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薄雾还尚未散去,太阳方升起不久,早晨惯有的露气,沾附在我的长发、衣服,以及几处裸露在外的肌肤,只消几分钟,便觉如同浸在水中那般,却又没有那样湿漉漉。
我一如往常地坐在香水樱树下,一边咬着三明治,一边翻着待会要考试的科目。
「莫雨岑。」一个乾哑的嗓音从我头顶上方传来。
「你感冒了?」我拧着眉。
「没有,只是有点沙哑。」语落,姜邵威便一屁股坐在我旁边。
「昨天,谢谢你。」他气若游丝,勉强地对我扯开笑容。
突然,我仿若遭受电击般──姜邵威将头倒在我的肩上,轻轻阖上双眸,看起来十分疲惫,我所有的动作都因此变得小心翼翼,我缓慢地盖上课本,连三明治都被我搁置在一旁。
我这个角度只须微微侧着脸,就能够数他的睫毛有几根。
他的脸颊已经没有昨天那麽肿了,但嘴角仍是挂着一个浅淡的伤痕,脖子上也多了几处瘀伤,感觉是有人刻意掐伤。
可是昨天品怀学长只有揍他一拳啊,怎麽会连脖子都有伤?
「晓晓……对不起……我没有、没有早一点救你……」姜邵威似乎已沉浸在睡梦中,断断续续地吐出破碎的呓语。
救什麽?是什麽事让他对晓晓学姐这麽愧疚?即使是在沉睡中也不忘挂念着。
而且,眼角还溢出一滴泪。
我轻柔地伸手为他擦去那滴眼泪,一碰触到他的眼角,就被他发烫的肌肤吓得弹开手。
姜邵威发烧了。
「姜邵威,起来!你发烧了!」我伸手摇了摇他。
他迷蒙地睁开眼,「我没事,只是昨晚没睡好,很累。」
「你发烧了,全身都在发烫你知道吗?走,跟我去保健中心!」我不禁有些恼怒,想把他拉起来。
「我没事!」他自动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往教室的方向走。
「姜邵威,你如果不跟我去保健中心,我们就绝交!」我朝着他的背影大吼。
他停了下来,「你不会的。」而後踩着混沌的步伐继续走。
尽管我再担心,仍是负气地不再关心他。
第一节课结束,我的眼皮也不安分地跳了一整节课,加上原先就牵挂着姜邵威,我无法不放下心。
「薇柠学姐!」我来到二年一班,不见姜邵威我心里更慌了。
「怎麽了?」
「姜邵威呢?」我颤抖着唇。
「他刚刚昏倒了,现在在保健……」我等不及薇柠学姐说完,拔腿就往保健中心跑去。
「报告!」
「哪里受伤了?」护士阿姨对我和蔼一笑。
「我、我要找姜邵威。」
「他在最右边的病床上。」
「好,我可以留下来照顾他吗?拜托,就说我头晕在这里休息!可以吗?」我苦苦哀求。
「这……好吧,可以。」护士阿姨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谢谢!」
我蹑手蹑脚地坐到病床旁,拧乾毛巾温柔地为他擦拭泌汗的额头,抚过他清俊的脸颊,以及受伤的嘴角,还有因不明原因而瘀青的颈子。
拿下眼镜後的姜邵威,更增添了一分秀气,我这才仔细用指尖描绘过他的轮廓,饱满的额头、粗细适中的眉毛、长而分明的睫毛、高挺的鼻梁、薄而形状完美的嘴唇……
收起手,我再反覆替他擦拭几次後,便趴在病床上休息了。
恍惚中,有一抹温热的触感轻轻熨在我的手背,不断游移,把我整个手掌都熨上那温润。
那感觉太美好,使我暂时不愿醒过来,即便在我朦胧的意识里,我明白那是什麽。
良久,我才抬起头来,却不偏不倚和姜邵威对上眼,他似乎盯着我一会儿了。
「你醒来多久了?」
「半小时。」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
我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他是真的退烧了,悬在心上的大石头才得以放下。
「要喝水吗?」
「你怎麽会来?」
「担心你。你怎麽会把自己搞成这样?」
「昨晚出了点事,淋了雨。」
「那你脖子上的瘀青呢?」
他迟疑了几秒,「程品怀的杰作。」
「他什麽时候又去对你动手了?」
我有些愠怒,对於程品怀三番两次找姜邵威麻烦,甚至对他动手,我始终不解,究竟是多严重的恩怨,让程品怀对姜邵威怀有如此深厚的仇恨?
「昨天。我想喝水。」
我起身为他倒一杯水,插上吸管递到他唇边,他没张嘴,却把水杯拿开了。
「唔……」我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个猛烈的力道拉下。
姜邵威紧紧吸附着我的唇,舌尖灵巧地钻进,挑拨、吸吮着我口腔里的每一寸,我被他逗弄得无力招架,软倒在他温暖的胸怀。
唰──
一阵不合时宜的拉门声,使我们顿时清醒过来,我转头却没瞧见任何人,不禁疑惑起来。
「应该是护士阿姨吧。」姜邵威看出我的不解,淡淡地表示。
「嗯。」我顿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开口,「你……不怕传染给我?」
「等你生病了,再让你传染回来。」他扬起一抹暧昧不明的笑。
蓦然,我的心跳像是失控似的,跳得简直是要冲破胸腔那样快速。
「不要,你最好保证不会传染给我!」我佯装起凶狠的模样,怒视了他一眼。
「我没法保证啊,而且这样我多亏啊!既然已经会传染了,那再来一次也无妨吧?」他的脸上堆满了笑容,面不改色地说,哪里还有病人的模样?
我羞红了脸,「变态!」
他笑了,笑得更开怀了。
金风徐徐吹过,拂过他的发梢,我却觉得眼前的少年啊,笑得似三月花开,在我眼里盛大地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