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小羽清脆响亮的甜美嗓音在不远处响起。
今天客人真的好多啊，都快忙不过来了。「再为您重复一次，一份草莓慕斯，一份综合坚果蛋糕，还有一杯香芋奶茶和一杯热拿铁，对吗？」我拿起画记好的单子向客人重覆对过一次。
「嗯。」是一对情侣呢，真羡慕。
「好的，请稍候一下，待会儿为您送过来。」我走回柜台将单子递给书涵姐。
「很累吧？」好不容易忙完的小羽转身面向我。
「还可以。觉得满充实的。」我笑了笑。
「生意能这麽好还真是多亏了瑗瑗呢。」书涵姐送完餐後走回来对上我的视线温柔一笑。
「啊？我？」我呆呆的指向自己。
「嗯。因为有瑗瑗这个央然学院大校花来店里帮忙，男顾客的比例一下子就提高了三成呢。」小羽勾着我的肩，笑道。
「店里的男顾客比例本来就占了六成，这下子女顾客的比例只剩下一成了呢。」雨涵姐故作可惜的叹了口气。
「哈哈。」我们三个相视而笑。
此时，玻璃门上挂的风铃声再次响起，「欢迎光临。」我笑着往门口看去。
「好帅的男生啊…」小羽的感叹声传入我耳畔。
「怎麽来了？」我望着向前柜走来的苏颜染，扬起一抹好看的灿烂笑容。
「为了让小乖你请客啊！」他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
「知道了！先去找个位置坐吧，一会儿把你最喜欢的黑森林蛋糕送过去。」我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昨天才刚说完，今天就来找我了，是有那麽迫不及待吗？
「嗯。」他给了我一个温柔的笑容，转头又道「啊！你们就是很照顾我们家小瑗的店长姐姐和妹妹吧？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这丫头迷糊的很，希望你们多多提携她。」什麽嘛，我又不是什麽小孩子！
「哎呀！说什麽呢！我哪里迷糊啦？」我不满的反驳道。
「你哪里不迷糊了？稍微不注意就能走丢，煮个饭能把厨房差点炸掉的人竟然问我她哪里迷糊？」他惯性捏了捏我的脸颊。
「好了、好了！你快去找位子坐吧！」我将他赶去座位区。
「哇！瑗瑗，好羡慕你喔！有那麽帅又疼你的男朋友！」小羽抱住我，软软的语调甚是可爱。
「颜染不是我男友啦，是我很多年的好朋友。」我对着她笑了笑。
「啊？不是男朋友啊？可是他看你的眼神分明就满是宠溺啊！」小羽放开了我，皱眉道。
「你想太多啦！」我笑着从展示柜中夹了一块黑森林蛋糕，冲了一杯黑咖啡。
「瑗瑗，姐让你休息半小时。」书涵姐又从展示柜里夹了一怪黑森林蛋糕到我手中的盘子里，并泡了一杯草莓牛奶给我。
「谢谢书涵姐，钱就从我薪水里扣吧！」我感激的看向书涵姐。
「不用了，就当是给你这几天的奖励吧！快去吧！别让你朋友等急了。」她笑着将我推到座位区去。
为什麽这句话听起来有点奇怪呢？该不会我明天就被辞退了吧？
「小乖，你什麽时候有空？上次说好了要去一趟医院的。」他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蛋糕一边看着我。
「後天吧。後天我有排休。」我笑看着他。
「啊…那个、其实也不急的。下次在找时间去也行，反正估计那老东西也没那麽快出院。」他像是想起了什麽般，焦急说道。
我捕捉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歉意，笑着道，「没事。後天下午去吧！」
「…抱歉。」他放下蛋糕，认真的眸子里充满了歉色。
「道什麽歉？我又没怪你。」我依旧挂着笑，只不过弧度有些僵。
「後天早上…需要我陪你吗？」他询问着我。
「…」我笑而不语。
「小乖？」他轻唤了声。
「你慢慢吃。今天生意太好，我怕只有她们俩会忙不过来。」我依旧笑着，却觉得好疲惫。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虽然我明白这是他的好意，但至少，那天、我想一个人待着。
就只有我一个。
我站在镜子前，看着身着黄色洋装、画了淡妆的自己，对着镜子不断的练习着合宜的笑容。
叩叩。敲门声。
「任小瑗，开门。」是孙淇昊的声音。
「门没锁。」我的语气淡淡的，很缓、很轻。好像随时都会随风飘逝。
他推开了门，面无表情的望着我，「要帮你准备什麽吗？」
「不用了。」我对他露出了个浅浅的笑容。
「嗯。」他欲关上门离去。
「你…今天有排班吗？」我一番犹豫後还是问出口。
「没有。」他没有看我。
