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B.朽木白哉•烟火阑珊
白哉不喜欢烟火。
烟火盛放的时间太短，纵然极胜时有着摄人心魄的美丽，陨落的时候那丝丝光亮划过天空然後消逝的样子，却像是串串失落的泪水。
如果美丽过後的结局只是伤感，那又何必求那璀璨的一瞬？
倒不如一开始就不曾拥有，不曾盛放。
仅仅陪伴了短短五年的妻子去世之後，白哉一直拒绝各方面婚姻的提议，固执地将自己封闭在一个人的世界之中。
冷漠，孤傲，寡言，明明是存在感强烈的存在，有时候，却根本无人记得去注意他的感受。
因为他表现出不需要。
於是人人都说他长情，说他怀念着去世的妻子，再不能接受其他任何人。
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白哉不知道，只知道，拥有了温暖安心之後再失去的冷寂，让他已经惧怕再次拥有。
比起虚幻的所谓幸福，他宁愿安守这般的孤独。
只是，命运从来不由人。
陷落之前，甚至有过埋怨。
埋怨那硬要安排相遇的命运，埋怨那个在夜色下也灼灼耀目的少年。
那样张扬热烈的颜色，便如同猝然盛放的烟火。
心动，爱恋，踌躇，思念……这诸多以为不会再有的情感，像泉水一般喷涌，泛滥於不再死寂的心田。
是在那一次由爱玩爱闹的京乐、乱菊等人发起的“集体活动”，全部的队长副队长一起去流魂街的烟火大会，人缘很好的代理死神也赫然在列。
避着他，不看他，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去接近了他。
少年仰望烟火的侧面有着难言的宁静和秀气。
其实他的轮廓相当精致，锐利得没有一丝多余的线条，异色的眼睛更是灵动漂亮，纯澈的琉璃般独一无二。
一朵朵炸开的烟火盛放在他的眼底，绝丽。
感觉到他的接近，少年偏过头来，坦诚无伪的笑容，「白哉！」
不拘小节的语气，带着不知道是真实，还是臆想出来的亲昵，薄，却撩动心弦。
「烟火真漂亮啊！无论是在现世，还是在这里……都是一样的……」稍稍内敛着晶莹的眼，是回忆到什麽人什麽事了吗？
「这麽短暂虚幻的东西……」
「白哉不喜欢吗？我可是很喜欢……」少年浅浅笑着，唇线弯成美好的弧度，「真实地存在过，哪怕短暂，也不负此生了吧。」
说出这样的话的少年，白哉突然觉得，他就像这猝然绽放猝然消逝的烟火一样，会就这麽消失在黑暗之中。
成长得过於快速，往往便意味着根基的不稳。
接踵而来的战斗，少年拼命奋战，总是落得伤痕累累，一点也不懂得体恤自己。
突入而来的疼痛和伤感中，白哉看见了少年仓促睁大的眼眸。
才知道自己把“喜欢”说出了口。
狼狈？还是释然？
从来都懒得挂上表情的脸也隐隐发烫。
只得冷着脸抛下一句，「你考虑一下……」然後匆匆转身离开。
那夜的烟火，深深嵌入了记忆，很美，很美。
在人群的喧闹声中，开得无悔。
可是，哪怕是得到了想要的爱情，深切的惶恐并不会消失。
一步步陷落，一步步抗拒，却也一步步沉醉。
得到的越多，就越是恐惧着有朝一日的失去。
一护是个很好的恋人。
年少的他，有时忧郁有时别扭有时安静有时喧闹，然而无论哪一种表情，在恋爱中的眼光中，都有着自然真致的可爱，他并不是特别的漂亮，然而他的美，是从灵魂深处焕发出来的温暖和光芒，在他身边，心情就会和煦一如三月的艳阳天，暖意融融，明媚鲜活。
这样的爱情，便是曾经的绯真，也不曾让他体验过。
绯真总是淡淡微笑，宁静陪伴，便是有了委屈和病痛也只是忍耐着，从来不抱怨什麽，两个一般沉默的人，相对之时，也不会有太多的话语。
为什麽心中的悲伤和委屈不能对我倾诉呢？难道我们还不能相互依靠吗？白哉有时候这麽想着，泛起淡淡的无力感。
但是一护不。
