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汤药的苦涩而导致喝了一口就必须停下来休息好几分钟才能喝下第二口,所以已经灌汤药灌了有十来分钟的女孩捧着药碗,一边含着精灵给的糖果一边看着黑发青年整个人呈趴跪姿势刷洗着地面。
从虚弱的昏昏醒醒直到现在自己能够坐在床边喝药後已经过了将近一星期,虽然到现在女孩还是完全不知道将她从鬼门关救回来的大哥哥们究竟是什麽样的人物,但她真的是发自内心的感谢着。
不止感谢大哥哥们愿意收留"这样的自己"甚至还帮忙疗伤,更感谢他们当初强硬的阻止态度,否则她肯定会倒在不知名的地方,灵魂既无法回到安息之地也不属於任何地方,就这麽消散在世界上。
先前因为觉得害怕、觉得不信任大哥哥们,所以女孩有好几次即使连走路都有困难却仍旧坚持离开,在被看起来很凶的黑发青年用绳子狠狠的绑在床上,从旁边瞪……不、是盯着自己休息後女孩才停止了反抗的行为。
然後,女孩仅得知了黑发青年的名为凡斯,总是温柔对待自己的美丽精灵名为亚那,另一位似乎也同是伤者而被亚那哥哥捡回来的男子名为安地尔。
吞下口中的糖蜜,女孩又捧起碗喝了一口黑色的液体,将剩不到半碗的汤药灌进胃中。
细眉皱了起来,孩子露出一付快吐出来的表情。
「欸、不是要你慢慢喝吗?不准吐!」听见身旁的骚动,凡斯才刚抬起头就看见孩子捧着空空如也的碗,嫌恶的露出舌头。开什麽玩笑呀?他这边清到都快发疯了哪有时间再去帮女孩清理呕吐物?
「安地尔,如果你没办法阻止亚那做些奇怪的举动,至少去帮忙喂个药好吗?」正在收拾一室残局的凡斯露出了凶狠的表情,努力的想把沾在地面上一块像是鱼鳞的绿色物体给刮掉。
「我阻止过了。」虽然如凡斯所言、他的阻止完全没用。
翻着借来的书籍,安地尔也跟着抬头看了女孩一眼,随便抛了句话过去,「但是他说那是要给你的惊喜,好像什麽精灵族的烟花一类的东西。」
朝着女孩招了招手,他从一旁的木柜上拿下一个装满白色小圆球的透明罐子,拔开木塞就抓了一颗糖往靠近自己的孩子嘴里塞。
不过那个胸有成竹的精灵煮到一半时候东西炸了,整个洞穴里面全都是斑斑驳驳的失败痕迹,幸好他有预备布下结界,所以床边一带,也就是自己和孩子所霸占的地方算是免於灾难。
接着他就看见一个垂头丧气的精灵被一个带着餐点和书本的妖师给轰出去,不知道去哪边了。
「他已经给我够多『惊喜』了!」咬牙切齿的直接点燃魔火把不明物体给烧成灰烬,凡斯站起身,打量着好不容易收拾一半的洞穴。
「那个、我……来帮忙。」鼓着半边的脸颊,女孩举起手自愿加入苦命的清扫工一员,才正要下床,一只手就将她推了回去。
「不用,这很难刷。而且就算要帮忙,某个不要脸的人也该先自愿滚下来。」瞪着还悠闲躺在床上的某人,凡斯真的很想直接把对方踢出去。
放下书本,安地尔侧过身愉快的看着一手顶在孩子头上,另一手正考虑要拿刷子还是要念咒语的妖师,「真过份,我也是伤者呢。」
「我没看过这麽活蹦乱跳地伤者。」冷冷地回着,整个怒气被掀上来的青年丢掉刷子,一个弹指过後四周的脏物很快的就被火焰全都吞噬,连一点灰尘都没留下。
倒也没生气,安地尔只是重新躺回床上翻着书,而黑发青年则要女孩伸出手,进行每天都会做的伤口检查。即使小伤口已经都复原的差不多了,但较大且深的伤口仍需缠上绷带。
为此,凡斯每天不厌其烦的重覆做着相同的事。
沉默的气氛降临在三人之中,除去平常不时会斗斗嘴的两人,女孩若非必要开口之时,鲜少自己主动开口。
不、应该说自己从以前就很少与人对话,甚至是这麽长时间的和他人相处在一起。
女孩过去几乎是每一个月才能够走出那黑暗的储藏间来到外头一小时左右,能够开心对话的对象也只有那些临时被召集过来、娇小且美丽的各元素精灵们。
所以说真的,除去昏迷的那几天,从自己能够自立坐起身的那天开始到现在也有两天了吧……虽然女孩很想开口道谢或是询问自己的救命恩人究竟是何许人物,但不知道为什麽她一见到对方回头看着自己就完全说不出话来。
哥哥们见她完全不开口,也不询问她是谁或是逼迫自己,只是告知了各自的名字然後让她留了下来,这更是让女孩感激不已。
到後头最先开口仍然是躺在床铺上的安地尔,「这几天看下来,我觉得你们挺不合的,不但种族方面,个性上也是,还真难得会成为朋友。」这个妖师太过认真了,跟那个经常缺根神经的精灵不是同类人。
假使他们是敌人,那个精灵应该现在就会埋屍在这地方无人知吧。
停下包紮的动作,凡斯转过来,用着一种奇怪的目光看他,「你为什麽会问这个问题?」
微笑着,安地尔佯装没看见那种近乎是无礼的探测目光,「寻常人只要是这样待上几天,我想都会有相同疑问。」他们反差太大了,不管从哪方面来看。
「哼……不合吗?」意外的,凡斯居然露出了淡然的笑,「你只看过那家伙在这里时候的样子,见见他在精灵族时候的样子就知道为什麽了,他不是你想像中那种能够随意把玩的角色。」
「嗯?有什麽不同吗?」这次他是真的好奇了。
「总有机会能够看到的,精灵这种生物总有着会让人出乎意料的一面,即便是灾厄的妖师也会被其所吸引。」转过头继续手上的动作,大手轻拉起女孩的手臂查看着,然後上药缠绷带,「他们是有趣的种族。」
两人一来一往的对话着,凡斯丝毫没有注意到原本静静听着他们聊天的女孩微张着嘴,正以笔直的目光盯着自己。
有趣吗?
