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麽？」她气喘吁吁地弯着腰，问。
而他只是挑眉，连一句「什麽为什麽」都懒得问出口。
他懒得和她说话，没关系，她来说。正好，她想说的话很多。
「为什麽你总是这麽对我？虽然，害你被网友肉搜是我的错，可是在那之前，你就已经处处针对我了，」拉着余伊的袖子，娜美越说越觉得不平，脸也慢慢涨红，「或许你从开学时就看我不顺眼，恨不得我消失在你眼前，可是当不当你的邻桌，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听完她劈哩趴啦、没头没脑的一串话，余伊抽回了自己的手，戳进了裤子口袋里。
「你说对了，我是看你不顺眼，」他满不在乎地坦承道，丝毫不在意这些话对娜美可能造成的打击，「我宁愿隔壁坐着的，是本来的那个人……无论她如何，都好过你这个仗着自己漂亮、就随意践踏别人感受的家伙。」
娜美愣住了，然後，一股无名火从心里窜出。
「本来的那个人？你说的是楚楚吧？」她仰头瞪着余伊，不以为然地冷笑，「这就是为什麽你在论坛的文章底下替她说话？说她善良又用功、胸怀大志还很有同情心、不是我们这些外貌协会的人能轻易比得上的？」
随着话语不受控地被吐出来，娜美觉得有什麽可怕的东西挤在胸腔里，不停想往外窜。
余伊愣了半秒，愠怒道：「你行啊，刺探我的隐私都到这个地步了？」
当初那篇匿名编造故事、害楚楚被网路霸凌的文章下，前几日悄悄多出了一则回帖。虽然这文章已经沉在海底好一段时日，她仍会时不时翻出来看，就当作是楚楚给娜美的忠告和警惕。
那篇回帖的新增时间，正好就是她和余伊聊到浪浪咖啡屋梦想的那一晚，回帖的帐号显示elvisyu1102，膝盖想都知道是余伊。
娜美回视余伊的双眼，丝毫不退缩地回答：「论坛上的内容都是公开的，我只是刚好翻到。」
「所以呢，你想表达什麽？」余伊不耐烦地呼了一口气。
她想表达什麽？说实话，连她自己都觉得很混乱。
这段日子，她常常想再这麽过下去，大概总有一天会生病……双重角色的生活不断转换，偶尔要是不看镜子，她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谁，只能透过别人对她如三温暖一般的态度来判别。有时候，她被捧得高耸入云，有时候，她又被众人的双脚踩入地狱。
显然只要成了娜美，什麽事都变得更容易……一开始她不认，可是最近，却越来越认同。
看到余伊回帖的当下，楚楚自然是感动的，可是当她再度成为娜美、站到他面前时，他却对她如此冷漠、甚至厌恶，她不禁有点心理不平衡了，明明娜美更漂亮、人缘又好……
楚楚她凭什麽？
这句话从脑海里窜出，瞬间绷断了娜美的理智线。她感受到一股无法收拾的愤怒，索性放任窝在胸腔里的妖魔鬼怪冲出来。
「我不明白为什麽，」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完全变了调、颤抖不已，「为什麽你宁愿偏心那个又胖又丑的楚楚，却对我这麽不屑一顾？为什麽？」
话说完的那一刹那，她有种心被撕成两半的感觉，而且还是被她自己撕的……很痛。
良久，看着她的崩溃和狼狈，余伊只是淡淡地，「你想知道答案，是吗？」
娜美瞪着她，像是崩溃过後，已然什麽话也说不出来。
「在我看来，她拥有很多，而你，」余伊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在我眼里，你除了那张脸，什麽都没有。」
＊
傍晚，一个纤细的身影走进防空洞，里头的浪浪纷纷警觉了起来。
平时经过的街坊邻居虽多，但大多都是熟悉的面孔，陌生人直接走进来是从没有过的。几只体型比较大的土狗站了起来，眼神充满戒备，而其中有一只矮小的年幼黑狗，虽然体型不如其他大家伙，黄澄澄的锐利眼神却不输。牠的尾巴竖着，像是准备好随时发动攻击。
不过这名女子并不害怕，她手提着大袋子，迳自站定在小黑狗面前，小黑狗微微前倾闻了闻她的裤子、鞋子，然後是手里的袋子，接着马上放下警戒，尾巴不停摇摆。
娜美蹲下来，开心地抚摸小黑狗的头，「不愧是我们刀疤，果然怎麽样都认得出姊姊。」
她把饲料张罗好，看着孩子们吃饭，没多久戴玮来了，见了她纤瘦的背影先是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