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育瑾和于诺俩人几乎同时抵达了宅邸，只是他先一步到达。
在进屋前，于诺已经走到了他身後。
听到她的脚步声靠近，他下意识加快自己的动作，用力的转开门把，门还未打开，身後传来她似自语般的低喃。
「你说要我离你远一点……」
她抬起头，视野中是他背对着她的身影。空气中飘散一阵熟悉的沁香混杂着菸草，这次她察觉到那阵香水味并不属於他。
眼眶一热，她的声线无法抑制的微颤，「可是，我从来不觉得我靠近过你。」
疑似哭腔的声音传来，裴育瑾感到心口一闷，喉咙一紧，无法控制自己转回头的慾望。
她没有落泪，可是她的表情看起来比落泪更让人难受，甚至一度令他感到呼吸吃紧。
这样的表情，是因为他吗？
这一瞬间，他几乎要唤出她的名字，张了唇，却发现自己怎麽也发不出声音。
唤住她的意义，又是什麽？
她抬眸凝视着他，想起稍早撞见他和女还的亲密，心脏揪了揪，眼角的泪几乎要夺眶，她咽了咽喉咙，试图想让自己吐出的声音明朗，「你是因为交了女朋友，才会这样说的吗？」
裴育瑾看着她，薄唇微张了几次，却仍然开不了口。他的瞳孔映照出她的悲伤，煎熬的情绪在心口啃蚀着。
于诺垂下了头，乾笑了声，自顾自地说着，「其实你不用担心那麽多啊，我又不会因为你交女友就对你女友怎样。」
「不……」
好不容易吐出一个字，却微弱的只有自己听得见。
「就这样吧。」她低下了头，不愿让他看见她的泪，迈开脚步越过了他。在推开虚掩的大门的同时，她停下了脚步，缥缈的嗓音也随之传来。
「我会跟妈妈说搬回爸爸那里的事，但可能还是要等到这学期结束……这样，也不会妨碍到你交女朋友。」
裴育瑾呼吸一滞，就这麽看着她消失在视野之中。
望向眼前虚掩的门，他失去了推开的勇气。
有那麽一刻，眼前所见彷佛都染上了黑影，什麽也看不清。眨了下眼，视线又恢复了正常。
站在原地，无法跨出下一步。
刚才是这麽的迫不及待，但此刻的他，却失去了行动的能耐了。
外头的空气逐渐变得稀薄。
他用力了吸了一大口气，但胸口的闷痛，鼻腔好像塞住了一样，再再都令他感到痛苦。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世界就像披上一层黑色的薄纱，视线所及的地方都是暗的。
他，正被这片黑暗包覆其中。
✴✴✴
体育课抽考差点拖到了放学时间，当于诺将篮球归还器材室後，放学人潮刚过。途中她才想起自己的体育外套在刚刚被她放在器材室，便叫陪同的友人先行离去。
对方刚走，她转身朝体育馆前进，突然後方传来一道似熟非熟的男声。
「于诺。」
她回过头，映入眼帘的身影令她一诧，「廖韬？校门口在反方向，你怎麽往这走？」
「找人。」
于诺微微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我外套忘在器材室。」
在她迈步以前，对方却拉住了她的手腕，疑惑的视线扫过他的脸，发现对方正露出别有深意的表情。
不名的恐惧升起，他那好似能洞悉一切的表情令于诺打了个寒颤，他随即松开了手。
「你确定要过去那吗？」
「为、为什麽这麽问？」于诺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我外套在那，当然要──」
「你知道我在找谁吗？」他看着她的眼，说出她熟悉的名字。「裴育瑾。」
她一怔，吞了吞口水，故作镇定的问，「找他干麽？」
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神情仍平静的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于诺，你看得懂裴育瑾这个人吗？」
她怔然的望着他。
第一个窜进脑中的念头是搞不懂廖韬迂回的说话方式到底想说什麽？
接着窜入脑中的想法也不禁让她自问起，她看得懂裴育瑾这个人吗？
「我想，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看得懂他。」他的目光蕴含着深意，「就算他放弃了，但不要连你也放弃了。」
于诺的脑子变得空白。什麽意思？他为什麽要对她说这种话？
廖韬勾起唇，下巴往体育馆的方向点了点，「你不是要去拿外套？」
当于诺回神，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後者仍停留在原地，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似能吸到隐约飘散在自身旁的菸味。
这是身为同窗、一起抽菸的夥伴，这是他唯一能帮他的。
他无法做到明明看见他正逐渐深陷黑洞，却还视而不见。
于诺是裴育瑾的最後可能的希望。
是那个身处黑洞里的他，唯一一盏可以看见、也不会熄灭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