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似水流年《續》 — 11. (二)

正文 似水流年《續》 — 11. (二)

11.

(二)

「搬去北平?」

秦淑媛停住沏茶的动作,突而收到这个消息免不了一丝惊讶。

「二叔身子不好,工厂又出了些状况,得靠我父亲过去整顿…」柳珊叹息,手指不停地沿着杯缘绕,「现在外头战况频传,母亲不放心我一个人待在上海。」

「说得也对。」秦淑媛蹙眉叹道:「就怕又得打仗。」

柳珊噘起嘴一脸闷闷不乐,完全没有他日的朝气,「打仗打仗…永远有打不完的仗,你说甚麽时候才把安宁的日子还给我们?」

秦淑媛看着窗外的天空,又一声吁叹,「得问问老天爷。」

「老天爷有时比谁都残忍,连普通老百姓一顿温饱都不肯给。」柳珊嗤笑直摇头,「唉,我这去了北平不晓得还有没有机会回来。」

「我会想你的。」秦淑媛握住柳珊的手,「记得稍信给我。」

「那是当然。」柳珊微笑应允,又道:「你自己也多保重,还有…」

秦淑媛见柳珊欲言又止,遂而问道:「还有什麽?」

柳珊摇头说:「也没甚麽,这阵子权瑢生不是热衷抗日游行麽…」

「游行挺好的,我也参予过一回。」

「怕只怕他不单单想着游行…」

秦淑媛眉心一拧,「甚麽意思?」

柳珊善意的提醒一直记在秦淑媛的心里,直到夜里,心里头依然是忐忑不安,於是她决定当面确认权瑢生的想法。秦淑媛坐在桌前为权瑢生等门,然而眼看熄灯之时即将到来,却迟迟未见丈夫的踪影,她禁不住疲累,捂住嘴打了几个哈欠。

对间房的光从窗户透射进来直直落在崔自安的面上,他不明不白的睁开眼睛,揉了揉双眼抬眼望向窗外,怎麽少爷房间的灯还亮着?

崔自安翻身下床,打开房间木门,一眼望见秦淑媛坐在桌前眯着眼打瞌睡。

他走到对间房门外,轻轻的发出两声阿阿。

秦淑媛猛然抬起头,恍惚一般,「自安哥,还没睡阿?」

崔自安手指着房内的床塌,阿出三声,示意秦淑媛该就寝。

秦淑媛低头看了看手表,「嗯,也该休息了。」

崔自安待秦淑媛熄灯後才回自己的房间,他关上房门前特别瞥了眼外头的这一头长廊,漆黑昏暗,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洞,今夜无人归来。

…….

「请爹亲娘亲体谅孩儿。」

权瑢生双脚踏地,眼望双亲,明亮的双瞳流露出不可磨灭的坚毅。

秦淑媛担忧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

「我说不许就是不许!」

权老爷咬着老烟管,发出怒斥。

「瑢生,上战场打仗不是儿戏,随时会送上性命,你这是要我跟你爹怎麽办?」

权夫人在权瑢生身侧拉着他,期望儿子能回心转意。

「现在咱们有难,有多少军人整日浸在血水里,身为中国人倘若再不尽一份心力,我岂能心安理得?」权瑢生早已心意已决,谁说甚麽皆是充耳不闻。

秦淑媛站在门边,静静的看着他们,脸色沉重。

「你若想尽一份心力,我这就捐些钱给难民营。」

权老爷气愤的搁下烟壶,拿起茶盏吃上一口。

「所以要我坐视不管,去学校读书去百乐门跳舞?」

权瑢生紧捏着自身黑色长袍的袖口,抬眼朝父亲冷笑。

「瑢生,娘知道你这是为国家,可你想想,战争迟早会过去的,咱们安安份份的过日子不好麽?况且你忍心丢下我跟你爹?忍心就这麽抛下淑媛不管?」

权夫人轻扯着权瑢生的长袍,又抚摸儿子的脸庞。

权瑢生面对母亲的质问选择不再作声。

他二人正要庆幸自己儿子被说服时,权瑢生却是开了口…

「孩儿自小到大哪一样不是听你们的安排?」

他抬眼直视父亲,又回头去瞧母亲。

这句话他们任何一个也没法反驳。

「这一回就让孩儿自己做主吧。」

崔自安站在屋外睁大眼睛看着,此刻竟能明明白白地感受到少爷的决心。

只见少爷将双膝朝地一跪,狠狠地嗑了三个响头。

「多谢爹娘的养育之恩,假以时日瑢生真的回不来,能为国捐躯是一件光荣的事,请爹娘替孩儿感到骄傲。」

「你….你这是…」

权老爷恼怒得上气不接下气,愤而大拍案桌。

「瑢生…」权夫人哭倒在一旁,秦淑媛赶紧上前搀扶,「你怎能如此狠心呀…」

权瑢生静默起身,深深一个鞠躬,淡淡的步出厅堂,任由一身傲骨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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