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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了半夜深夜的客运，到S市车站时已经是隔天清晨了，从黑的看不见一点光到现在布满橘红色的天空，整夜完全没有阖眼。
上一次回老家是在高子非放她假的时候，是在她好不容易结束後期制作的时候，是在她努力想要追求傅于言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认为一切都很顺遂，甚至认为一切会这麽好下去，可她一直都想得很美而不切实际。
现在想想，其实很多东西她可能本来就不能想要，她可能本来就没有资格追求，而这并不是只要她忍，刻苦努力就能得到的。
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出薛永蓉在傅于言身边比起她般配的多，这不是她忍下来就能改变的。
就像当初父母对她所说的，所表现出的厌恶和冷淡，不是只要她乖巧懂事、不吵不闹就能改变的。
她能放弃父母，她应该同样也能放弃傅于言。
就算很辛苦，她也会试着放弃。
坐了公车到医院，和柜台的护士打过招呼後上了熟悉的病房，床上的人正认真的盯着电视里的人玩五子棋，苏岐在旁边滑着手机。
「爷爷，好点了吗？」轻轻拍着他的背。
「一直都挺好，就是有点便秘。」苏岐先是有些惊讶，很快就恢复了冷静，「你怎麽回来了？」
还没回答，就被爷爷把手从背上抓到前面，用双手捧着，「安安啊，生日快乐，爷爷没有忘记。」
听了爷爷二十四次的生日快乐，这是她第一次崩溃，在跪在病床前大哭了将近二十分钟，把爷爷给吓坏了，孙女怎麽越长越不正常，又哭又笑的，苏岐还得边安抚爷爷边把这个发神经的孙女带出去。
「你干嘛？」看她一出房门就恢复正常，像是收音机一样，即使失控还会在公共场合自动转小声呢。
「苏岐啊。」出了医院大门，在外头的长椅上坐下，踢了颗小石子。
「嗯？」今天的她看起来特别不一样。
「我当你的护士吧？」转过头盯着他问，两颗大眼睛虽然还很红，却像省水装置，一压，眼泪就再也没有流出来了。
「你在说什麽？」又是一脸震惊，「你没事吧？」
「也没什麽事啦，」又低下头踩着地板上稍有突起的石头，「就想回来老家这里。」
「你受欺负了吗？」很难真正知道她心里对於「挫折」的定义，从小和她一起成长，每每遇到连他都难以接受的事情，她也能笑笑的吞下去，今天能让她大哭，这事情肯定比想像严重。
「有吧，但我只是想回来了，」苦笑了两声，「这里的人很亲切不是吗？」
她这麽怕生，又不会主动去亲近大家，大学四年加上上班的这几个月，她从来没有成功结交过朋友，她不适合适应新环境，特别是像那里这麽大、这麽进步、这麽紧凑的环境。
苏岐安静了一会後才开口，「晚上有高中同学会，想去吗？」
「嗯。」朝他点点头。
她现在需要的，就是被需要的感觉。
晚上的同学会意外的人数很多，她仍然记住每一个人的名字，能热络的询问每一个人的近况，而与会的每一个人，都对她说了生日快乐，并问她要不要回来工作，好想念她等等的话。
可能是这种被需要的感觉让她太怀念，在这场同学会她甚至是第一次喝醉。
「我真的真的，」手里还拿着被苏岐灌满水的酒瓶，「要回来了。」坐在副驾驶座上动来动去。
「回来就回来，不要动了之後又吐在我车上。」边开着车边关心自己的车。
「我的记忆力很好，能把每个人记的清清楚楚，」眼神有些涣散，「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
「知道了知道了。」怎麽醉了话还这麽多。
「S市很小对吧，我几乎能记住所有的人。」
「你真棒。」他现在只想赶快把她送回家。
「在这里我能得到的生日快乐，比我在D市那多过这里三倍以上的人口集合在一起得到的还要多好多。」
趁红灯抽出空往隔壁的位子看了一眼，她到底是醉了没有，为什麽脑袋感觉挺清晰的。
「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很在乎我，他们不能没有我，」看着窗外碎碎念着，「就像我在乎他们一样。」
「可D市的人从不像我在乎他们一样在乎我。」
「他们有我没我都一样。」
在那里，不管是小雯、庄希平，又或者是高子非，即使他们对她是好的，是亲切的，也让她感觉到一种可替代性。
她能记住关於他们的所有事情，但能记得她生日、记得她饮食习惯的，没有一个，能毫无理由找她出去的，没有一个。
或许是因为在D市，不管在哪里，她都是新加进来的外人，像是一个被孤立出来的个体，永远没有办法融入他们。
傅于言更不用说了，不被讨厌就很偷笑了，还想要融入他的生活，根本是痴人说梦。
没有办法指责谁，或许每个人生来就有属於自己的地方，负责在乎自己的那些人，是她没有安份的留在属於自己的地方，硬要去插入别人的地盘，想要让那些不在乎她的人在乎她。
傅于言说的对，与其强迫那些不在乎自己的人，不如就好好珍惜那些真正在乎，爱自己的人。
「你留下来吧，」想了很久苏岐还是开口了，「虽然我不知道到底是怎样，也不可能就这样让你当护士，但你还是可以帮我做些文书行政上的工作。」
「……」转头看了他一眼，「老板说了算。」
「在那里受委屈了就回来，我们永远都很爱你。」
感谢的话还没出口，倒是有种异样的感觉涌上来。
「×！梁弦安你还给我真的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