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习惯了伤痛，就不会再有眼泪了。』—夏琴妤
站在何森源家前，夏琴妤很碰巧的看见了何森源也回家了。
她正准备上前打招呼，却在看见何雨凌时止步了。
「啊源！」何雨凌一见面就往他身上扑。夏琴妤微微一怔，随後苦笑着摇头离去。她也真是傻，以为和他说了就有用吗？
他身边的那个人，早已不是她了啊……
她轻轻拍着胸口，希望这样能够消除胸闷的感觉。可是拍着拍着，她脸上不知不觉也挂满了泪水。
为什麽呢？不是早就习惯了吗？
琴妤苦笑着。
回不去了啊。那些美好的过去，幸福的回忆早已不知何时离他们如此遥远了。
「小妤？怎麽回来了也不先跟我说一声？」夏妈妈见琴妤回到家，有些惊讶。
「妈，我来就好。」她伸手接过夏妈妈手上的抹布，开始擦拭桌子。
「吃过了吗？」
「嗯。」其实还没，可是现在的她还吃得下什麽呢。
「一个人回来吗？怎麽没看见你的行李？」夏妈妈朝门口张望。
「不用看了，就我一个人。」放下抹布，她拉了椅子坐下，认真的看着夏妈妈：「妈，你瘦了。」
「还说我呢，你看看你自己啊，何止瘦了，脸色还这麽苍白。」
「我没事。」夏琴妤若无其事地说道。
「我知道。」夏妈妈点点头，看着她道：「我知道你一定会这麽说。」
琴妤看了她一眼，往後靠在椅背，然後轻轻叹气。
「小妤啊，你别做了。」
「做什麽？」
「工作啊。我不知道你是怎麽能够在一天里打三份工。但是，到此为止了好吗？」
琴妤只是斜眼看了夏妈妈一眼，什麽都没说。
「债务的事，就交给我吧。你还要学习，妈妈担心你的身体会承受不住。」
琴妤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嗯，是打算不做了。但是妈妈也不用担心了。宇昙说了都交给他吧。」
「宇昙对你真好。可我们总不能一直欠他人情吧？」
琴妤闻言後缓缓低下头。那麽还有什麽更好的解决方法？她都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还这麽替夏妈妈抗债务？
「小妤……我知道你辛苦，但是啊，我们是不是也该……」
「妈，」琴妤立刻打断她：「可我们真没办法了。」
「什麽没办法啊？妈妈不管工作多久，都一定还完。」
「问题是，爸爸他在短时间内要了。要是解决不了，我们就别想过上平静的日子了。」琴妤摇摇头，皱着眉头看着夏妈妈。
夏妈妈看着她，表情很是纠结。她不知道还能为女儿做些什麽了。
过了许久，她轻轻说：「对不起。」
琴妤听後笑了：「妈您这是在说什麽呢？」琴妤走到夏妈妈面前蹲下，轻轻握住她的手，温和的看着她：「妈，我爱这个家，所以不希望任何人来破坏它。这是我自愿的，同时也是我的职责。您无须道歉啊。」
「小妤啊……」夏妈妈伸手抱住了她：「谢谢你。」琴妤只是轻轻微笑着。
忽然，琴妤的口袋震动起来，夏妈妈放开她，她伸手掏出手机：「喂？」
「你跑哪儿去了？！」手机另一端传来宇昙着急的声音。
「我没事，你先别急嘛。」琴妤站起来，对夏妈妈打了个手势便走回房。
「那你在哪儿啊？」
「在家呢。」
「因为何森源吗？」宇昙这一问，直接戳中琴妤心底最痛之处。她看着窗外，没在说话。
宇昙自知说错话了，他轻咳一声：「对不起。」
琴妤浅笑：「没事。」
「那……你就先在家里好好休息吧，正好让你妈照顾你。其他的就交给我吧？」
「嗯，好。」琴妤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既然回家了，就什麽都别想，好好放松一下吧，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随後双方再次陷入沉默。
「呃……那个……」琴妤打破沉默，想要缓和气氛。
「嗯？」
「谢谢你。」琴妤由衷的说。
宇昙莞尔：「嗯，你好好休息，我挂了啊。」
「嗯，掰掰。」琴妤轻轻牵起笑容，那是她在那一年来首次发自内心的笑了。
*
「可以回去了。我已经把一切都处理好了。你现在呢，只需要回去好好考试，然後我们就可以出国了。」宇昙站在琴妤身边拍着她的肩膀。
琴妤点点头：「嗯，我会好好考试的。」
「待你一拿到毕业证书，我们就去法国。」
「好。」琴妤再次点头，然後她侧头对宇昙一笑：「谢谢你。」
「还跟我客气什麽啊？你是我妹妹啊，哥哥帮助妹妹是天经地义的事。」
「嗯……」
彼此沉默了一阵，琴妤忽然想到一件事，她立刻转头望着宇昙：「你还没告诉我妈吧？」
「什麽事？你生病的事吗？」宇昙挑挑眉，随後摇摇头：「还没啊。这种事应该由你亲口说比较好。」
琴妤先是松口气，然後看着夜空淡淡的说：「我不想。」
宇昙望着她，由於两人靠得很近，宇昙可以清晰的看见琴妤眼里黯然无光。
他回过头看着夜空：「可是夏妈有必要知道。」
「我不会说的。」琴妤低下头：「我说过的，我不想让她担心。」
「可你有没有想过呢？你什麽都不说，反而会让她更加担心你。」
琴妤有些怔忡的转头看着他。
