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疗程总是痛
「将、将军，此事确实——」
知道甘宁可能杀性随时都会骤起，康嘉倩无法顾及怀中娃娃落在一旁地上，想也不想地直接奔上前抱住甘宁的臂膀。但这一抱却压着了身上的痛处，痛得康嘉倩忍不住脸色骤变，没能压抑闷哼声：「呜咕！」
若非康嘉倩吃疼的闷哼声吸引了他注意，否则甘宁确实是有意拧断眼前守营将领颈子的意图。
「是、是我弄出来的！甘宁你别误会，真的是我自己弄出来的！」暴怒的甘宁气势吓人，康嘉倩虽然吓得差点没哭出来，却还是死命忍住自己的恐惧，右手紧紧抱着甘宁的手不放。
甘宁一回首就看见她疼得眼底泛泪、眉头皱得老紧，在苍白的脸上多处都是浮肿且黑紫的恐怖瘀痕。刺目伤势令甘宁心底猛地一紧，气恼地咆哮出声：「妈的！少给老子逞强！这种伤势绝对不可能是你自己搞出来！是那群黄巾贼？他们来袭了？老子果然真该把那群混帐全部杀光！」
或许是了解甘宁多少能听进自己的话，康嘉倩稍许松开手，按着刺痛不止的左臂开口说明道：「数天前有一大批敌军夜中奇袭，整个营寨差点没被包围夹攻，大家能自保就很不容易了。」
「这是我自己自愿加入战局，不关任何人的责任！真的是我自己惹出来的伤，相信我、好吗？」
「——啧！」听到康嘉倩软下声音，字字清晰的执意替军中弟兄们做担保，这番话听得甘宁心生怜惜却又夹带几分恼怒，一张粗犷的面容因余怒无处可消、显得更加狰狞恐怖。
虽然这模样确实让康嘉倩心底有些害怕，可她很明白甘宁确实为自己在压抑杀性，双手软软地捏着甘宁带有粗茧的手、脸上止不住噙笑。能被这样真切的担忧、她已经很开心了。
对於康嘉倩眼角残留的泪没辙、对她脸上那知足的微笑更是无法生气，甘宁挫败的低吼一声，猛然蹲下身子检视康嘉倩身上伤势。连甘宁他自己也讶异的、粗手粗脚的他也能这般小心翼翼，伸手抚去康嘉倩眼角的泪，细听抚上某几处瘀伤时、康嘉倩所发出的吃痛闷哼。
康嘉倩很努力地紧紧抿着嘴不愿出声哼疼，但眼眶中全都是疼痛再次被撩起时所凝聚的泪光，眼睛周边满是黑紫交错的瘀肿不堪……全然是重手所致。
连大男人都不一定能撑住这种伤了，小姑娘家家的、逞什麽强啊……
听闻争执声而前来的孙坚等人在旁看着情势，而守营的将领也行礼并重新对孙坚解释一回。静默地听完原由後，孙坚迈步前端详康嘉倩脸上瘀伤，眼中的担忧丝毫不亚於甘宁：「小姑娘怕不怕脸皮被老夫划上几刀？」
「这些针痕……想必也曾放流过部分瘀肿污血，否则伤口和痕迹会好得更慢，但军医太保守了，若要早日痊癒也只剩放血一途。」
「啊？主公您认真的？」听到这番话的大夥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彷佛听见什麽荒唐至极的事一样，一个个嘴巴张得老大。
想了想所有的利弊关系，康嘉倩并没有考虑太久，没一会就点点头，接受孙坚的建议：「那就放吧，虽然时至今日也过了许久，但我的瘀血情况确实没能消减多少。」
「更何况大家一看见我就满脸纠结，想必现在的脸肯定是能够吓哭小娃娃了……」
「够爽快，待老夫磨刀准备一番。」赞赏地轻轻搓揉康嘉倩的脑袋瓜顶，孙间转头开始吆喝其余下属准备热水与乾净布帛，掏出随身短刀去研磨锋刃。
一听康嘉倩如此爽快接受，在旁孙坚磨刀霍霍，钻入耳中的磨刀声让甘宁焦虑不已。若这刀用在男儿身上他自然不会在意，但这回可是要划在女孩儿的脸上啊！
「你还真打算在脸上划几刀？不怕破相？」於情於理於责任上，康嘉倩会受伤也算得上甘宁他的责任，毕竟是他判定要让康嘉倩留在营寨里，但他却没能料到敌方会伤害到这小家伙。
更别说康嘉倩这身上的伤势若放在男儿身上也会疼得哼哼唧唧好几日，瞧她现在这死命硬撑的模样反倒更让甘宁自责。
「怕什麽呢？」
康嘉倩捡起落在地上的企鹅娃娃拍去灰尘抱好，对於甘宁会这般担心，反倒是无奈地笑了出来，歪头说出自己仅有的想法：「反正我长得那麽普通嘛、几道伤疤也不会怎样，而且早点放血瘀血早些散去也好哇。」
「再说，我现在不正就是破相中了嘛！」一边说着这种话，康嘉倩眼神有些迷茫，可脸上却咧嘴轻笑，语气中三分自嘲、七分理所当然。
她到底有多轻视自己的容貌？虽是不明白康嘉倩的自卑与无所谓是为何而生……对於自己的错误判断而使康嘉倩受苦，对此甘宁更是深感愧疚、无法释怀。
若她哭着说出自己很害怕之类的，那或许会让他能更理所当然一点的把她放在身旁安置，可是她却坦然接受了，连一丝害怕的神情也不愿泄漏给他。
「真不知该赞你真有胆识还是根本没有想太多……」挫败的甘宁忍不住苦笑伸手揉着额角，是自己捡回了康嘉倩、是自己要康嘉倩留在营里，然而此时的她却并非是安然无恙，满身都是恐怖的瘀痕和擦伤。
无力地伸手放在康嘉倩头顶上，甘宁轻轻地搓揉她发丝，让自己好歹表示一点什麽歉意使康嘉倩明白。
然而这番举动却是康嘉倩的罩门，随着甘宁太过温和的搓揉方式，她突然吓得身躯一抖，只见她紧抿着唇，有些躁动不安地试图甩头推开甘宁的手，直呼着自己没问题。
「唔唔……真是的、就说过我不是小狗！不要这样搓我头发啦……」那是一个比起平时更加无力的抗议，有点软软的、在颤抖似的，这些反应让甘宁意识到这样的动作能瓦解她试图营造出的逞强。
不着痕迹地深呼吸，稳住心绪的甘宁沉着气，让手中动作更是轻缓，咧嘴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容，故意与康嘉倩四目相对地问：「本大爷有这麽不可靠麽？」
「不想……给大家添麻烦……」语气已藏不住那几番哽咽，紧紧抱着维德的康嘉倩不敢抬起头，双肩止不住地颤抖着。泪水溃堤使她蹲下身子埋首在娃娃维德的後脑位置，用着断断续续的声音低声啜泣道：「我不想……变成大家的麻烦……」
「不想……变成麻烦……」
如果变成麻烦……就会被丢掉的……
彷佛能听见康嘉倩那没能说完的话语，康嘉倩这一番话让孙坚停下动作，一双虎眸紧紧盯着她不放，甘宁也会意地稍许让开身，使孙坚能走至康嘉倩面前。
只见孙坚蹲下身子轻轻地拍着康嘉倩的脑袋瓜顶，宛如一名慈父拥抱康嘉倩，以绝不容许回绝的坚定语气在她耳旁宣示——
「那就让老夫磨练你、教导你如何撕裂眼前猎物。」
「成为孙吴不可或缺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