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低低的一声，我却彷佛愣了一世之久，泪珠奋力滚落，我需要咬住唇才能不发出声音。
我太过熟悉他的声线，即便是隔着一台冰冷的电子机器，我也能在瞬间分辨出是属於他那温柔，此时却藏着疲倦的嗓音。
「现在，我在医院的病床上，等待着手术，似乎是伤到脑袋了。但是，如果你听到接下来这些话，那就表示，我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我哽咽着，将手机更贴近耳畔，想要让他彷佛在我耳边低喃般，想要重现他从前的每一次耳语。
「我知道自己曾经说过，要一直一直陪着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以後。」他顿了一下，「其实我从没想过，有那麽一天，是我先离开你。而且，是以这种方式消失在你的世界里。」
「我也曾说过，你是我活在这个世上的意义。虽然那次是你说了想要死去，但当时的我是认真的，你真的是我所有快乐的泉源。」
也是所有痛苦的起因。
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我才渐渐明了那时他在这段话里自己吞下了多少无以名状的苦涩，尽了所能只为了能够不让我含着悲伤去想念他。
「对不起，我没有兑现这份诺言，没有兑现一直站在你身後的这个诺言。我比任何人都亏欠你，也比任何人都希望你是幸福的。把握现在吧？毕竟你从来不知道呼吸会在哪一瞬间嘎然而止。」
「所以请你不要再过问我这次出了这场意外的原因，我只希望你能够好好的过着接下来的人生。」
在他说了这句话後，我感到心跳渐快，我怎麽能坐视不管？
意外？究竟是什麽样的意外会让他丢了性命？
「十一年了，小嫣，我有一个很奇怪的习惯，喜欢在你背後看着你，等到你感应般地回过头朝我笑，才愿意走到你身边一起走。」
我抽了一口气，到现在才知道，每一次回头看到的他，都是有意的，从来也不是「恰巧」。
「这十一年来，我一直用着患得患失的心去守护你，会想要更贪婪，会想要更自私去拥有你，可是，我太过清楚自己的角色了。我曾经想要对你生气，怪你没有看到我，怪你不曾对我动心，但在看着你对我笑时，那分埋怨便会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就是拿你没辄，对吧？」他语带笑意，却硬生生地刺痛着我。
「不知道你会不会想要知道我是否後悔爱你？但我的答案是绝对不会。这是我的选择，我希望未来的你想起我时，不要有任何一丝一毫的亏欠，让这单纯的想念伴着你就好。你从来没有做错什麽。」
「在这一刻，我需要想像手机另一头，是你在听着，是你微笑着听着，我才能不顾一切说出这些话。」连在手机另一头的我也能听见他叹息中的颤抖，「没想到，真的用一辈子去爱一个人的感觉，在现在想来，是那样的踏实安心。真的很谢谢你，让我体会了这种难以言喻的感动，也谢谢你陪我跳完那支舞，抱着你的感觉，真的......」他有些哽咽，使我的泪扑簌簌地不断下坠，我皱着五官，鼻腔充斥着酸涩，「是我这生中，除了遇见你之外，最幸福的事。」
「我爱你，徐潼嫣，这次换我要你永远好好的，要坚强，为了你爱的人好好努力吧。」他的嗓音很柔很柔，拂在耳旁轻轻很舒服，我用力阖上眼，眼泪交错在脸颊上。
「我的丧礼，你可以哭，但那只能是最後一次，那是你最後一次为我哭泣了，没有下次。我的告别式，你一定一定要来，我会在天上注视着你的。」我全身剧烈抽泣，终於释放般地大哭了起来，抱着播放出他的声音的手机，撕心肺裂地痛哭。
「请你先听到这，帮我按个暂停，接下来的部分是要跟刘语璃说的。谢谢你。」
我按下了暂停，将头埋进缩起的膝盖间，弥漫在胸臆的是一股漾着暖意的疼痛。
任泪水肆意流淌，我站起了身，晕眩地扶着椅背，最终找回力量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