锺时雨感觉自己快吐了。
原来轮椅也可以当云霄飞车坐，她倒是让他长了见识。
陈静推着轮椅狂奔了一阵子，终於被第一个红灯拦下，锺时雨不着痕迹地按着腹部，压下反胃的感觉，同时听见她在後方微喘的气息声。
红灯转绿，她依旧在喘，喘得连他的轮椅都在震动。
锺时雨没有催她，一旁的路人经过多看了他们几眼，没穿外套、没戴口罩的他也没理会，目光笔直地看着前方，任由他人好奇打量，直到背後传来一声微弱的道歉，然後轮椅恢复了平常那样稳定的行进方式。
过了马路，锺时雨才说：「饿了。」
「少爷想吃什麽？」她马上问。
声音听不出有哭过，看来又没哭，那她刚才抖成那样是为那桩？锺时雨想着，不疾不徐地回答：「水饺。」
陈静看看四周，没看见什麽卖水饺的店，只有一间便利商店，就将锺时雨推了进去，在微波食品区拿了一盒水饺结帐，忽然想起当初在山区时，他也说过下了山要带她去吃水饺。
原来他这麽喜欢水饺。
锺时雨看她只买了一盒就想叹气，她以为他是为了谁才指名吃水饺？
陈静拆开包装，再连同筷子整齐地摆在他面前，锺时雨默默看着，最後拿起筷子，夹了一颗送进嘴里。
他还记得那天抽她的血时，听见她说的梦话，那时他就想，她连作梦都想着吃水饺，肯定是特别爱吃。
锺时雨吃了两颗就停下来。
「不吃了？」
「肥肉，不喜欢。」他随口说，把盒子推给她。
陈静是不可能浪费的，换了双新的筷子就吃起来，还不忘问他要不要吃别的东西，锺时雨只手撑着下巴，神态淡淡的，也没回话。
他过去曾经想过，只要血型一致，他一定逼她把身上可用的器官都掏出来给老人用，现在却有点庆幸，还好自己没有这麽做。
便利商店的水饺够小了，陈静还能一颗饺子分两口吃，吃得缓慢，也没啥特别的表情。
「好吃吗？」他忍不住问。
她愣了一下，「很好吃。」想了想又补充，「我没吃到肥肉，少爷要不要再买一盒试试看？」
锺时雨撇开脸，又看到货架上的刮胡刀。
国术馆的诊间墙壁薄，外面的对话只要稍微大声点，里面都听得见，每次他都将那个梁学林的声音听得很清楚，尽管都是他一个人说话，但是锺时雨很明白，若非陈静有在听，对方也不可能一直说下去。
於是他也听了很多，大多是学校的事，没什麽重点，其中唯一被他认真听进去的，只有她的名字。
听到那个人叫她的名字，他才发现自己从来不曾问过她。
还有那个人居然以为他是她爸爸？只是很久没剃胡子了，年纪和她看起来有差那麽多？
她都几岁了？
家住在哪里？父母亲是什麽人？一直不回家都没有人找吗？
「少爷，还是我们去找有卖水饺的摊子吧？」陈静吃了四颗，剩下两颗，但她实在无法只顾自己吃，看他挨饿，毕竟一开始喊饿的是他。
「你身上还有钱吗？」锺时雨答非所问。
买下轮椅後，陈静身上其实就没钱了，为了带他上国术馆看腿，她厚着脸皮打电话给吴律师，吴律师人没出现，倒是又派人来送钱，这次给得多了些，省吃俭用的话，至少能让他们好好度过这个月。
她数出两张百元钞票和一些零钱，「出来的时候为了顺便吃饭，有多带一点。」
「帮我买那个。」他伸手一指，她二话不说去拿了货架上的刮胡刀结帐。
锺时雨的目光追着她自认识以来越发细瘦的背影。
他想刮胡子了。
还想知道她的名字怎麽写。
更想知道梁学林最後和她说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