「那你…要和我一起去吗？」我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我将在路上买的卡萨布兰卡花束放在爸妈的坟前。
看着墓碑上的照片，扬起灿笑，「爸爸、妈妈，你们的大宝贝又来啦！有没有很高兴？你们看，我现在已经长这麽高了！比去年来的时候高了一个头呢！因为不想让爸妈担心，所以我把自己照顾的很好，很健康，也很漂亮，哈哈。爸妈还是一样年轻呢，都没有变。啊！看看我还带了谁来？」我笑着将站在一旁的孙淇昊拉了过来。
「叔叔、阿姨，好久不见，我来看望你们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到，小瑗的学习很好，每个学期都拿奖学金，也很成熟独立，从不让人担心。虽然偶尔少根筋，也很迷糊，但是很积极向上，也很乐观。这都是多亏了叔叔阿姨把她教导的这麽乖巧懂事！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尽我所能的保护好小瑗，不让她受到半点儿委屈或伤害！」他的神色认真，语气坚定。
我很感谢他和我的默契，并没有提及我被退学的事。
「爸、妈，淇昊哥真的很照顾我，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我。啊！今年一样带了六朵卡萨布兰卡花来喔。」
我努力笑着，为了不让自己露出破绽而不断的分享这一年来发生的一些零碎琐事，直到中午才依依不舍的向爸妈道别。
坐在公园的木制长椅上，我凝望着远处，视线无法聚焦。
听到身侧越发清晰的脚步声，我逼迫自己撑起一个微笑，「给你，水。」
「谢谢。」我转头望向孙淇昊，笑着。
「为什麽要一直笑？」他在我身侧坐下，没有直视我，而是望向路边嘻闹的孩子们。
「嗯？」我错愕的看向他。
「不要笑。」他依旧没有看向我。
「为什麽不要笑？笑着不好吗？」即使感到疲倦，我依旧浅浅勾起嘴角。
「想哭就哭出来，会笑不一定代表你开心。」他终於对上我的视线。
「什麽啊？我很高兴啊！因为一直很想爸妈，今天终於见到他们了。」我心虚的别过视线。
心虚？为什麽呢？我究竟是为什麽感到心虚呢？
「才怪。你不用逼着自己笑，在我面前，你可以做自己。想笑就笑，想哭就哭，随心所欲的做自己。」他的声音清晰传入我耳里。
「为什麽呢？」我的笑容又加深了些，可疲倦也多了几分。
「因为，你是我名义上唯一的亲人。至少，我不希望看到你痛苦。」他语气中的认真让我不得不望向他。
「你又不是我。怎麽知道我不快乐？怎麽知道我感到痛苦？我说了，我很好啊！为什麽要质疑我啊？」我努力让语调听起来尽量轻快。
「因为，你的眼神已经出卖你了。」他依旧面无表情的脸竟有些缓和。
「…什麽意思？」我明知故问。
「你的眼神很寂寞，很难过，很痛苦。你并不是个合格的演员。」他的眸子意外的清澈。
「…这麽明显啊？唉。」我叹了口气，就连嘴角上扬的力气都没了，索性不做任何表情。
「你不饿吗？」他成功转移了话题。
「饿。非常饿。」我望他，面无表情的。
「想吃什麽？」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随便你。我现在没有心力去思考。」我对着他无奈的笑笑。
「知道了，走吧。」他将我从长椅上拉起，牵着我离开了公园。
意外的，我并没有甩开他。不知道是因为太累了没有力气甩开他，还是其实我并不讨厌他牵我的手。
但不管是哪个原因，对於现在的我来说，并不重要。
他带我到一间隐蔽在巷子里的店家，点了两碗牛肉汤面、一盘炒青菜和黑白切。
「…」我静静凝视着他。
「怎麽了？不喜欢？」他看着我，尽管语气冰冷却让我感觉暖暖的。
我摇头。
「虽然以现在的情况来说，叫你什麽都不要想是很困难的事，但我希望至少是在吃饭的时候肆无忌惮，心无旁鹜。把自己顾好，才有余力去担心其他的事。」他抬起手，僵硬的拍了拍我的头顶。
「…嗯。」我看着老板端上来的菜色吞了吞口水。
「…」他看着我犹豫的动作，默然不语，只是低下头专心的吃着他的面。
「…」看他吃得如此津津有味，我忍不住拿起筷子，夹了几条面就往嘴里送。
「慢慢吃，没人跟你抢。」他的声音很轻柔。
「…」我默不作声。
「…」见我不说话，他便也专心吃着他的面，时不时会帮我夹一些小菜。
我知道这是他少有的温柔，按照常理来说，我应该要厚着脸皮欣然接受，甚至一有机会就「善加利用」，能坑多少就尽量坑。但不知怎的，现在的我，竟连接受他对我的好的勇气都没有。
因为我害怕，一旦我接受了，有天他是不是也会像爸妈一样离我而去。
人类虽然贪婪，却也胆小。一旦接受别人的好，便进而想索取更多，在欲望日与渐增时，却同时也害怕失去。
我想，我无法再次承受失去的痛苦。
