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俩刚从书局出来，走在路上。突然，袁光夏微微侧身，退到我的身後，我困惑地看了他一眼，只见他摆摆手，示意我先走。我照他的话做了，而他随後也慢慢跟上脚步。
我这才意识到袁光夏的用意，他是想把最靠近车流、比较危险的那一侧留给他自己。
我忍不住失笑，瞥了他一眼，「还是一样喜欢照顾人？」
袁光夏听了，微微一愣，接着也微笑，答道：「倒不如说你还是一样冒失，刚刚都快走到马路中央去了。」
我一阵语塞。看来，他不只一样喜欢照顾人，开玩笑也真的是功力不减……
「其实这附近真的没什麽吃的，而且刚过正午时段，应该每家餐厅都客满了。」我说，「你要吃哪种，中式或西式？」
他没有回答，反而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你住这附近吗？」
我一顿，「嗯，对呀，怎麽了？」
「没什麽，待会吃饭时再说吧。」袁光夏说道，「我吃什麽都行，不要太花时间的就好。」
「那就商业午餐？」我盯着不远处一间复合式餐厅，提议道。从这里看去，里面还有零星的空位。
袁光夏点点头，「你随意。」
坐在餐厅里，我们拿到餐点後，才真正落座。
我们俩的位子是面对面的，这让我有些不习惯。十年前後的袁光夏不断在我面前交叠，让我有时觉得眼前这个人很熟悉，有时却又觉得很疏离，不知道该怎麽拿捏说话的分寸。
他似乎没察觉我的尴尬，兀自开口了：「刚刚我问你是不是住在这附近……」
我颔首，「嗯，请说。」我拿起汉堡，轻轻咬了一口。
「其实，我是想在这里租一间房。」袁光夏答道。接着，他拿起薯条，一根接着一根，慢条斯理地吃着。
也许是因为就坐在对面的关系，我似乎能看见他的眼神有些变化，但我看不清他的情绪。
我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听他继续说下去。
「我昨天在网路上看到这里有一处还不错，所以早上去看看，结束後就到附近的书局逛了一下，没想到就遇见你。」他啜了一口纸杯里的热咖啡。
我微笑，「那看的结果怎麽样？」
却见袁光夏摇摇头，「不太好，上一个租屋者把房子弄得一团糟，房东似乎也无心处理。」
我心中了然，点点头，又咬了一口汉堡。
突然想到他刚才问我是否住在这附近，我好像突然明白他的用意了。我赶紧嚼了嚼，咽下後问道：「所以，你是想要我介绍不错的地方吗？」
他笑了笑，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是的。」
我深思了一会儿，「我是知道这附近有哪里在出租，但我也不知道那里如何……」
他摇摇头，「没关系，尽管告诉我就行，我会自己去看的。」
看他有点心急的样子，我忍不住问：「很急着要找吗？」
袁光夏手指在桌上轻点着，「嗯，有点急。」
「是你自己要住的吗？」我问，又咬了几口汉堡。袁光夏任教的学校离这里有一段距离，如果他要租屋，怎麽不找离学校更近的？
他盯着我，轻轻点头。这下，我终於看清他的眼神了。他的目光流转着，在回答我的问题时，眼底好像蕴含欣喜，却又好像掺了一丝惆怅。
我感到困惑，袁光夏为什麽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呢？骤然间，一抹娇小的身影闯入脑海——曹曼榕，那个在婚礼上被袁光夏告白的女孩。
我小心翼翼地开口：「跟那个女孩有关吗？」
袁光夏听了，突然愣住。看他复杂的表情，我以为自己说错话了，赶紧道歉：「抱歉，我只是刚好想到……」
「不，没事。」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没有，你没说错话，只是没想到你会这样问。」他喝了一口咖啡。
我依旧感到歉疚，「对不起，我只是随口一问，你可以不用回答的。」
「没事的。」他笑了笑，爽朗的笑声传来，我不禁松了口气。
接着，我又听他说：「嗯，跟她有关。」提到她的时候，他眼神里那抹既欣喜却又哀愁的情绪似乎又更鲜明了。
我微微一愣，接着漾开笑意，「虽然不知道原因，不过想必你一定很珍惜她。」
他听了我的话，却摇了摇头，把装有咖啡的纸杯搁到桌上，意味深长地说道：「其实，我有时不知道怎麽样才算是珍惜她。」他脸色突然变得阴郁。
我愕然地望着他。
「我和她的关系有点复杂，一不小心就会搞砸的。」他苦笑，「这几天，我常在想，或许当初不要表露心意会比较好。」袁光夏一边说话，一边摸着自己的嘴角，像是在确认有没有沾上咖啡，却又像在遮掩自己笑容里的苦涩。
「为什麽？」我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惊讶地问。
曹曼榕看起来明明也是喜欢他的呀，她在婚礼上对我露出的那种欣羡和担忧的神情……那是骗不了人的。为什麽袁光夏会觉得隐藏心意比较好呢？
「她很单纯，也还没谈过恋爱。第一场恋爱就这样交给我，我觉得……很害怕。」
害怕。这是我第一次从袁光夏口中听见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