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下，快速回答，「没有。」
「谁？」
「没、没有人啦……」太心虚的口吻连他自己都知道骗不过对方，他几乎可以感觉到那人在电话对岸咬紧了牙，全身压抑着就要倾泻而出的怒气（或是杀气）。
犹豫片刻，他叹气开口：「不是你想的那样，芥川。」
「镜花？」
「不是，但……」
「我也有任务，」那人突然像个负气的孩子般打断他。「最近会很忙。」
「啊？」
「你自己看着办吧，愚蠢的家伙。」
「呐，芥川，」他皱皱眉，试探性地开口：「你没事吧？怎麽好像……」
「人虎，我劝你别多管闲事，你根本不懂『那个人』的恐怖。」
耳中传来规律的机械音。
他呆滞地将手机拿离，几秒後看着暗掉的萤幕才理解自己是被人挂了电话。
「没事吧？」墙边那人朝他慢慢走来，微醺的模样，眼神却是清明的。
「呃……」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感到的违和，只好照实说：「芥川那家伙直接把电话挂了、还说了很奇怪的话……」
「芥川？」那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抱歉，害你们吵架了吗？我之後会跟他解释，你不用担心。」
「咦？！我、我没有担心啦……我只是……」他越说越小声，脸颊红润起来。「呃……一些事情……」
注意到他的反应，那人尴尬地轻咳一声，「抱歉。」
「什麽？」
「我知道你和芥川的事情。」那人跟着他一起红了脸，「从太宰那里听来的。」
「欸？！」
「所以，那个……你不用太在意，我懂。」
「等、等等！中也先生……」
搔搔脸颊，那人困窘地将眼神从他身上移开，「如果你有什麽问题，也可以找我商量。」
看着那人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想通了什麽。
「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那天，那人突然现身在他回家的路上，二话不说硬把他拖进小巷里。
「这是还你上次的人情，还有，」那人塞了一只厚厚的信封给他，「我要借住你家一阵子，过年前就会回去了。」
「我、我家？」他怀疑自己听见了什麽。
「离开时我会再给你优渥的谢礼，当作住宿费。」那人继续说，「信封里也包含一些订金。」
「等等，不是这个问题……」虽然他是真的很需要钱没错。
「还有，我看过你的冰箱，你这小子根本没在吃东西吧？」眯细的眼上下打量他，露出一脸不认同。「瘦巴巴的跟那只青花鱼一样！啧、感谢我吧，我在的期间绝对不会让你饿肚子。」
「那个……等等，这是认真的吗？我记得你是港口黑手党的……」
「小子，我先跟你说清楚！」那人瞪他一眼，凶巴巴地截断，「我们依旧是敌人，只不过这次是私人恩怨，跟侦探社和黑手党都没有关系！
「所以，我给你租金、伙食，相对的，你也必须吞下我开的一个条件。」
那人顿了会，而他兢兢业业地绷紧双肩等待。
「我住在你那里的事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那人严肃地揪着他，
「尤其是太宰那家伙！。」
当时，他其实就隐约感觉到了，只是不确定那是什麽。
而现在，当他对着那张看来极度不自在的微红侧脸，他忽然能肯定地说──当时，帽檐下，那双闪烁着莫名情绪的眼睛，根本就和最近时常出现在自家前辈脸上的复杂神情一模一样。
「原来是这样……」他对着无人的街道喃喃自语：「难怪最近太宰先生时常心不在焉。」
「什麽？」那人转回来看他，一脸不解。「太宰那家伙怎麽了？」
「没事，也可能是我想多了。」他微笑着摇头，伸手搀扶那看起来还有些醉意的人。
「喔，又闯祸了吗？还是自杀？」
那人眼睛咕溜溜地转了一圈，好像连提到那人的名字都觉得别扭。
他想了想，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记起刚刚在酒吧学的「情报探问四守则」：现在、不就是测试的好时机吗？！
他深吸口气来鼓励自己。
「最、最近的太宰先生……」偷偷瞄了眼对方，他决定展现友善、据实以告的态度，「还满安分的，只是有时候会偷偷躲进会议室里讲电话，有时候又突然消失。」
守则一：友善地建立信任感，延续话题。
他在心里替自己打下一个勾勾。
「哼，这很正常。」那人眉一挑，不屑道：「八成又不知道去哪里骗了女人来进贡吧？」
「进贡？」
「你不用懂！」那人怒喝：「以後不要变成那样子就好！」
「呃……太、太宰先生虽然老是嚷着自杀自杀什麽的，可是却很有女人缘呢！」他努力延续话题，「从以前就是这样吗？」
「以前更糟！我想到就想吐！」
「但、但是……那个、中也先生和太宰先生是一起长大的吧，多少还是会有点担心彼此？」
「才没有！」那人气急败坏地跺脚，抬头对他吼：「我最讨厌那家伙，死了最好！你在说什麽白痴话？！」
「我以为、」被对方的气势一吓，他根本什麽守则都想不起，索性也豁出去了，「我还以为、中也先生这次暂住我家也是和太宰先生有关系呢！」
那人张口，还没出声随即打住，斜睨了他一眼。
「喂，你这家伙在套我话吗？」
瞬间，他感到喉咙乾辣，全身紧张地瑟缩起来。那人瞪着他看了好一会，手肘猛然抬起一记撞向他僵直的肚子。
他咬紧牙根，闭起眼……嗯？
不痛？
「还好。」那人大笑出声，「还不算太糟糕。」
「中也先生……」他戒慎恐惧地睁开一只眼，「你没生气吗？」
「对话的节奏再自然一点会更好。」那人耸肩，「不要急着马上就想切入正题，然後记得准备好转移话题的方向，你刚完全没考虑怎麽转移话题吧？」
「对、对不起……」
「不过，我还是回答你的问题当奖励。」
「咦？」
那人故弄玄虚地朝他眨眨眼，「我啊、只是突然很想看看……」
「到底是什麽样的女人，让那个从不带女人回家的家伙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