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1相思聲聲】 — 第二章《冷心漸暖,動情(4)》

正文 【01相思聲聲】 — 第二章《冷心漸暖,動情(4)》

日出日落,彷佛只有转瞬之间,夏季和秋季就这麽过去了,这代表她来到清朝已经迈入第三个季节,冬季。

多尔衮果真落实了他的承诺,就算他上朝议事、军营里带兵操练不在府里,可是那些福晋们再也没找过她的麻烦,不小心碰面了顶多给几个白眼就过身,连半句讥讽的话都不敢说,任凭她怎麽问多尔衮就不是肯坦白说是用了什麽方法,有时被她问烦了反倒会岔开话题要她说说三百多年後是怎样的世界。

听她讲说她的来历、听她讲述三百多年後生活的种种,他的表情总是充满惊讶和变化,遇到很感兴趣好奇的地方就会缠着她说仔细一点。望着她的时候嘴角总是噙着一抹温柔的笑,眼睛里偶尔会出现复杂难懂的情绪,但无论她怎麽追问他就是含糊带过,不愿坦白。

他的隐瞒让她的心感到淡淡失落,却无法多说些什麽,毕竟放了太多的感情到头来离别的痛苦是加倍的,於是她时时刻刻叮咛自己的心不要因为他的温柔宠溺而逐渐沉沦。

唉……情字,往往是女人最看不破的,自古至今皆然。

远处走来的多尔衮拎了件狐裘给她披上,他听说她生长的国家潮湿闷热肯定无法适应盛京这样天寒地冻的乾冷冬天。

「怎麽叹气了?是不是怨我忙着和那些大臣谈事冷落你了?」

政局骤变,时势渐渐转成有利他这方,他熬了多少年才等到的好机会,岂能白白放过?当然得趁势而为。

「听说明天街上最大的洋舖要开张,我让喜儿陪你去看看热闹,买买东西透透气,可好?」

「没有的事,王爷言重了,我只是突然想到来此也有几个月的时间了。你瞧,那片片纷飞的雪花像极了在跳舞,这种雪是我生长的台湾南部根本不可能见到的大自然美景。」拢紧了狐裘,汪佳韵的声音透露着神伤。

「你……想家了?」望着她向来灿如夜星的眸子染上了些许迷蒙,多尔衮压抑不住慌恐,还没意识到自己做了甚麽,就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他的怀抱,竟比珍贵稀少的银白狐裘还温暖。「是啊,那里毕竟是我生活二十年的地方,有我熟悉的风景街道、有我相交多年的贴心知己,还有疼我的父母亲,叫我如何能够不念不想呢?」她的失踪肯定让担心她的亲友父母焦急得不晓得流了多少眼泪,想到这里她不免愧疚自责。

「你的苦我懂,但是请你原谅我的自私,有你陪伴的日子我很快乐,所以我实在没办法让你离开,回去那个我穷尽一生也触碰不到的世界。」他自幼失父丧母,身边的亲人只剩多铎这个弟弟,天伦之乐他比任何人都还渴望,偏偏得亲手扼杀她想和家人团聚的心愿。

「凡事皆有定数,强求未必有好结果。就如同我和你阴错阳差的相遇,或许哪天我留在这世界的缘分尽了,我就必须离开回到我的国家去。」

到时,宛若天上人间,终生难再相见。

「你难道忘了你曾经说过只要我做到那些条件,你就会心甘情愿跟着我,那日誓言犹在耳边,你如今竟想毁约?!」

想家了……这三个字就像针一样直直刺入他的心坎,那种细微的疼痛一点一滴自心底蔓延开来,反而带出了一种无法解释的怒意。

这几个月来无论她多任性妄为,他全是睁只眼闭只眼由她去捣乱,这样宠她的男人抓狂的罩门居然在於「她想回家」?

她不禁想笑。

这一笑心情也跟着轻松多了,然後开始有了捉弄人的兴趣。「在我的国家结婚都可以离婚了,何况只是口头上的保证,比纸还薄弱一戳就破,就算我毁约你又能奈我何?」

「你……别忘了我们已经成婚,你的名字已入我的宗谱,是我多尔衮名正言顺的正福晋。」他曾听她说过三百多年後的世界是一夫一妻制度,合则聚不合则散,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所以他着实心慌她也是这样的观念。

「拜托,入你宗谱的是小玉儿又不是我,请王爷别搞错了,我还是个行情看俏的美丽姑娘呢!」调皮地朝他送了个飞吻,她灿笑若阳。

这样娇俏美丽的女子他疼着宠着保护着,在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竟不知不觉成了他的习惯,她的一颦一笑都有独特的韵致,他是怎样也看不腻,更想独占这一切,所以他将来府串门子或是议事的大臣宗亲全部和她错开,将她藏在独栋的别院里。

