。那是一种眼角余光察觉到连路边小花都在茁壮成长的小幸福。因为有你们，我真的太过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