安地尔开始沈思,对於他来说精灵族大部分都只是在战场上见过,在轻巧的盔甲之下绽放着微弱的光芒,而耶吕的兴趣似乎就是将那些光芒给吞噬磨尽。
他在公会中进出时也见过几次,但是那边的精灵对外人很生疏,不但不会主动亲近还有隔阂感,会进入公会的数量稀少有限,公会中的人都很看重精灵一族。
实际上来说,他对於精灵并没有什麽偏见,跟其它种族一样都只当成对等的敌人,会这麽接近跟谈话倒是第一次。
但是真的要说,这个精灵是让他觉得有趣没错。
而眼前的妖师和另一个有待商榷身分的女孩,则是势在必得。
那两人能够为鬼族带来极为强大的力量,如果传说是真的,那这份力量是以撼动全部种族,替他们将阳光下的生物都给消除。
耶吕会很高兴,他所策划的战役几乎已经要接近成功。而他该做的,就是计画如何让两人带着他的族人来投靠鬼族。
「一般精灵不会将栖息之地告诉其它人,看来你真的对他很熟悉。」快速的在心中盘算了个大概,安地尔不动声色的继续聊着。
「我与他已经认识很久了,如果他想知道,我也能够告诉他妖师的群居之地,但是那个地方对於乾净的精灵来说太过污秽了,只要踏进一步就沾上气息,你认为其它精灵不会询问他为何平白无故带来妖师的味道吗?」
「啊喂、给我转过去。」挥了挥手要安地尔回避,凡斯拉着不知道在发什麽呆的女孩转身,拨开发丝後解下女孩颈後的绑绳,最近孩子替换的衣物都是由亚那准备後带过来,精灵女性所穿的衣物在要检查身上的伤口时穿脱有些麻烦,「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愿意,我希望能让他走入妖师一族看看我们族中的事物,但是不是现在。」
但是现在的人们只追杀着妖师一族,他并不想要这个精灵朋友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拆开缠绕在肩上的绷带,黑发青年专注於和其他部位不同的伤口,女孩的背上除了有遭到鞭打的痕迹,更糟的是裂开的伤口居然像是被什麽粗糙的东西乱磨一通,一片血肉模糊,不但很难癒合,即使痊癒了也有很大的机会留下难看的伤疤。
「凡斯哥哥……」
有些意外的听见了女孩少有主动喊着自己的名字,黑发青年以为自己换药的动作太粗鲁,特意放轻了动作,「怎麽了?会痛?」
摇了摇头,其实女孩自认自己很能忍痛的,虽然她还是很怕被打。
但是每次当孩子看见凡斯哥哥实在过於温柔的对待自己时还是有些不太习惯,「凡斯哥哥是妖师的事……是真的吗?」
*
黑发青年和精灵从不在这里过夜。
在自己第一次开口询问那件事後又过了一天,那时凡斯哥哥仅仅嗯了声後继续换药的动作,之後与她之间并没有再次对话,然後到了傍晚就回去了,而安地尔哥哥也只是在一旁露出诡异地笑容。
因为气氛没由得的变沉重了,让女孩害怕的不敢继续追问下去,也不敢询问自己到底说错了什麽话或是做错了什麽。
今早,黑发青年又带着书本和餐点来到了洞穴里,而精灵哥哥从昨天被凡斯哥哥赶出去後也没再回来,对於和亚那没由来较为亲近的女孩参杂在两人之间显得有些尴尬。
不自在用双手环起曲起的腿,过长的裙摆将绕满白色布条的双腿隐藏了起来,她整个人缩在小床上的一小角,不发一语。
较晚到的精灵才刚从洞穴的入口钻进来,立刻发现了当中的不对,十分不解只是过了一个晚上为什麽气氛会变得那麽沉重,尤其女孩外在的表现更加的明显。
露出和以往温柔的笑颜朝着孩子所待的小床旁凑了过去,「怎麽啦?」
漂亮的圆眼悄悄地往不远处席地而坐的青年看去,对方和以往相同的正在帮她和安地尔哥哥调制汤药。
扁了扁嘴,她有些无辜的靠近美丽的精灵,凑到了对方的耳边小声的说着昨天的事,散发着微光的银发及粉色细丝交缠在一起,女孩的脸几乎被两人的长发遮住。
即使孩子看起来还小,但其美貌仍不容小觑,靠在一起的两人形成了令人赏心悦目的场景。
安地尔勾起唇看着偷偷摸摸地在说悄悄话的两人,他们难道不觉得依悄悄话的音量来说,自己说话的声音太大声了吗?