「这又有何难?我明天便召史官来见,在我爱新觉罗多尔衮的正妻位置填上你汪佳韵三个字。」

「你别开玩笑了,要是让皇上知道我还能不掉脑袋?一个弄不好说不定还连累你哩!」

皇太极和多尔衮的心结从皇太极矫诏要阿巴亥陪葬先皇时便已种下,加上後来使手段抢走本该属於多尔衮的皇位和大玉儿,两人的仇恨就更深更难解了,这是全皇朝都知晓公开的秘密。

多尔衮笑声凄凉讽刺,「若真如此那我倒是可以把新仇旧恨一起算清楚,到时谁降罪谁还没个准呢!」十几年的屈辱让他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快要失控,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

额娘的死、大玉儿的恨,若是连眼前的她都因皇太极受伤害,那无疑就是逼他造反。

他的怨恨是那麽清晰明显,话里的寒意更胜冬雪三分,历史上的多尔衮真当如此冷酷无情?为了夺回失去的皇位和爱人宁可背上大不逆的罪名受千夫所指?

「答应我,凡事三思而後行,逞凶斗狠并不能宣泄你的怨恨、无法解决问题,更可能会误大事,危及你和多铎的性命。」或许她这样暗示的话会改变了既定的历史,但她着实不忍见他受伤害,至少在她回去之前希望他是平安健康的。

眸光暗敛,神情中多了几分防备。「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谁告诉你的?」

汪佳韵心中顿时百感交杂,史实的记载宛如历历在目,而这一切的起因皆源於他与皇太极、大玉儿纠缠多年的三角恋,让年幼的顺治承受了亲贵们的闲言闲语,就是这样长年的嘲讽埋下了顺治心中的怨恨,对多尔衮的怨怼也与日俱增。

「天底下没有永远的秘密,如果可以我倒希望什麽都不要知道,这样心里的负担也能减轻,日子也过得快乐些。」她现在才体会到无知有时也是一种幸福。

「看来是府里太久没整顿,下人们倒忘了不该在主子面前乱嚼舌根……」多尔衮转向随侍在侧的护卫,神色严厉。「依文,立刻召集府里所有的奴仆,还有那些继福晋侧福晋也一并叫来,我倒要好好问问是谁敢在小玉儿跟前说是论非!」在人前,他总唤她小玉儿,毕竟她和之前小玉儿的个性态度都相差甚远已经引人怀疑,万一连名字都改了肯定引起轩然大波。

一身黑衣装扮的依文点头领命,正要离去时被汪佳韵拦下,他知道多尔衮相当疼爱这位嫡福晋,不敢推开她却也不能不听命行事,最後只能以眼神询问多尔衮该怎麽办。

「去。」简洁明了的单字自多尔衮嘴里吐出,依文当下便以轻功跳跃过汪佳韵。

「依文,你给我站住,我不准你去!」汪佳韵也不晓得哪来的神力,硬是冲上前去扯住他的衣袖不让他走。

这下,依文连轻功都没法用了。否则他一凌空而起她非跌倒不可,届时王爷清算的名单绝对多加他一个。

「小玉儿,听话,这是睿亲王府的内务事,你别插手。」多尔衮将她抓回身侧,免得和依文的拉扯中不小心受伤。

他脸上的阴狠不是装的,话里的寒意是那麽冻人,满清早期贵族嗜杀的传闻或许并非空穴来风。

「为什麽我不能插手?你刚才不是说我已经嫁给你,是你多尔衮的嫡福晋,那就表示在这府里我的地位和你是一样的,既然如此我当然可以插手,而且我非管不可!」汪佳韵说得头头是道,一时之间多尔衮反而找不出话来反驳,接着她转向依文,娇柔的嗓音里带着严厉。「我是嫡福晋,以後我说的话就和王爷的一样,这次就不跟你计较,往後再敢无视我的命令,非将你问罪不可,听见没有?」

她最後这句音量不大的喝斥竟让跟随多尔衮出生入死多年的依文不由得一颤,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对她的敬畏与尊崇。

「是!依文谨遵福晋教诲!」

他的恭敬倒让多尔衮讶异,当初要让依文心甘情愿替他卖命可是花了好一番功夫,而她短短几句话便叫依文折服,甘心听她命令。

「啧啧,好大的架子啊!」多尔衮颇为玩味地觑着她。

扬起小巧的下巴,汪佳韵神气地说:「这是当然的啊!我可是嫡福晋耶,逮到机会不耍耍威风摆摆架子怎麽对得起自己哩!」要不是顾及形象,她还想双手插腰大笑几声。

「你看起来好像还满高兴的哦?」小ㄚ头就是小ㄚ头,落寞的情绪让他三两下引开了,这样没啥心机的她幸好是让人当成小玉儿嫁给他,否则一被拆穿後果难设想。

「当然高兴,依文是你身边第一高手,能收服他当然骄傲。」在雪地里蹦蹦跳跳,汪佳韵掬了一把雪往上空抛,雪花落在她的脸上头上,引来她一连串的尖叫和笑声。

收服?依文和多尔衮面面相觑,对她的说词不敢恭维。

汪佳韵没注意两人尴尬的表情,自顾自地在雪地里堆起了雪人,这边堆堆、那边推推,她把雪一层层往上加,最後出现的成品是一个迷你版的小雪人。

她拿下头上的狸毛帽戴在雪人头上,难以克制地围着雪人边叫边跳,活脱脱比小孩还要小孩。「哇哇哇……多尔衮你看,我完成了,我真的亲手堆了一个小雪人耶!你看它戴帽子的模样好可爱唷!你要不要也来堆一个,很好玩的呢!」

