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所有人期待的圣诞节还有两周左右，教室的黑板边缘写着清楚的倒数计时，每逢即将抵达令人期待的日子，每个班级教室都会用五彩缤纷的粉笔描绘纪录。
自习时间，教室内的同学都在为愉快地活动烦恼礼物，而梨夜座位後方的好友，目前也陷入苦战。
「为……为什麽就是做不好？」
「……」
梨夜双脚面向走道坐着，直盯子琴手中的钉板，子琴正在努力地织一条围巾，情况真的是惨不忍睹。
「我也很好奇为什麽你会做成这样？」
用钉板织围巾是非常简单的基础，不管是谁都能完成一条漂亮的长条状，子琴利用钉板的成品只有十至十五公分，形状竟然变成无法置信地梯形。靠近钉板的最上方整个往其中一边挤在一起，只有最下方的几排毛线才是漂亮的长条状。
形状完全失去毛线原本的蓬松质感，让人联想到粗糙的麻布，梨夜也自己做过几次围巾，都没办法变成这样，可以说是一种才能了。她当然没有把这句说出口，只是暗中感叹。
「梨～夜～」
「我知道啦……给我一下。」
子琴看着手中的悲惨的成品，终於忍不住向梨夜求救。
无奈地从子琴手中接下钉板和毛线後，梨夜直接把线从钉板拆下，并对一脸失落的好友问道：「你这个围巾，是要送人的吗？」
「不是。」子琴边感叹梨夜俐落地把用过的毛线缠成球状，继续说道：「想说偶尔给自己织一条围巾，没想到一直做不好……说起来，梨夜有做过吗？看你缠毛线好顺手。」
「嗯。」
「嘿～呐，那个……你――」
「不要什麽都做不好就叫梨夜帮忙，懒惰鬼。」
子琴正要开口请求梨夜的帮助，希瑢突然走到梨夜身边拿起还没拆解的梯形围巾：「抹布？」
「没礼貌！我做的是围巾！」
希瑢瞪大双眼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麽，这是正常的反应，连梨夜也想问到底要怎麽做，才能用钉板变成梯形。
「用钉板做成梯形，可以说是真是意外的才能。」
「你这是什麽意思啦？」
子琴听出希瑢讽刺的意思，嘟嘴表示抗议。
梨夜默默地取回希瑢拿在手中的梯形，继续刚才的拆解动作，把所有的毛线缠成一颗椭圆形後，她把工具放回子琴的桌上，关注两人的互动。
希瑢和子琴察觉梨夜的视线，立刻挂起僵硬的笑容。
「那个……我们没有在吵架喔～」
「算我求你，千万不要生气。」
希瑢与子琴自那日被梨夜骂过後，留下了心理阴影。万一两人陷入差点要吵架的局面，刚好梨夜又在身边，她们会迅速踩下紧急刹车，担心地观察梨夜的脸色。
两人从此开始会控制，自然是好事。但梨夜实在不喜欢有人看着自己的脸色，决定事情。
「我那天生气真的有那麽可怕吗？」
两人互看几秒後，肯定地对梨夜点头。
「该怎麽说呢……感觉完全不像平常的你。」
「嗯嗯，就像一头可怕的猛兽。」
听见被希瑢形容成猛兽，梨夜只能无奈地叹道：「我只是因为压抑太多事情，然後那天不小心一次爆发，才会变成那样。现在暂时不想像那样大骂了，在那之後还头痛一整天……」
梨夜偷瞄聚在教室後方的女同学，这几天都没看到班长以外的女生和希瑢、子琴搭话，能恢复从前的光景当然後，可是一想到同时被自己无意地牵连……
希瑢看出梨夜担心的事，把手搭在梨夜的头顶。
「你不用担心多余的事，我想和谁在一起，那都是我自己的决定。而且我和祯茯从国小和班上的人就没有很要好，这不是谁的错，不用怪罪自己。」
「其实我也注意到在其他人身边不自在，还是比较喜欢和梨夜在一起。」
「应该说因为梨夜容易心软，出手帮忙吧？」
一瞬间的气氛，马上被希瑢的话语变回两人吵架的场面。当梨夜准备转头选择无视，刚好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说起来……子琴想要围巾，那希瑢有什麽想要的？」
