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季清隔天便将向箫日画的那张「玫瑰花束中的小禾水」当作了站上的头贴。当然，是问过向箫日意见的。那时季清还随口问他说，若是自己请他画直播间的封面图，他要收多少钱，向箫日疑惑了下，随即理解，开口就说免费给他画，要几张就画几张。
季清听了就不高兴了，「什麽叫免费还要几张就画几张？你好歹当副业来做啊。」他对於他是这个反应感到有趣，笑了声，「也是只有你开口我才说这个价。」
「如果……啾啾找你画呢？」
「学长的话，那肯定是要收钱的。」
季清「哦」了声，像是听到他这样答才觉得好点。向箫日在自己的床上打了个滚，又调整了下讲电话的耳机，「阿禾，如果我跟你要你人设的授权，想做周边，你会给吗？」
「怎麽突然想做周边了？」
「……当副业啊。」
「给。」
「你不能多考虑一下吗？」
季清听见他这闹别扭的小语气，无奈地笑，「怎麽，答应你还不开心了？」
「不是，就是，」他坐起身，「我说当副业是开玩笑的，我怎麽可能拿你赚钱？你答应得这麽快，好像我是要拿你赚钱你也无所谓──」
「你傻不傻，你要用我赚钱，我也是要分成的。」
想也是。就算他不提，向箫日自己都会主动提出来。
「不过，你说副业是开玩笑的话，想做周边的真正原因是什麽？」
「我想把你的所有，都带到这个世界来。」他没有犹豫地，就说出了这句话，「我有我的私心，我想把禾水变得具体。我看过很多画手会出什麽徽章啊、立牌啊、吊饰啊之类的，我挺有兴趣的，想把这些东西做出来然後放在我房里或我包上，感觉挺好的。而且，这样，禾水也不会再是一个虚无飘渺的名字，也不会是另一个人，而会是一个有重量的你，渐渐地，每次你看见这些具体的东西，都可以觉得，这就是你，没有季清禾水之分，就是同一个人。但……如果你不喜欢这样，我就不做。」
电话那头安静了下来，向箫日也安静下来。
──我可以就此死去，无姓无名，换你一个温柔记忆。
季清写下这个句子的原因，是向箫日想了一些时间才理清楚的。
这里头的我，指的不是禾水，而是季清。如同他接触到设计之前，一直都觉得自己可有可无，向箫日可以无所谓，只要十一还可以继续画图；季清可以无人知晓、无人理会，再多寂寞难解都无碍，只要禾水还在，只要喜爱禾水的人还在，用尽所有他的情绪或心力都好，都有人会等着他。
可是向箫日不愿意。因为他的世界里，是先有季清，才让他有喜欢禾水的可能。他要让季清知道，他这个人，就是他要的样子。季清也好，禾水也好，但凡是他，对他而言都是一样的。
一会儿後，季清的声音终於传来，「箫日想做的，我都支持。我刚刚……才意识到，回来後的你，开始会说你想做什麽，你已经不是那个说不想回家却不知道要往哪里去的箫日了。听着这样的你说话，我的世界像是又更打开了些一样，想把你说的那些，都放进来，这样，彷佛又和你更近，也更踏实了一点。」
向箫日眨了眨眼睛，感觉到心跳声在耳边被放大。
他在心里默默答：阿禾，以前的你，也是这样打开我的世界的哦。
之後，在新工作室找到容身之处的向箫日就在边接案边画周边稿、做样品的生活下度过了三个多月，禾水的第一波周边终於定案、公开、开放预购。
消息主要是从向箫日的191111这个帐号发出，再由禾水转发。一开始定稿公开後，粉丝们先是激动了一波，样品照发布後，又是引起了疯狂。
毕竟禾水在圈内这麽久，第一次授权出周边，也第一次这麽高调，191111的宣传动态每发一次，他就转发一次，时不时还「捞」自己，让粉丝们隔三差五地都被这些周边再狠狠烧一遍。
预购的成绩很好，开卖之後的成绩也还是很好。
小宝藏区一时间热闹得很，大家都晒起了自己的开箱照，禾水和191111的关注数也都上涨了一个幅度。
而向箫日也就这样开启了他的副业之路，平日除了忙录工作室的案子之外，也接起了来自网上的约稿或实体周边的稿件设计。
某个深夜，季清刚忙完学校助教的事，随意刷了下小号的动态，刷到了一条十一的更新。没有配图，只是文字。
191111：谢谢你们那麽喜欢这些日常的写写画画。好的不只是我。在认识他之前，我从来就不是这样的人，也成为不了这样的人。
季清退出页面，转而给向箫日发消息。
季清：还没睡？
而他很快就回了过来。
向箫日：我在你家楼下。
季清下意识拉开窗帘一看，底下的人正和他挥手。
「我当然是溜出来的啊。」他在地板上坐下，背靠着他的床，并在他观察自己的表情时坦白从宽，「没什麽事，我只是睡不着，想出来走走，也有点想你，就搭了计程车过来。」
「我要是已经睡了怎麽办？」
「那我就去吃宵夜啊。」
答得真理所当然。季清皱着眉，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我要是真睡了，你得打电话给我，打个五次我没接再去吃宵夜，记住了？」
他乖巧地点头。
「饿不饿？」
「饿。」
……答得挺理直气壮。他给两人找了泡面出来，冲了热水，一人一碗，各自吃了起来。吃好、刷完牙後，他们便躺上床、准备休息。虽然因为季清的床是单人床，两个人必须抱着睡才能容得下，可他们一点也没嫌弃，恰好用着这份亲近说说话。
两人说着说着，也不知是谁先亲上谁。
向箫日只知道，他还是喜欢季清在和他接吻时似是安抚却又似是撩拨地揉着他的耳垂、而掌心就贴在他颈上，温温热热的；也还是喜欢他时不时低低地唤他的名字，和他额头碰着额头、鼻尖碰着鼻尖。
「阿禾……」向箫日的唇贴着季清的，满是眷恋地叫他。季清垂眼看他，抬起手，抚过他微微出汗的额角後，落在他背上，一使力，让他更靠近自己，而身体的贴近，让他没忍住又磨蹭了一下他的唇瓣，而後退开，温声问，「嗯……怎麽了……？」
「我好像能够想像出那片夜空，以及那些天灯了。应该真的会……很好看。」
季清想起他说过的《魔发奇缘》。
向箫日抱着季清的双臂收紧，把自己完全埋在他怀里，闷声说了句话。季清没听轻，低了头，问他说了什麽。他不肯回答，他便故意压低了声音哄他再说一次，呼出的热气就洒在他耳朵，向箫日还是不从。他只好将吻落在他的耳後，停留在他後背的手将他的衣摆一掀，就探了进去，在他的腰窝处细细磨蹭揉捏。
向箫日脸一热，无处可躲，只好松口。
而这一次，季清其实听见了，却又说自己没听见，又缠了他说一遍。
说完，刚刚停下来的吻又接续下去。
他也就只说了：阿禾，我好喜欢你啊。
明明那麽简单的一句话，却惹得他……情难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