半响,汪佳韵发现他们仍处在亭里不动,彷佛是对这样漫天飞舞的雪花习以为常,二话不说往回冲,一手一个硬拉着他们出来淋雪。

「走慢点,雪里湿滑,跌倒易冻伤。」多尔衮反握住她的手,细心叮咛玩疯了的她,接着看是不经意地瞥了依文一眼,唇畔掀起一抹意义不明的笑。

若是其他人见了肯定不觉得有什麽异样,老实说他笑起来反更显英俊,只是依文可说是多尔衮推心置腹的人,他对这样的笑容再清楚不过了。

那是充满警告的笑容,可见王爷对她的占有慾远超过其他女人。「属下还有事情想和舍弟商量,若是王爷福晋没有事情吩咐属下想先行告退。」再不走,让福晋继续拉着他玩雪,他就等着在雪里被烤成人乾。

「去吧,这里用不着你了。」多尔衮满意依文的识时务。

汪佳韵也点头让他离开,谁知他才走了几步,她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一样突然喊住他。「依文,等等。」

停住脚步,依文转身。「福晋有何吩咐?」

「你刚是不是说明天要让我和喜儿上街逛洋行?」汪佳韵侧着头问着多尔衮。

「是啊,有问题吗?」

「那记得多给点银子,我不喜欢橱窗购物。」

「橱窗购物?什麽意思?」不懂,或许这又是三百多年後的用语。

「就是只能看没钱买,纯粹逛心酸的意思。」

在台湾她的家境小康,父母都是普通的上班族,不但要负担房贷和生活开销,还得支付她的学杂费,常常是捉襟见肘,存不了甚麽钱的。所以她时常利用课余时间或是假日打工当英语家教,多少挣点钱来负担自己的生活费,就逐渐不再跟家里拿钱,省着点花还是能养活自己。

不过想要像许多女大学生那样在衣着和妆容方面下功夫,她真的没足够的经济能力。

既然来到清朝成了睿亲王的正福晋,算是老天爷给她的补偿,要是不趁机过过贵妇豪奢的生活,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拍掉在她发顶上的雪花,多尔衮的语气充满宠溺。「先拿着,若是不够再跟我说。」他自衣袖抽出一大叠银票给她。

老天啊,她居然嫁了一个出手如此阔绰的丈夫?真是大大满足了她身为女人想被宠爱疼惜的虚荣心。

「谢谢,我会替你买礼物的。」乐过头的她踮起脚尖吻了下他的脸颊,接着朝依文大喊:「你等下记得替我告诉鹦鹉让他明天陪我和喜儿上街购物去。」这只鹦鹉每天忙得像陀螺转来转去,不先预约只怕容易失之交臂。

要知道像鹦鹉这样铢锱必较一分一毫算得可精明了,漫天喊价胡乱哄抬价格的卖家碰上他肯定是叫苦连天,被他杀价杀得鲜血直流。

鹦鹉?依文一愣。

「请恕属下愚昧,不知福晋说的鹦鹉指的是?」

这下愣住的换成汪佳韵了!「我还以为受伤失忆的人是我,想不到如今看来你的脑子倒是伤得比我严重。我请个大夫来替你看看好了,毕竟有病就要治,拖久了恐怕就难医了。」

多尔衮倒是替依文帮腔。「说真格的,你说的鹦鹉我也不晓得是谁。」

汪佳韵气得跳脚,这两个男人分明联合起来捉弄她。「最好你们都不知道鹦鹉是谁啦!他不就是依文的弟弟、睿亲王府的大帐房,更是整个盛京名声响亮的讲价天王……」拜托,耍人也该有点技巧。

听完她的说明,依文更呆了,整个人动也不动地伫立在雪地里,斯文的脸上出现了讶异的神色。

「依文!依文!哈罗,该回魂了,你有听见我叫你吗?」伸手在他面前挥舞,发现他仍是毫无反应,吓得汪佳韵躲回了多尔衮身边,直觉自己闯祸了。

「怎麽办?依文变雕像了……是不是我说错了什麽?」

本来就憋笑憋得快内伤的多尔衮让她这麽一问,再也按耐不住地狂笑起来,俊朗的笑声引来远处奴仆们的侧目。

内敛冷静的王爷也会这样开心大笑?奇谈!真是奇谈啊!

「没、没事的……依文的适应力很强的,等等就好了。」嘴里说着安慰的话,心底早已经笑翻过去。

依武?鹦鹉?

呵呵,这样乱七八糟的联想也大概只有她想得出来。

思及此,多尔衮又再度笑出声,笑得太猛还险些岔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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