一护喜欢说一些当天学校发生的事情，他的朋友，他的生活，他的一点一滴的快乐和烦恼，略带沙哑的声线很好听，脸上多变的神采令人不愿移开眼光，得到宽慰的拥抱时便会紧紧地回拥住，刚强的眉眼柔和放松下来，满眼明净的依赖和信任。
一护会在他疲惫的时候体贴地为他端来茶水，然後帮他按摩肩膀，或者硬拉他去散步，说着白哉你要懂得放松之类的贴心话语，陪伴，说笑，一起看朽木家盛开的樱花，池中的游鱼。
一护喜欢在吃点心的时候满足得眉开眼笑，小心翼翼捧起茶杯的样子就像只怕烫着了爪子的猫。
一护高兴的时候会孩子气地在被子上滚来滚去，闹将起来的时候去呵他的痒，一护会笑得喘不过气来，眼泪都出来地讨饶，诱人心动地去亲吻，那明净的眼，那笔挺的鼻，那细嫩的颊，那芳甜的唇……顺理成章的爱抚，拥抱，小心地进入他那炽热紧窒的身体时，仿佛投身入烈焰的熔炉，将身心的冰冷都驱散无踪，然後爱怜的细致便在少年动人的喘息和生涩迎合中化作了掠夺难禁的狂野，直至将两人都焚毁殆尽，在那烈火般的爱欲狂情之中。
热烈而美好。
但是终究，一些现实的问题，不会消失。
一护是男孩，不能孕育孩子。
而朽木家不能没有後代。
长老们抓住这点不放。
背离了规则的负疚，同样热爱着家族，努力维护家族荣誉的白哉在指责面前无言以对。
他只咬牙不肯接受所谓的“解决方案”。
一护的爱是纯净的，如果他这麽做了，一护绝对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不再回头。
然而，现实还是伤害到一护了。
少年明媚的眼眸深处，不知不觉间有了淡淡的阴翳。
背负着指责和所谓罪过的他，其实都明白的吧。
这些，是朽木白哉的沉重，不该由黑崎一护来背负，是朽木白哉任性的爱，将一护卷入了这些，承受着不该承受的一切。
以现世的开明，同性相恋尚且要承受诺大的压力，何况这个古老陈腐的屍魂界呢？
一日，看到一护坐在庭院前仰望那一角天空的神情时，白哉心惊了。
苦闷的，不快乐的，不自由的……一护是该翱翔在天际的鹰啊，却为他折了翅，困顿於此。
然而回过头来对自己扬起的笑颜却那般灿烂无忧。
隐忍了不快乐，假装不存在一样。
那一瞬间，一护的影子和绯真重叠了。
绯真真的一开始就是那样不言语的脾性吗？难道不是沉重的朽木家将她压抑成那样的吗？
初见时的女子，虽然温婉宁和，却也有着晓花一般的淡然光华啊！到得後来，却只剩下了薄而苍白的影子，在诺大的朽木家，显得如此虚幻。
一护也会像绯真一样，慢慢被消磨去光芒吗？
即是现在如此相爱，他们终归会相对无言吗？
烟火的美，在於绽放的短暂。
世上就是有爱情也无法战胜的现实。
如果这样，宁肯独自背负这一切，让一切回归到不曾开始的时候。
一护还年轻，一定会难过，但终归会忘却。
一护，至少希望你不用步上绯真的後尘。
狠下心来，说了会直接导致分手的话。
那时候一护是什麽样的神情？
白哉无法辨析。
然而那样的神情，让他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从咫尺，变作了天涯。
没有指责没有埋怨，少年沉默了片刻，终於不回头地绝尘离去。
纤瘦的背影倔强地挺直，决绝而悲伤。
於是伸出去却无法出声挽留的手，徒然成空。
茫然的空虚无限蔓延开来。
终於，终於失去了，一直以来的恐惧成了真，却不是想像中山崩地裂的悲痛，这种失去无声无息，安静平常如每一次的呼吸。
曾经慢慢涌溢在心底的快乐和幸福，就在其中寸寸枯萎。
不久，白哉拒绝了长老们迎娶贵族女子的要求。
回到之前的冷寂。
孤独的庭院，寂寞的夜灯，独自徘徊独自回忆。
就这样任流年逝水而去。
时间静止了，在每一天刻板的节奏中轮回反复。
过了多久？
一月，一年，又有何区别呢？
直到露琪亚哭泣着回来，告诉了他那个消息。
如雷殛顶。
一护……死了……