「咦？你真的要帮她织一条围巾？」
「嗯，现在开始准备，大概一个礼拜就可以完成。」
听到可以有一条手工围巾，子琴开心地露出灿烂的笑容，希瑢则是一脸受不了地来回看着子琴和梨夜。
「唉～我没有什麽特别想要的，不过真的要说的话，比较想要食物。」
「食物……」
梨夜自言自语地重复希瑢的话，接着闪过一件重要的事。
之前隔壁班的岳辉义曾说过，活动要每人准备一道食物，如果要说食物梨夜能准备的也只有饼乾，想到是和隔壁班一起合作的活动，她的脑海不自觉地出现某人的身影……
梨夜盯着子琴染过的发尾，浮现那日向他告白的女生，梨夜尽量无视心里厌恶地郁闷开口问：「活动当天的服装要怎麽办？」
「当然是要好好地打扮自己，身为女孩子这是一定要的。」
「比起子琴，我觉得梨夜真的应该要打扮一下。身材也很好，只要认真起来一定能变得比任何人还漂亮。」
被希瑢从上至下的审视，梨夜反射性地用拇指和食指，紧捏靠着自己头顶的那只手臂。
希瑢痛的立刻把手抽离，心疼地安抚被捏过的地方。
「我也同意这个的提议，你真的应该好好打扮自己。」
这下不只希瑢，连子琴也不小心按下麻烦的开关，闪亮亮的眼睛写着想要帮梨夜打扮，梨夜看着教室外的走廊，她现在就想要找理由逃离现场。
「可、可是我长得很普通――」
「才没有！你怎麽还没发现自己天生大眼睛，细长弯曲的眼睫毛，这不是每个女孩子都能拥有的！身材也比我好，应该要趁这个机会打扮自己才对！所以我们找天一起买衣服吧？」
眼前的子琴越来越激动，让梨夜忍不住用求救般的眼神盯着希瑢，但希瑢已经不知道什麽时候回到自己的座位，为了不受到子琴的牵扯还专注地阅读自己的小说。
子琴因为希瑢意外的一句话态度变得更加强势，这使梨夜实在不好拒绝，最後只能放弃挣扎点头同意。
圣诞节当日的下午五点，离活动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梨夜站在补习班的门口，不敢踏上通往二楼的楼梯，可是她已经算是场地布置的人员之一，重点人员一定要提前抵达做准备。梨夜一直用左手触碰自己的右手，这是她紧张的代表。
子琴在一旁看梨夜坐立难安的模样，终於忍不住开口道：「你要什麽时後才肯走上楼梯。」
「没办法嘛！我从来都没有打扮过自己。」
「你再这样呆呆站着，小心我真的拿出化妆品帮你化妆喔～」
子琴满脸笑容的一句话，传出清楚地压迫感。身穿不符合平常的服装，已经是梨夜的极限，如果现在又被人在脸上添加化妆品，她真的会受不了到想立刻逃跑。
「为什麽我一定要穿成这样？」
「我才想问为什麽你不……」这时子琴才注意到梨夜不满的表情，那失控的按钮停止，换成提心胆吊的表示：「呃……抱歉，我好像不小心失控了……你没生气吧？」
好友恢复原样，梨夜也不知道该感谢还是生气。
想到曾经向程涟告白的女生，梨夜确实是有点烦恼自己的衣着打扮，但她也不喜欢被人当成人偶换衣服、打扮自己。复杂的情绪在心中纠缠不清，最後只能变成一团白烟从嘴里吐出。
「算了，既然变成这样也没办法，等一下再找希瑢算帐。」
「真的……不好意思。」
梨夜和子琴一步一步地走上楼梯，表面上早已想开，又受到冷风的侵袭，燥热的温度还是不断从脸颊浮出。
不知不觉已经站在活动场的门口，心脏的跳动比刚才更加剧烈，梨夜一想到程涟的反应，双脚就紧张地不敢移动半步，虽然已经决定不要去顾及他人的眼光，可毕竟程涟对梨夜来讲还是比他人还特别……
而梨夜也比任何人清楚，在他的心里，自己是无法取代。
重复深呼吸几次，身旁的好友忍不住打开眼前的门，梨夜下意识把门当成盾牌，继续在门後做心里准备。
