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的保姆福田是三年前，我的母亲生妹妹NATSU的时候请的。
青木夏出生的时候，我哥哥秋一郎17岁，我14岁，我们的母亲青木律子已经是38岁的高龄产妇了。
福田是个很好的保姆，业务能力很强，对我和哥哥的照顾也很上心。
所以妹妹断奶之后，恢复力比较差的母亲继续聘用了保姆福田，也加了薪水，请她照顾全家人。
福田的眼眶红红的，似乎是哭过，这让我很紧张，忙问她出了什么事情。
“你父亲青木桑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里……我接到电话之后，因为NATSU小姐年纪太小不方便出门，所以给秋一郎少爷打了电话。他已经去照顾青木桑了，我留在家中等你回来。”
哦，父亲出车祸了……
我觉得自己开始冷血，竟然有一种“报应”的快感涌出。
“通知我母亲了吗？”我问道。
福田的神态很是奇怪，她犹豫了几秒才说道：“夫人的电话一直不通，所以……”
“我知道了。”
身为长女的我，在母亲不在的情况下，是要去看看父亲的。
于是我让福田安心在家守着妹妹青木夏，自己准备打车去医院。
“HARU小姐……”福田欲语还休。
她虽然主业是照顾妹妹NATSU，但我们相处了三年之久，我知道她是个非常善良的女人。
这样遮遮掩掩的，不敢明说，怕伤害到我的表情，实在是福田也不知道该不该跟我说吧。
……说出我父亲出车祸的时候，他和谁在一起，在做什么。
福田不知该不该告诉我，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她的父亲跟情人是在怎么样柔情蜜意的情况下，突然出了车祸。
我见不得好女人福田太为难，只对她说了一句。
“别担心我，我还有哥哥在。”
临出门之前，我给手机找了块备用电池换上。
然后收到了很多未接来电的提醒，以及哥哥发来的留言信息，告知了我医院的地址。
##
下了出租车，我刚打算往急诊室的方向走，就看到医院门口站着哥哥秋一郎。
在抽烟。
抽烟？
……我从来没见过秋一郎做这样的事，不是说不可以抽烟，但我印象中，他还是个未成年的男孩子，即使是比我大了三岁，但更多时候还留有小男孩那样的纯真幼稚。
母亲偶尔还会说，因为女孩子心理成熟比较早的原因，秋一郎有时候更像我的弟弟，没长大似的太过调皮。
“兄ちゃん！”我走到秋一郎身边叫他。
听到我的声音，在阴影处低着头吸烟的秋一郎手上一抖，下意识把烟头扔出去很远。
“咳，啊，HARU你来了……”秋一郎的脸色不太好。
我盯着他两秒，然后摇了摇头，一边问：“你吃过晚饭了吗？”
一边走到他扔的烟头旁边，用脚踩灭了火星，然后捡起来，扔到旁边的垃圾桶上专属的烟蒂收集盒里。
秋一郎像是被父母抓到不好的事一样，在我这个妹妹面前也有点讪讪的。
“吃了，吃过了。”
我点头，并不着急去看父亲，接着问道：“几点出的事？”
“我接到电话的时候，七点……五十左右吧。”
哦，那应该离开那偷情的小茶室有些时间了。
“伤的怎么样？严重吗？”我低着头问。
秋一郎指了一下医院大门，好像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但还是说道：
“他……父亲没什么大事，肋骨骨折了几根，但没什么危险，已经送到住院部了，我也办完了手续。”
“哦。”我点点头，然后抬起脸来瞧秋一郎的神色。
他面上很严肃，也很难过，还有些怨气，但瞧见我看他，又勉强精神，努力微笑着来安慰我。
“没事，别担心……你吃饭了吗？晚上去哪里了？我给你打电话一直不通，还怕你也出事了……以后可不能关机了啊，差点吓死我，福田阿姨也快吓死了。”
他絮絮叨叨的，不像是个二十岁的青年，反而像个多事的老婆婆。
秋一郎平时不这样，很直男，不会轻易把关心的话说出口来，偶尔还会傲娇一下。
但他很爱自己的家庭，爱我们的父母，爱妹妹们。
他在尽力地做好自己“哥哥”的责任。
比我们的父亲强多了。
##
“渡边怎么样？”
既然父亲没什么大事，我也不是很想去面对他。
于是，我打断了秋一郎的唠叨，直接问道：“渡边梨绘，她是不是跟父亲一起出的车祸？如果你不守在父亲身边的话，不会是她在照顾父亲吧？”
“……HARU？”
秋一郎一下子愣住。
我见不得他眼睛里流露出来的伤心，再看下去，我怕自己会立即崩溃。
于是我只当自己是个局外人似的，说道：“我今天见到他们了……还录下来了。父亲这么久不回家，我早就有预感，只是不敢承认。”
秋一郎走到我身边，把我搂在怀里，小声说了一句：“抱歉，让你见到这样的事情。”
