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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姚宛心预想的，杨大业的电话逐渐减少，到後来只有一个月会来一次确定她生活无恙。本来以为在台北的日子被工作和学校填满後，集中在杨大业身上的注意力能渐渐被转移，至少能会有一天忙到忘了他，可是只有一开始，时间越长、越这麽想她心底的空洞就越大。
姚宛心会下意识记得他固定在几号打给自己，也记得每通电话後她呆坐在床沿多久、要花多久才能平抚心底无法自制的痛楚。
一学期五个月、两个大考一转眼就过了，寒假前苏栞找了她和高同恩帮忙，从宿舍把打包好的行李搬去邮局寄送，年假前的邮局挤满了人潮。苏栞看他们呆站在那不舒服也不懂得找位子坐，乾脆挥挥手说道，「你们出去等，这太挤了。」
「你寄好就出来。」高同恩点头嘱咐道，只见她不耐烦地又挥了挥手，他才拉着姚宛心从人群中窜出来外头透风。
「姊姊过年也要回去吗？」高同恩瞧着她随口问道。
「是啊，应该有几天不会在台北了。」姚宛心想着不禁苦笑道，这麽长的日子她总期待能快点到年节让她回去，真要回去了，她又担心着该怎麽面对杨大业。
上回中秋姚宛心本来也在思考要不要回去，被杨大业劝阻，不知不觉这回见面已经隔了快半年……姚宛心沉默一会回神，才想起自己还没问过高同恩打算怎麽过，「你呢？回阿姨那吗？」
「不，应该只是打通电话汇钱过去而已。」高同恩语气平淡地带过，「我过年也有排班了。」
姚宛心听着怔了几秒，不自觉想起她头一年和大叔过节的对话，她那时好像也说了一样的话，後来两年她没有在春节再排过任何一次班，只是也没有真的如愿去了澎湖。第二年只有去台北，第三年她剩半年大考，所以本来约好今年要去的……他会记得吗？还是也不放心上呢？
「真可惜，本来想着你要是放假跟我和学姊下去，也可以一起去看院长妈妈。」姚宛心心不在焉地回应着，高同恩看在眼里没有再出声打扰她的思绪，两人在原地各怀心事地等着。
姚宛心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姚宛心不禁望进邮局墙上的日期钟，是啊，今天是杨大业会打来的日子，她一早就出门忙到现在差些就忘了。姚宛心接起电话，以往通话总显得有些低迷的语调，因为归期将近多了些藏不住的雀跃尾音，也想趁着这次和杨大业说自己这两天要回去了，「叔叔！」
只听见电话那头，大叔照惯例头一句就先问她，「最近过的还好吗？」
「还好，我……」「我好了！可以走……」苏栞走出邮局见两人站在不远处直觉性唤了一声，接着只见高同恩对她严肃地摇头示意她安静。
电话那头的动静杨大业也听到了，正想问她和谁在一块，便听见一个男声刻意压低音量道，「她在和她叔叔说话。」
杨大业停顿住，脑海里全是那天在姚宛心家楼下与他们擦肩而过的画面，明明想问她除夕什麽时候回来，他请采怡帮他订好澎湖的房间了、和他上回住的那间相同，他想让她看看自己看过的风景。
最後说出的却是，「你如果想和朋友在台北过年，不回来也不要紧。」
杨大业看似替她考量的一句话，一瞬间就将姚宛心脸上的血色抽的一乾二净，她沉默许久再也找不回声音。杨大业几乎说出口就後悔了，但再想想，也许这样对她才是最好的一种选择，只是他还是隐约期待着她能拒绝自己的提议。
「宛心？」杨大业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回应，出声唤道。
「大叔记得……」要跟我去的旅行吗？还是现在真的连见我一面都不想？姚宛心咬牙，死死将那些疑问全吞回口中，深吸了几口气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话。
「姚宛心，说话。」杨大业听出她的异样也有些着急，态度强硬地命令着。
「我不回去的话，叔叔一个人打算怎麽过除夕？」姚宛心紧握拳头勉强凑出这句话。
杨大业被他这话问住，他本来的打算是同她过，她都不在了他还要过什麽？只是情报员本来就得习惯应付这种随机应变的场面，他没有半点停顿自然地道，「我还有你彭伯伯他们能一起喝酒，采怡也一个人，凑合着吃就好了。」
所以他都想好了吗？从一开始就预设了她的立场⋯⋯这就是他要的关系吗？宁可这样也不想让她回去一起过节吗？既然如此为什麽还要留她做家人呢？姚宛心越想越悲凉，原先有多期待现在就有多伤心。
本来想着过年至少还有几天能留在他身边，占着家人的名义也好。没想到他当初说的是真的、他真的不需要她。
「我知道了。」姚宛心深吸一口气，不愿意让他听清自己的狼狈，冷声问道，「您应该已经没有别的事情了吧？」
杨大业自然也听得出她语气里的讽刺，他不习惯她这麽对待他，若是旁人他连看都不看一眼又怎麽会在意，可是因为是她，他无法不在意。
「没……」杨大业才说第一个字那人便挂了电话，连花几秒钟听完也不愿意。杨大业坐在原地僵硬地维持着原来的动作，彷佛继续这麽坐着，就可以继续和姚宛心通话，至少骗骗自己电话那头对他不是如此狠绝。
杨大业好一会才把慢了太多步的话说完，「如果你不想留在台北……要不要和大叔去澎湖？」
姚宛心挂了电话後脸色也没有因此转好，苏栞和高同恩头一次见一向温和的她发火，彼此对看一眼没人敢先开口问她到底出了什麽事情。
「对不起，我不太舒服先回去了。」姚宛心低头深吸几口气，试图想压抑住自己的情绪还是徒劳无功，只能勉强丢一句话便转身快步离开。
苏栞瞧着她背对着他们不断擦泪的动作，接着瞥着身边迟迟移不开双眼的男孩淡淡地道，「看着是没有用的喔。」
高同恩听言看向她，苏栞没躲避他的视线又往下说一句，「在弟弟的位置上你什麽都不能做，就像她在女儿的位置上只能看着叔叔掉泪一样。」
高同恩没有回话，苏栞看着也知道他听进去了，随後弯起嘴角打趣地说，「不会因为宛心走了你也想丢下了吧？」
「不会，想吃什麽？」「烧烤！」苏栞老早就算好他会回答什麽，立刻说出自己想了许久的答案，接着便听见那人叹了口气。
「叹什麽气啊？」苏栞抗议地问。
「吃完又说我没阻止你发胖。」高同恩有些许无奈地应道，接着看着对街红转绿的灯号，伸手微微推着她的肩膀示意她该往前，两人往和姚宛心反方向的街道走去。
苏栞笑了一声又接着说了几句，只是後来说了什麽，实际上她也记不太得了。和高同恩在一起一向是件愉快的事情，他从来没有因为她只是姚宛心的学姊态度而有所区别，即使如此她还是能轻易分辨出那微小的差异，和他不由自主回头的次数。
这大概就是她和姚宛心的差别，她视而不见的苏栞全看在眼里，而她看在眼底的，高同恩继续视而不见。反正维持这样的关系也没有几年了，苏栞也算是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