「那他……他哪去了？」魂魄呢？魂魄不是该来屍魂界吗？
「不知道……我们赶到的时候，就没见到，大概是不想见到任何死神，所以走了，不知道是逗留在现世，还是来到了屍魂界……」
不，不可能，怎麽会，离开时还好好的，怎麽会突然就死了呢？
少年转身离去的背影，写满了决绝和悲伤。
是我害的吗？
是我伤你太深了吗？
是我……我做错了吗？
开始不停歇地寻觅，动用了朽木家的隐秘部队，一天一天，执念地要寻找到他，那一抹不知失落到了何方的橘。
直到消息传来，说在鸭关，看到一个橘色头发的少年。
立刻动身前去。
是夜晚，不同於静灵庭的宁静，鸭关这个还算太平的小街，人们穿着相对比较齐整点的服装，在祭典中欢笑着来去。
夜色，灯火，一张张漂浮的陌生笑脸，极度的虚幻而遥远。
一护呢，一护在哪里？
烟火冲上天空轰然绽放，在丝丝流垂的光点下，白哉看见了独坐在偏僻处屋顶仰望烟火的少年。
同记忆中一般无二的精致侧面，仿佛将烟火种进的琉璃眼瞳。
一瞬那，似若时光倒流，回到不曾开始的最初。
“一护！”
直到将少年重新拥入怀中，白哉才感觉到一直以来的空虚和失落，长久的恐惧和渴望，交错迸发。
傻……真傻……
能抓住的时候为什麽不抓住呢？
为什麽要徒劳地因为恐惧失去而刻意失去呢？
我渴望的……我的温暖，我的幸福，为什麽竟然会去亲手推开呢？
在少年的冷淡和抗拒中执拗地去亲吻那依然温热的唇，贴附上自己的嘴唇，接触的刹那，迷醉的温暖和甘美，麻痹了神魂。
挑开那在接触中颤抖的柔软，深入芳甜的源泉，探索，索求，缠住退却逃避的丁香，肆意纠缠。
熟悉的甜美战栗升起，不止是在下腹纠结了难耐的虯结，更在心底燃起渴求的烈火。
想要狠狠地拥抱，想要狂热地纠缠，想要将这害自己担心焦急了许久的身躯深深地嵌入自己的血肉，想要安慰爱怜他的伤心和痛苦。
少年想要抗拒这般的亲腻，却在强硬的吻下，不能自己地软绵了身躯。
燃起一般的火热。
那甜美的丁香，在无用的逃避之後终於随波逐流地任由拨弄，从唇舌的间隙里，溢出酥绵的低吟。
绯红了的脸颊火一般烧了起来。
还活着，跳动得有力快速的心脏敲打着贴合的胸壁，那热烫烫的呼吸，那熨帖的温度，那不能自己的反应……还活着……
一护离去之後的日子尽是乾瘪，接到一护死讯之後的日子盛满仓皇，只有此刻，才得到了证明似的，时间和空间变得饱满水润，真实地流动。
最大也是最後一朵烟火升上了天空，炸响，坠落，那无与伦比的光华，映出少年妩媚在沉醉中的秀致容颜。
一瞬灿亮一瞬黯淡。
亮如炽烈燃烧的爱，黯如因爱而来的伤。
还是爱着我的……即使伤痕真实存在。
还是爱着我的……因为爱得深，所以才痛得澈切。
别拒绝我……
仿佛久旱的旅者汲取甘泉一般地索求，深入直到咽喉，绞缠住舌根用力收紧，绞缠出少年不适地发出咿唔，直到从来都不懂得在接吻中换气的少年几乎昏厥在过於长久也过於激烈的深吻中，白哉才暂时收手。
星光下也绯红的容颜，似晕了水意而流光凝华的眸子，急促地的呼吸着，无力支撑般依偎在怀中，茫然而动情的神态，鲜润的红唇微肿着泛起淫靡水色……妩媚，沉醉，迷茫……
令白哉下腹狠狠地收紧了。
怎麽会结束呢？如果说我是背负着朽木家的责任和义务，那麽，爱着你，也得到了你的爱的我，同样背负了努力令我们两人幸福的责任啊……忘记了这一点的我，恐惧在过往阴影中的我，自以为是地做下了决定，以为是为你好，却真真切切做错了。
一护，我要你回头，也要你原谅，一直都包容着我的任性我的冷漠我的执念的你，这一次，也不要拒绝吧……
本来想写个上下的，结果一下子就写不完了，只好改题目……哎哎，《只如初见》要出书，还得写两个特典啊，早知道当初就不写那麽多的番外啦，这下写什麽呢？绞尽脑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