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明天就是学校花火祭，也就代表被班联会刁难的日子终於到了头，应该要松一口气的，下礼拜随之而来的报告分组压力却让姚宛心连一点喜悦也没有。
第三次段考前有不少老师出了报告当平时作业，但她现在这个状况有谁会和她一组呢？光想姚宛心就觉得胃痛。她闷头吃着饭一句话也没说，连院长妈妈复杂的视线也没看出来，到吃完准备收拾碗筷时院长妈妈突然唤住她，「等一下收拾完进院长室，我有话跟你说。」
姚宛心听着心一顿，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又做了什麽让院长妈妈不开心的事情，在院里大家只有有事或是犯错的时候才会被叫进去，否则院长妈妈都只会在饭桌前或是寝室那聊天、关心他们的心事。
姚宛心将洗好的碗筷摆好後关了厨房的灯出去，站在院长室外头深吸一口气才敲门进去，只见院长妈妈看着她让她在身边的椅子那坐下，姚宛心看着院长妈妈严肃的神情有些不安，还没开口问她怎麽了，她已经先开口了。
「你和杨先生是怎麽回事？」院长妈妈皱眉问道，姚宛心听着不自觉睁大双眼，一时答不上话。
一开始的慌张不安到想起听过无数次的那些质问，心突然静了下来，瞧着看着她长大的院长妈妈轻轻地问，「院长妈妈不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孩子。」院长看着那孩子从错愕到失落，原来有的那点动摇又随之平静，这个月镇上的谣言不断，她如果真的不相信这孩子早就问了，就是相信她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麽。
「那为什麽？」姚宛心不明白地问。
「今天杨先生来院里找过我，提了想收养你的事情。」院长淡淡地说，姚宛心这才想起她和杨大业前几天见面时说过的话，一开始还惦记着杨大业是不是真的想收养她、惦记得睡不好，结果这几天忙着学校和打工的事情她全忘了。
「那......院长妈妈怎麽说？」姚宛心吞了吞口水紧张地问。
「我拒绝了。」院长理所当然地说。
「为什麽？」姚宛心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问。
「收养是要透过申请的，不是他说要收养你就可以......」「可是小芬姊姊那时候也是啊！甚至同同不是也是吗？」姚宛心听着慌张地问，明明院里有过好几次这种案例不是吗？为什麽轮到她就不行了？
「小芬那时候是因为还没改法，101年以後就改法了，所有收养都必须提出条件申请後由政府机关给他名单。同同被收养是因为那对夫妻有一方和他有亲属关系才能直接收养的，这是在保护你们孩子的基本人权。」院长看她激动和她争执顶嘴的模样也没生气，只是平静解释道。
姚宛心身子往後像断了线的布偶似，轻喃着，「人权？」
「像我这种已经十六岁了的人还要什麽人权？根本不会有人想找十六岁的孩子。」姚宛心边笑边哭了，以为等到的机会让她从天堂一瞬间又跌回地狱被人打回原形。
院长看她难过的模样叹了口气，「这就是我想和你谈的事情。」
「你已经十六岁了，并不差这两年，再两年你就能独立离开院里了。为什麽要这麽着急呢？」院长抽了几张卫生纸压在她手上温和地劝着，「何况他去弄那些手续到能正式收养你为止，这中间的时间起码也要一年半到两年啊。」
「院长妈妈记得小月姊姊吗？」姚宛心看着远处轻声问着。
院长被问住，不是因为不记得，而是太记得那个孩子。她在这院里当了这麽久的院长，每一个孩子她都记得，尤其在人数越来越减少以後，那些空闲时间她总在翻册子，翻着那些离院许久孩子的资料。
小月不是唯一一个离开院後拥有遗憾结局的例子，而是许多例子中的其中一个。
「小月姊姊离院後多努力啊？因为没有钱上学所以放弃升学，每天拼命打工，可是就算这麽努力一个人要在社会上翻滚，没有另一个人支撑还是很困难。尤其政府帮助离院院童的资金才多少呢？连生活费都不够啊......好不容易小月姊姊有了一点点钱，也遇见喜欢的人，院长妈妈也知道我们有多想要一个属於我们自己家。」
姚宛心说着说着又红了眼眶，「结果小月姊姊碰错人了，怀了孕根本养不起孩子，那男的连堕胎的钱也没给就走了......小月姊姊就上吊了。」
她会知道还是因为愿姊刚好接到通知赶去台北，她拼命想跟去，连最後一期房租还有送小月进市公所灵骨塔的钱都是愿姊和院长妈妈想办法一起凑的。她说她想看小月姊姊最後一面，院长妈妈不同意，说她还小，有来送小月姊姊就很开心了，不要看小月姊姊走的模样，记得她活着的模样就好。
「小月姊姊在别人眼里只是社会版新闻的一条新闻，对我来说却像是我未来的样子。」姚宛心还记得那几天新闻报导时，房东的气愤指责、附近居民的评价访问，还有从台北回来那晚，和愿姊还有院长去吃的小吃店里那些人转着新闻骂小月姊姊的模样，骂她想死还给人造成困扰、骂她傻、骂她笨，院长妈妈叫她不要听，隔着掌心她还是全听见了。
就算她跟自己说，她永远不要走上小月姊姊的後路，可是她也好害怕......怕自己只是小月姊姊的翻版，就算她这麽努力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她好害怕。
「心心。」院长看她哭的伤心伸手将她抱入怀里心疼地哄着。
「我的着急除了想要一个家以外，是因为我很清楚这条路比较好走。」姚宛心靠着院长的胸口掉泪，「这样也很过分吗？」
「我是怕他不是个好人，更怕你被欺负。」院长轻叹轻拍着孩子的背，认真而担忧地问着，「你要知道你现在在外人眼里不是一个孩子、是位小姐了，你怎麽肯定他收养不是出於别种意图呢？」
「他不是！」姚宛心连忙抬头看着院长妈妈替大叔说话，瞧着院长妈妈不解的神情缓缓开口，「那天救我的人就是他。」
「那也不代表......」「他拿着那把刀给我，要我不放心就动手、还因为我受伤发高烧在家里没有人发现！最近我出入杨家也是因为这样，如果他有心，早就动手了！」姚宛心激动地替杨大业辩护着，院长妈妈看着她从一开始的疑惑怀疑到後来逐渐浮现了一个想法。
「宛心？你......不会是对杨先生有想法吧？」院长皱眉推测地问道，姚宛心听着一怔，不是被院长说中心事，而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如果是这样我更不可能答应你被杨先生收养，你还小，容易把感激仰慕误会成喜欢。」院长看她这样的反应更确定自己的决定没有错，她不想看这孩子在错误的关系上痛苦。
「不是的，我对大叔根本没有过这种想法。」姚宛心摇头否认她的猜想，「反正现在也不是我跟大叔说可以就能成为家人的关系，院长妈妈也没必要想这麽多了。」
「如果院长妈妈没事的话，我先回房了。」姚宛心捏了捏手心里的卫生纸，起身向院长妈妈点头後才出院长室回房休息，院长看着她的身影脸上的担忧却没有因此减去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