“哥哥有什么好道歉的，错的人又不是你。”
“对不起，还是对不起，哥哥没能守好这个家。”秋一郎的声音有些哑。
我拍拍他的后背，想反过来安慰他一下的，但……我觉得自己做不到那么豁达。
我的手拽着秋一郎的衣服，努力把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缩小，用彼此身上的温度来温暖对方。
妹妹NATSU太小了，身为同辈的，只有我和哥哥两人能够互相扶持。
秋一郎清了清嗓子，抱着我的手并不松开，慢慢说道：“渡边秘书伤得重，现在还在抢救。”
“怎么？”我抬起头问他。
父亲和渡边一起出车祸这件事我完全不意外，但他两个人天差地别的伤势倒让我有些奇怪。
秋一郎面上有些不屑，但对方毕竟还生死攸关，他也不好太放任自己的情绪。
“交警问了父亲做笔录，我在一旁听见了。说是，当时……父亲和渡边梨绘坐在出租后座，然后被一辆货车追尾，事故责任都在后车。只是，嗯，渡边梨绘当时坐在父亲的……身上，所以撞击的时候，没有前座遮挡，直接被惯性冲出去了，撞破了前挡风玻璃，飞出去了。”
“……”还真是惨。
“父亲被前面的座位挡着，所以只撞坏了肋骨，还扭了一下脖子，但很幸运地没受重伤。司机有安全带，气囊也及时弹出了，所以也只是肋骨受伤，外加脖子扭伤和脑震荡。”
“只有渡边梨绘被撞出去了？她还真是……她今天可是过生日呢，这也算血光之灾吧。”我想起那间小茶室的苟且，稍稍有点幸灾乐祸。
秋一郎对小三也没有好态度，只是听我这样说，连忙问道：“你说你今天遇到他们了，还知道渡边过生日？”
“嗯。我恰巧在他们私会的饭店里跟朋友聚餐，然后……好死不死让我认出来了，还拍下来了一部分，真恶心！気持ち悪い！”我皱着脸。
秋一郎问道：“你拍那种事情干什么？”
“留下来当证据啊！要是母亲跟父亲离婚，好歹有这个视频做把柄，不至于让父亲欺负了……他们要是离婚了，哥哥，你跟谁在一起住？”我扯住秋一郎的袖子，有些紧张。
“我都成年了，可以自己独立出去……”秋一郎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而且他们不会离婚的。”
“为什么？”
“因为，哎呀……就是不会离婚的，至少不会因为出轨这件事离婚。”
“什么意思？”我还是不懂，但心里一瞬闪过个念头。
秋一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有些语塞。
##
“你是不是知道，母亲……也在外面有别人？”我突然盯着秋一郎的眼睛。
他躲闪开。
我也松开了抓住他衣袖的手。
“哥哥是不是早就知道，母亲有问题，父亲也有情人？……但是你一直不告诉我！福田，是了，福田阿姨可能也知道……父亲母亲彼此也知道，但是他们都各玩各的。你们全知道，只把我当成三岁的小孩子，跟NATSU一样瞒着？”
“HARU……我，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你一直忙着当偶像，好不容易要退团回归正常人的生活，还要考大学……”秋一郎也很无力。
我摇头，“家里出事了，你们却不告诉我，还用我当偶像和上学的理由来搪塞我？”
“那你能让我们怎么办？让我怎么跟你说？……你就算知道了，又能改变什么？”秋一郎瞪着眼睛问道。
“……”
我觉得很委屈。
这个家破掉了，我应该有义务补好破洞的，但我并没有能力，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
但是，我应该有权利知道一切吧？
不能因为我的年纪和工作上学什么的理由，来剥夺我作为家庭一份子的权利吧？
这些搪塞我，隐瞒我的理由，难道是我的错吗？
##
“父亲可能要在医院住一个月。”秋一郎再也不防着我，直接从兜里掏出香烟点燃。
“……”
“我，你，还有福田阿姨，得轮流来照顾他。”
“母亲不回家了吗？”
“……你觉得母亲回家了，会过来看父亲和渡边闯出来的祸吗？”
“那凭什么我要来看他们的出轨铁证？我就不难过了吗？我就不恶心了吗？”我已经控制不住声音里的歇斯底里。
你们什么都不跟我说，把我当不存在，还用借口来推卸责任，凭什么到了这种时候又要让我来参与？！
你们一个个那么自私，为什么……
偏偏是我的家人？
我头也不回地走了，完全没去看受伤的父亲一眼，连医院的大门都没踏入，就直接离开，把秋一郎扔在原地。
拦下一辆出租车，回到家中，收拾了钱和一些物品，在福田疑惑的目光里，一言不发地……
我离家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