不过他也实在不懂这种事有什麽好商量的,听两人的对话间女孩似乎不知道青年沉默的理由,但光用眼睛来看不就知道凡斯是生气了吗?
虽然昨天隐隐约约就有察觉到了,但这孩子还真是天真到可以呢,银发的精灵就算了,但是依女孩的身分来说这种天真可是会足以致死的哦?毕竟两人生活的地方和受重视的程度明显不同嘛。
然而最扯的是,据说和妖师认识很久的精灵也不知道理由。
「大概是生气了吧。」实在是完全看不下去了,原本待在一旁翻书的安地尔也跟着靠了过去。看见两人同时疑惑的转过头,他只好继续解释下去,「我说你啊、你听过妖师这种族的传说吧?」否则昨天就不会这麽问了呀。
妖师的传说?虽然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麽样的东西,但女孩只从那自己仅有的书本中阅读过有关妖师这种族。
妖师是世界的调停者,拥有强大的言灵和黑暗力量,但却因为那力量导致各个种族因害怕而疏远,经过长久的时间洪流刷洗着古老的历史,错误的历史传承了下来,最终成了人人喊打的黑暗种族不是吗?
然而不知道为什麽……在外头、其他人似乎都将自己的种族与妖师归为同类,他们都是被追杀的种族。明明他们都已经……
没有摇头或是点头等反应,女孩只是露出似懂非懂的表情,「所以你害怕吧?」
「自身细心照护的女孩仅因自己是黑暗种族而感到害怕,这怎麽叫人不生气呢?」
闻言,身旁的精灵鼓起脸颊,凡斯可不是会因为这种事而生气的人呀!正当要开口反驳对方时,一只手又将自己往後抓,「安地尔你今天没药喝了,准备痛死吧。」
黑色的眼睛由上往下斜瞪着胡乱说话的伤者,他真的不打算给药了,对着一个小孩子乱说些什麽呀?
因为三人讨论的声音实在太大声了,几乎从头听到尾的凡斯非常直接的只做了一人份的药量而已,「来吧、过来吃药……」
端着药碗,凡斯打算牵起女孩的手离开这群笨蛋,却没想到自己伸出的手先一步被反抓住,拉扯的力道之大差点让他将碗打翻。
看向女孩,只见贴着纱布的双颊整个涨红,嘴巴几乎抿成了一直线,「我、我没有因为什麽种族的关系而害怕凡斯哥哥!」不知道为何会不断发颤的掌心传到了另一端的青年身上,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着,强忍着泪的眼眶旁蓄积着雾气,「所以不要生气好不好……」
三人同时一愣,看着已经快要哭出来的孩子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啊啊、我知道了。」将碗放到旁边小桌上,凡斯有点不知所措的将手摆上粉色的脑袋摸了摸,「我没有生气,只是以为你会怕所以才不讲话的,别哭好吗?」
凡斯哥哥没有生气吗……?
用力的点了点头,女孩还不忘再次强调,「我没有怕……」
她只是因为遇见了传说中的种族而感到吃惊,因为在外头、大家都说他们不好,所以她并没有其他任何的恶意……女孩甚至还觉得非常感谢,不论是美丽的精灵或是细心照护的妖师。
然後她就哭了。
平时不讲话的女孩一吵起来简直吓坏了在场所有人,虽然不知道她以前究竟是过着什麽样的生活,但是他们都知道孩子哭成这样不单是因为这次的事,肯定是忍了很久很久才找到能够宣泄的那天。
抱着怀中孩子,凡斯和亚那都对着安地尔露出"看看你、把小朋友弄哭"的表情。
拜托、谁知道这样讲一讲她就哭了啊?用眼神顶了回去,安地尔重新退回原位,反正那边就像夫妻一样的精灵妖师组合正忙着哄孩子,「……你也同样太过於天真了啊。」
在女孩的啜泣声中,另一边传来了像是叹息又像是嘲笑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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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天→→POPO极为缓慢搬迁中。
201809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