「抱歉，我们是最後的吗？」
「没关系，离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不用紧张。」
子琴和班长的对话清楚的在空气中响起，这一半是子琴故意告知梨夜「快点进来」的暗号，这反而让梨夜更加不自在。
「说起来，梨夜呢？你们是一起来的吧？」
「那个，请等一下。」
子琴探出一颗头，看着门後的梨夜，一副想硬拉的模样道：「再不进来，真的会像刚才说的帮你化妆喔～」
「好啦！我进去就是嘛……唉～」
梨夜吐出不知道地几次的白烟，蹑手蹑脚地终於进入那扇门。
那广大的空间，比前几周刚开始，添增了色彩与活力。玻璃窗外的阳台闪烁着霓虹灯，空间内的角落有经过装饰的小小圣诞树，中央放着四、五张大桌子，梨夜不经感叹竟然能靠几个成员弄成这样。
不过，这只是她想要逃避现实的藉口……
当梨夜进去後，时间宛如停止般，所有人惊讶的哑口无言。她偷偷瞄向门旁的角落镜子。
镜中照映出一位绑着侧边马尾的少女，象牙白的大衣下穿着蓝白交界的针织衫，带着温和气息的浅棕色短裙。丝袜就算了，竟然还穿着从没穿过的平底鞋。
不管怎麽看，梨夜都还是无法想像这就是自己，甚至会误以为镜中反射的是不认识的人。
「嘿～这比想像中还要漂亮又成熟欸～」
「没错吧！可惜，她一直不肯让我化妆。」
打破这沉默气氛的是希瑢，希瑢走到梨夜的身边从上至下直盯着，还跟子琴很合拍的你来我往。
想到自己变成现在的局面，梨夜不禁朝希瑢的小腿踢去……
「好痛！」
「自作自受，你以为是谁的错？」
这一击打破梨夜现在漂亮、成熟的形象，但她也藉此调回自己原本的自己。
轻轻吐一口气後，梨夜把大衣外套脱下，和随身包包一起放到角落的椅子上。为了保证不会被自己以外的人发现，她还偷偷地把包包里的某样东西，迅速塞到裙子口袋。
不管今天是否能送出去，至少把它放在身上，能稍微让梨夜安心一点。
接着再从包包找到一个玻璃罐，罐子里塞满许多淡黄色的小圆饼。这是梨夜准备的食物，必须放置到中央桌上的其中一个盘子。
但是……
位於身後的中央桌子，上面没有任何扁大的圆盘子。
「班长……」梨夜放下手中的东西，回到在门口附近和子琴聊天的粗框眼镜少女身边：「盘子还没跟楼下柜台的人借吗？」
「嗯，我想说等一下大家再一起去拿。」
「盘子大概需要几个？」
「大概……至少要十五个。」
听完班长的预估数量，梨夜马上下了一个决心：「那……我现在就下去拿上来，这样还能提早完成准备。」
「等、等一下，你一个人拿的动那麽多吗？」
「这个嘛……」
大盘子数量十五个，听起来确实是相当数量，如果分批搬运一定没问题。这些梨夜都非常清楚，但现在她想尽量做点事转移心中的不安。
「程涟，你当男生的代表去帮她。」
说出这句话的人，正是程涟的挚友之一岳辉义。他无视周遭的反应，把手搭在程涟的肩膀继续说道：「等一下还要晁拓平另外帮个忙，所以就由最闲的你去帮女生――」
「我没有那麽脆弱，一个人没问题。」
梨夜一脸不满地宣告，一想到自己被小看回过神，她已经把这句话说出口了。可以和程涟共同做一件事，的确是不错，但梨夜本来就是为了调整自己对程涟的情绪，才会提出要去拿盘子。
现在和扰乱情绪的元凶在一起，怎麽可能有办法调适自己……
梨夜在班长打算说服自己前，打开身後的门走出教室。冷风侵袭脸颊，让脑袋稍微静下……
「我帮你，一个人拿太重了。」
「……」
没过多久，程涟还是擅自跟着梨夜走出教室，这似曾相似的场面，就跟刚开学程涟帮自己搬书时一样。梨夜什麽也没说，只是用嘟嘴的方式控制差点跳出来的心脏，迈出步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