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前一晚她没有睡好,又梦见了很多事情,不管是李昀澔的样子还是蓝尚谦从雨中离开的模样,都让本来就混乱的梦更是疲惫,陈语涵醒来和侯咏柔说了李母来台北的事情,只见她顿了几秒难得没有任何激动情绪,只是说句这样啊。
「你没有想说什麽吗?」陈语涵等了几秒意外地问。
「有啊,想问你打算怎麽做。」侯咏柔的问题听来又不像是她的心里话,陈语涵只说自己要送她回去,吃过早餐又到饭店去接李母,两人搭车回台南後陈语涵去了一趟云林。
台风天南部总会遇上淹水,她不放心李爷爷一个人在那,一到三合院他有些意外又无奈地问,「你怎麽也来了?」
「也?」陈语涵皱眉却也没细想,只是将身上的包包拿了下来关心地问,「阿公昨天有把门窗都关好吗?我看外面都淹水了,里面没淹吗?」
「有啊,但这老房子阿公也惯习、惯习了--」李爷爷挥挥手不放在心上,比起淹水他更在意的是眼前的人的状况,「倒是你没有话要阿公说吗?昨天阿妹打电话来可是说了很久。」
陈语涵坐在李爷爷面前只是一径的沉默,李爷爷看着叹气,出声劝着,「阿涵......你如果一直不忘记阿澔,你难道要一辈子当我们阿澔的未亡者吗?」
陈语涵低头昨天没能流出的那些泪水,在这位疼惜自己的长辈前终於有了能宣泄的理由,令她害怕退缩的那些问题第一次不再只是锁在她心上,「可是阿公......我真的可以忘记他一个人幸福吗?」
「你如果心上有过我们阿澔怎麽会忘记?如果你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们阿澔,这种记得还不如不记得。」李爷爷轻叹地说,「阿公是真的把你当我的孙女,看你这样阿公瞴甘。」
陈语涵靠着因为岁月衰老的身躯,崩溃地哭着,忘了有几年不再这样哭泣过。为李昀澔伤心成了一种麻木的感觉,连怎麽哭都忘了,只是这样过下去。
「如果你真的那麽害怕,回了台北到我身边你会忘记他,我也可以留在这当阿公的孙子。」身後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温柔地承诺着,陈语涵猛然抬头只见蓝尚谦不晓得什麽时候已经站在这了,卷起被弄湿的袖子裤管看来也是因为台风淹水而来,她的脑袋却迟迟接不上线。
「你......为什麽?」陈语涵错愕地问。
「跟你来的理由一样,不放心阿公。」蓝尚谦理所当然地说,倒是李爷爷不信地哼了哼。
「你不摘掉他给的链子也无所谓、你想给他那个名义也无所谓,我还是那句话,就这样过下去。」蓝尚谦瞧着她平静地道着,他语气越淡漠陈语涵的心就越痛,她可以自己这样子无所谓,可是她不要他跟自己一样!她不要他为自己受半点委屈。
「蓝尚谦!」
「陈语涵,你在意的任何一件事情我都不在意,我只在意我能不能跟你在一起。」陈语涵想让他清醒一点,反而被他打断了话,简单明了地说清楚。
陈语涵再多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反而是李爷爷看着笑了难得替蓝尚谦说句公道话,「阿涵,这颗是真的很喜欢你。」
她听着又怎麽会不清楚他的心?陈语涵红着眼眶脆弱地问,「我可以吗?」
「只要你想。」他说。
只要她想,哪里他都陪她去。
两人後来忙了一天在李爷爷那吃过晚饭才离开,没买往台北的车票反而上了台南的列车,明知道不会获得谅解,陈语涵还是希望如果两个人未来要在一起,蓝尚谦还是要为那天的无心之过道歉,另一方面也是告知李母她的决心。
「这趟去顺便把台南的房子处理掉吧,以後想逃,到我身边就好。」蓝尚谦开着餐桌边处理公事边替她做了决定,倒是一点也不在意去登门道歉这件事,与其让陈语涵自己去面对被动摇,他宁可是自己挡在前头。
两人买了伴手礼到李家时,陈语涵反而没了按电铃的勇气,正犹豫的同时门突然开了,陈语涵本来以为是李母正好要出去,硬扯开微笑想打招呼时看着出来的人霎时消失得一乾二净。
对方也被她的存在弄怔了,只是比起她更快恢复了理智,两人对看好一会,那人身後才传来一句叫唤声,「昕然,怎麽了?谁来了吗?」
余昕然回头对里头的人勾起笑容安抚着,「没事、没有人。阿姨你进去别送了,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她带上门後又是陈语涵记忆里那个不带笑容的女人,余昕然没有半点被撞见的心虚,往前面公园的方向看去示意着,「有事去前面说。」
余昕然走在前头,三人到空地後她挑了一张凉椅坐下,拿出包包里的菸点着,吐出烟圈调适後开口,「你想问什麽可以直接说。」
「你和妈......我是说你和李昀澔的妈妈本来就认识?」陈语涵还在一片混乱里难以厘清关系,她和余昕然认识这麽多年却从来不知道他们两者有任何关连,甚至和李昀澔在一起的日子也不曾听他提过。
「我和李昀澔是青梅竹马当然认识。」余昕然理所当然地说。
「所以一开始都是你的计画?李昀澔死後鼓吹语涵来台南工作,表面上劝她散心,实际上却把她逼的越来越深走不出来?」蓝尚谦眯眼道出自己的推测,余昕然只是一笑没有否认。
「我不懂......」陈语涵不相信地轻喃着,茫然地看着眼前陌生的女人问道,「从一开始在升学博览会就是刻意吗?」
「一开始认识你是意外。」余昕然深吸口气眼神放空,像在回想一个太远太远的过去,「那时候我是从阿澔口中知道你,去那里纯粹是被学校挑选去高中招生,没想到就这麽凑巧认识你。」
「所以你是因为喜欢李昀澔才这麽做?」蓝尚谦切入重点问道。
「不要用喜欢来陈述我跟阿澔的关系。」余昕然抬眼与他对视,没有丝毫退却不安,「我跟阿澔和你们之间那种关系不同,我对他的感情比喜欢、爱这种浅薄的名词深太多了。」
「你知道吗?到我认识你以前、认识你以後,我从来没有气过你、忌妒你、埋怨你,即使你根本不喜欢他还和他在一起,但我一直认为那是阿澔选的,对我来说即使他那麽痛苦去爱一个人、受那麽多委屈,也不构成让我对你有任何波动。」
余昕然脸上没有太多变化,那眼底的情绪到最後提起那个人才有一丝变化,「你有钱、有家世、有家人、有朋友,你什麽都有,可是我一点也不羡慕你,因为我有阿澔,有他,就算我什麽都没有也无所谓。」
「我对他的感情跟你们那种不同,我不需要他喜欢我,我也不需要得到他,就算跟他再也没有关系,只要我知道他还活着就可以了。」余昕然面无表情的叙述着,後像个木偶终於有了波动咬牙颤抖着,无法忍受地说,「可是他死了......他死了--」
那个属於她的天堂不在了,也把她埋葬在属於他的忌日里,没有了活下去的意义。
「到那一秒为止,我才真的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