「小妤啊，她是你妈妈。对於她，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事会比你的身体健康还要更重要。你是她唯一的依靠，唯一的亲人。我想这你比我还清楚吧？」
「……」琴妤看着他不语，眼里很是挣扎。
宇昙继续道：「你告诉她你病了，然後会去治疗。你只要和她说你一定会没事就好。」
「可是……」
宇昙打断她：「我知道，担心是难免的，毕竟你是她最重要的人。」
「所以我才不想说啊。」
「那我们反过来说吧。假设现在生病的人是你妈，可她不告诉你，你的感觉是什麽？」
「生气，伤心啊。」琴妤想都没想就直接回答。
「看吧？所以夏妈的感觉也一定是这样的。」
琴妤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小妤，这样吧。要是你说不出口，我也不逼你。」毕竟以她现在的精神和身体状况，要是再逼迫她，恐怕只会加重她的病情。宇昙笑了笑说：「我们在出国之前，我会待你和你妈说清楚，这样可以吗？」
琴妤沉思了一会儿，抬头看着他：「一定要说吗？」
宇昙点点头，语气坚决的道：「对，一定要。这很重要。」
琴妤低下头想了想，随後无奈的摊摊手：「好吧，随你吧。」
「这才乖嘛。」宇昙笑了，伸手亲昵的摸摸她的头：「走吧，该回台北了。」
「嗯……」琴妤低下头闷闷的回应着。
会见到何森源吗？希望不会遇到吧……琴妤心想。
*
「这场考试的成绩一出，我们是不是就会离开台湾了？」走出最後一场考场，琴妤立刻问宇昙。
「怎麽了？是舍不得了吗？」宇昙微微一笑，接过她手上的书。
琴妤愣了愣，摇摇头道：「不是。」
「哦？那是急着想离开吗？」宇昙忽然止住脚步，眼睛直望着前方不远处说道。
「嗯……应该吧。我想快点好起来……？」琴妤见他停下脚步也跟着停下，随後顺着宇昙的眼神望向前方。
是何森源，可他身边并没有何雨凌的影子。
「要去打招呼吗？」宇昙转头问她。
琴妤看着他，低下头不语。
还能见到他啊……
这已经很好了，琴妤心想。随後她重新抬起头，微微一笑摇着头说：「不用了，我们回去吧。」说完她转身离去。
「这次会去何家告别吗？」宇昙追上她的脚步。
「不了。我们什麽时候走？」
「还没那麽快，还要等你拿到毕业证书。你别急嘛。」宇昙笑了笑，轻拍她的肩膀。
「嗯……」琴妤点点头，始终低着头。
她怎麽可能不急？要知道，夏妈妈就她一个女儿，要是就连她也倒下了，谁来照顾夏妈妈？
自己辛辛苦苦的养了二十几年的女儿就这样走了，她一定会很难过吧……
「想什麽呢？那麽入神？」宇昙拍拍琴妤的肩膀，将她拉回现实。
「没什麽。」琴妤摇头。宇昙停下，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叹息。
宇昙走上前拉住琴妤的手，握着她的肩膀，认真的看着她道：「小妤，我跟你说过什麽？」
「啊？」琴妤微愣，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麽。
「你有什麽事要告诉我啊。不要什麽都自己憋着好吗？」
「我真没什麽啊。」琴妤有些好笑的看着他。
「听我说，从现在开始，不管大事小事你都要和我说。」
「……」琴妤看着他，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芝麻小事都要和我说，管它重不重要。」
看着他许久，琴妤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我会说的。」
「那你刚刚在想什麽？何森源吗？」果然还是要和他打招呼吧？
「我想着我妈要是没了我要怎麽办。」琴妤如实回答。
「什麽没了你？」宇昙怔怔的放开她。
「我要是坚持不下去了，那我妈该怎麽办？她不能没有我的。」琴妤侧头看着一对夫妻正牵着他们的孩子散步。三人有说有笑，琴妤看了眼眶不知不觉有些湿润了。
「我从小就没了父爱。我不知道拥有父爱的感觉是什麽……可我从来没有感到没了父爱是回事儿。因为我有一个很爱很爱我的妈妈。她给了我完整的爱，所以我从来不觉得没有父亲是件不幸的事。」宇昙听後很是心疼。
「我们一直相依为命那麽多年，要是我真有什麽万一，那我妈她要怎麽办？」琴妤回头看着宇昙：「宇昙啊……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什麽事？」
「不要告诉我妈好不好？我不希望她每日每夜的担心我。要是我不回到台湾，想必她会一直担心下去吧。所以只要告诉她，我是出国工作就好了。没必要告诉她我需要治病的事。」
「可是，夏妈有必要知道啊。」
琴妤摇摇头：「宇昙，我会好起来的，没事的。等我好了，我会如实和她说的。」
「好，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宇昙走上前抱着她：「你这麽善良，一定不会有事的。」
琴妤浅笑着轻拍他的背：「嗯，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