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芃希姊姊！」
眼前的男孩开心地大喊一声，不假思索便往便利商店里冲去，在叶泓悯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
书架前的女孩才回过头，双腿便被一把抱住，轻盈的身体一晃，像是差点儿就要跌到。小男孩稚嫩的脸高高仰望，露齿嘻笑眯起了眼，小手臂牢牢环着覆盖在纤腿上的雪白长裙。
「小诚……」
有些讶然惊喜，但却又似是早已意料之中，男孩尚未回应，叶泓悯便走到她身旁打了招呼：「嗨！芃希！因为小诚的妈妈……生病，临时找不到地方安置他，所以我……」
「我说我不要安置！」或许就是关键字眼引起那孩子的不悦，叶泓悯一句话还没说完，叶郁诚便大声反驳，回头怒瞪着他。
「我知道、我知道，没有安置、没有安置。」叶泓悯被这犀利目光一眼射穿胸口，缩起颈子支吾起来：「只是……让你跟小叶老师回家……一起住几天，好吗？」
沈芃希温柔地扬起微笑，揉抚男孩的头：「嗯……我好像有听到姗梅老师说小诚妈妈有事。」
想必也顾及孩子家中私人的隐私，女孩没有直接说破，也没有好奇地追问。叶泓悯赧然地轻嗯一声，心领神会的默契，让他微微醺红了脸。
看这孩子反应如此剧烈，未来就算社工师找到适合男孩的好住所，恐怕都会遇到极大的抗拒。男孩的母亲不知何时才能出院带孩子回家，而且如若她的精神状况不稳定，兴许也很难好好地照顾孩子。
除非有其他家人可以接手，否则，难不成就得跟着他一段长时间了？
这……他可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他只是个年轻的男人，未婚，也没照顾过这样孩子。
男孩愿意跟着他回家，是该忧心，还是庆幸，感觉似是有些不妙了。
「小诚有没有乖乖听小叶老师的话。」沈芃希宠溺地捏捏男孩的小脸。
「呃……有啦！他还算蛮乖的，刚刚自己洗澡洗好了，但是没有牙刷，所以我带他出来买。」叶泓悯赶紧好话帮忙解释。
「小诚真棒。」
突然眼眸一亮，沈芃希拉高了说话的分贝：「对了，小诚……想不想吃姐姐做的焦糖布丁？」
「好，我要吃布丁！」
果然所有的孩子都是蚂蚁转世，听到有甜点可吃，便迫不及待地答应，抓起沈芃希的手又叫又跳。
「昨天刚好做了一些焦糖布丁放在冰箱，不过，要的话可能要跟我回去一趟……」
沈芃希不置可否地抬起头，探询叶泓悯的意思，而男孩已经拉起沈芃希的手准备往便利商店外走去。
「好呀！去姊姊家！姊姊家在哪里？」
「在隔两个红绿灯……」迟疑的脚步被半拉半推地往前，沈芃希一面回应孩子，一面返身看着叶泓悯。
「呃……那我……」
「小叶老师一起来吗？」
到女孩家里？真的可以吗？
但是，他总不能放着男孩，让他自己随着沈芃希回去。然若断然拒绝，不让一心想着布丁的男孩达成目的，今晚也决定不给安生地渡过了。叶泓悯满心犹豫，仿若站在一堵高墙面前，就算不敢大胆翻越而过，也早已没了退路。
「嗯……因为我要跟着小诚……不能离开……」他终於还是跟上脚步，给自己找了理所当然的原因。
穿越马路红绿灯之後，三人拐入一条狭小的暗巷，暗巷远处几声狗吠，街灯的光线十分微弱。夜巷的沉寂和大马路的喧嚷有如天壤之别，如果单身女子一个人行过，应该是绝对毛骨悚然的氛围，不知何时会从黑暗里跳出令人惊吓的鬼东西。难怪女孩曾说，妈妈其实不喜欢她夜里跑出来等她下班。
只是此刻眼前的女孩和小男孩，却一路牵手呵笑，偶尔还不忘给他甜美的回眸。白色长裙的身影，和蹦跳的小萝卜头儿，俨然不畏幽深世界里的黯黑，自带温暖柔光地照亮这一路。
那是一栋旧式大楼公寓，女孩拿起感应锁开门，管理室里穿着制服的老伯仍盯着电视傻笑，连个转头望过他们一眼都没有。电梯的关门和启动，都用力地摇荡发出吱啾的声音。叶泓悯眼前的一大一小，只是对视了一眼，又格格地笑起。
看见女孩按下的楼层，叶泓悯忍不住问：「住在十三楼，地震来了会不会很可怕？」
「还好，习惯了。」女孩瞠着咕溜的黑眼瞳，不以为意地说。
他这辈子，还真的没住过这样的大楼，以前实习时，跑过医院最高层楼当然不止於此，可是医院占地广阔，像只庞然白色怪兽、稳若泰山。但女孩所住的大楼，占地不宽却高高耸立，夹身在幢幢新旧交替的街道房厦中，却像密集排列的骨牌，哪天大巨人一个弹指，便要硬生生一排接着一排坍塌。
希望他的惧高症别在此时发作，那就太丢人！
电梯门一开，沈芃希领了两人来到走廊最底的一户铁门前停下，娇秀的声音问道，「小叶老师要不要也来一个布丁？」
「不用了，小孩子吃就好。」他讪然地推迟。
铁门、木门，双重禁制的门扉开启，跨过落地窗的门槛，沈芃希熟稔着动作打开客厅的电灯，招呼他们坐下。
「对了，还有……」不知想起了甚麽，女孩勾起嘴角一泓倩笑，迳向厨房而去。
跨越了这槛许是即将引燃一串炙烈焰火，许是遁入牵扯不尽的混乱纠缠，叶泓悯看着女孩的背影，冥冥之中有股迷离不清的预感。
小男孩饶富兴味地打量女孩的家，倒比踏入他的房间时更感乐趣的样儿，而叶泓悯只是忐忑地坐在客厅沙发上，一旁揪着心跳地惶惶不安。
「啊！」突然厨房内传来一声女孩的尖叫，他和男孩同时瞪大眼睛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