所以，我害怕别人对我的好。那对我来说、是一种无形的负荷。
「我以为你会让孙淇昊载你去。」苏颜染转头，笑望着我。
「没有这种必要。」我坐在他脚踏车的後座，环抱着他的腰。
「最近他对你的态度改善了不少。」或许是我的错觉，他的语气有些闷闷的。
「没有这回事。」我环抱着他的腰的手又紧了些，头靠在他结实的背上。
「小乖，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呢？」他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我累了。」我阖上沉重的眼皮，安心的靠着他。
「…」他空出一只手覆上我的。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再说话。
当我们到达医院时，一眼便望见在门口等待着我们的言肆檬。
「嘿，三檬！」苏颜染笑着和她挥了挥手。
「小檬，等很久了吗？」我下了苏颜染的爱车，直径走向言肆檬，丝毫不理睬正在停车的苏颜染。
一是因为嫌麻烦，二是因为我尚未从刚刚结束的对话中缓过来，目前还不适合有其他的互动，会太尴尬。
「还好。走吧。」小檬自然的牵起我的手，走进医院。
我现在才发觉，原来我的手这麽好牵啊！
「很紧张吗？」察觉到相交的手心中微微的出汗，我望向小檬。
「哪、哪有？」她故作镇定，明明手就抖成这样。
「…」看着如此倔强的她，我无奈的笑了笑。
「…」苏颜染和我并肩走着，不语。
站在病房前，他给我一个鼓励的眼神。让我明白，即使是我现在临阵脱逃，他依旧不会责备我。
即便如此，我回他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就踽踽独行进了病房。
在昨天晚上我已经和他们俩商量好了，低头谢罪这种事，我自己来就好了，没必要因为他们是我的朋友而委屈自己。虽然知道他们都很担心，但这是我自己捅出来的娄子，没必要他们陪我一同承担。
这间VIP病房虽然是独间，但规模却不亚於医院里其他的二人病房或四人病房。果然有钱人就是嚣张，钱多到没地方洒了。
「教授，您还好吗？」我直径走向他。
「任…小瑗？」他依旧躺在病床上，看起来连行动上都有困难。
还好现在没有人，不然他从惊讶转为害怕的表情肯定会让旁人误会我控制不住自己，狠狠地暴打了他一顿。
「真讽刺呢。当初你有想要非礼我的想法时，怎麽就不见你这般害怕？」我双手插入外套的口袋中摸索。
「…你被退学了？」他抬头望着我。
「嗯，拜你所赐。」我毫不在意的笑了笑。
「呵。」他勾起一丝笑意，「所以，如果你不想落得如此下场，当初就应该乖乖的，干嘛要反抗呢？如果今天是普通人也就算了，但我可不是。所以，即便有错在先的是我，只要有了权力，错误的归因便不会在我。」
嗯，非常合理。「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就活该被你侵犯？」我挑眉。
「宝贝，现实就是这个社会，只要谁有了钱、谁有了权力就是老大。当你三番两次拒绝当我的女人时，你就该清楚下场会是什麽。你真的不後悔吗？」他坐起身来，用以百般无赖的口吻说道令人恶心的话语。
「嗯，我不後悔。」我耸肩，依旧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似乎惹恼他了。
「你可得知道，只要我有需要，就有一大推女人前仆後继的想爬上我的床。」他愠怒的看着我。
「所以说啊。」我摊开双手，故作十分无奈的模样。
「你│滚！」他似乎被我彻底惹恼了，低吼道。
「就等着你说这句话。」我没有半点疑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病房。
「怎麽样？」小檬焦急的看着从病房中走出来的我。
「什麽怎麽样？我办事还用得着你操心？」我笑道，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
「他都招供了？」苏颜染同样担忧的看向我。
「呵呵。拿去吧。」我夸张的仰天大笑，接着将手中的录音笔递给他。
「接下来，就等着他回到央然了。」他接过录音笔，笑着抬起手，却又像想到了些什麽便放下。
我查觉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情感，却装作没事，笑着和小檬嘻笑打闹。
「…」他静静的望着我和小檬，最後仍什麽都没说。
小檬也像是发觉了些什麽，并没有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