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以禕冲进浴室洗了把脸，迅速让自己清醒过来，自我喊话这什麽天杀的游戏其实不难，也没有时间可以再浪费。既然使用旅店内线，那不是很简单地表示Zack就在这里的某个房间吗？盯着镜中的双眼，停顿两秒後别过头，因为他不知不觉地想起当年死去的爷爷。抬起手挥开用处不大又乱七八糟的联想，莫以禕对自己下达了任务指示：赢得游戏，然後找到孙谊。
站在对面房门前，心想Zack要玩的游戏如果真是所谓的捉迷藏，他要是在孙谊的房里出现就非常看低他了，以为自己还是当时的五岁小孩吗？其实紧张得要命的莫以禕，在这种时候还是忍不住用一连串的吐槽尝试减缓。三小时的时限大概还包含了什麽吧？想起小时候的回忆後，也跟着想起Zack总是会计画一系列的游戏，他说他喜欢这样一次就要破一堆关卡的感觉。用那张孙楟交给自己，请自己拿给姐姐的房卡开了门，看见蹲在床边头发湿漉漉的孙谊、地上未乾的一摊血水，还有坐在沙发上咧开嘴笑的Zack，莫以禕原先抱有的恐惧，似乎又再加上多一些的悚然。外表看似根本没什麽变化的Zack，是什麽时候、又是因为什麽行事才变得如此残忍呢？
「恭喜完成第一关。」男人拍了拍手，掌声因戴着塑胶手套听来闷闷的，气氛染上一丝诡谲「看来小禕不想当小公主，比较想当拯救公主的王子呢？」
可能自己当下不解的神情太过浮夸，居然逗笑了眼前的男人，莫以禕看着他一手扶额，一手指向孙谊大笑出声，持续快两分钟後，他总算敛起笑。发觉双手在背後不停摩娑，莫以禕在脑中抓住一个推测，暗自压抑住惊愕的抽气。
「小禕，你知道我接下首领後收到的第一则消息是什麽吗？」
「机构的人告诉你说我是同性恋。对吧？」
「果然是我的小禕，很聪明。」Zack拿出一本文件夹，封面用红色麦克笔大大的标注着[Z’slittleprincess]，莫以禕深深呼吸几下，他好像越来越确定自己在机构待这麽久却还不会死亡的原因了「那你知道我为什麽会不高兴吗？」
莫以禕摇摇头，他觉得自己所想的是正确答案，可是他不想说出口。
「因为你是我的小公主啊，我一个人的小公主。从我见到你的那天开始，就决定要一辈子好好疼爱你了。」起身走向自己的那个男人一边脱下那层塑胶保护，一边伸出双手，指尖拈起莫以禕的发尾末端「机构里那些没用的废物说你喜欢玩机器人，而不是我替你挑好久的洋娃娃；说你喜欢短发的样子，浪费了一大堆我买的发饰；说你总是想成为童话里的王子，因为你觉得那样的帅气你很喜欢。他们怀疑你只是拥有女孩的身体，其实心里认为自己是男孩子。」
「我…」字句哽在喉间，不知说什麽才能在表达自己想法的同时，不刺激男人的情绪。Zack对他来说，真的只是哥哥般的存在，就只是阿克哥哥啊。
「小禕乖，你来告诉阿克哥哥，他们都在骗我对吧？这女人也在骗我，你没有爱上她，对吧？」两人之间近得莫以禕喘不过气，他真的不喜欢这不到十五公分的距离，就算哥哥也一样，但他不敢有任何举动表现自己的不耐「不是说最喜欢阿克哥哥吗？我接下那个鬼首领的位子，想办法给你自由些的生活，可不是让你尽情当什麽同性恋，说不想当女生什麽荒谬的话，我是要守护你，等你开开心心长大，好让你成为我妻子的。」
所以有时机构里那些莫名其妙的测验，都在检测自己的性倾向？什麽冰山理论、喜欢同性是罪之类的课程，还有曾偷听到的窃窃私语，说要小心不能让自己死掉，会因此死得很惨，没有好下场。不断试图矫正自己，一面做实验，一面进行思想修改与准备，只因为他是他们小少主的未来妻子？一直以来饱受的那些自我怀疑、自我责备，他到底都是因为什麽要受这些痛苦啊？
一股愤怒汹涌上来，尤其是听见Zack开始碎念着莫以禕的爸爸原本说好要让女儿嫁给他，怎麽能临时逃跑，还是莫妈妈好些，认同自己说同性恋是魔鬼的看法，虽然不知道为什麽在看见机构里的那些器械神情就变了，明明他从来都不准其他人对莫以禕使用的啊，他才舍不得。想起沉默寡言却总是默默保护自己的爸爸、後来意识到不对劲所以随爸爸行动的妈妈，该不会都是因为这样才会被…白霠说过，杀害莫家夫妇的命令是由Zack亲自下达的。
沉默一阵，他使劲全力咽下一口气，将愤恨与不解的情绪全都暂时甩开，脑袋因瞬间高速运转似乎有点胀痛和发热，但莫以禕想到了一个方法。於是他眨眨眼，用自己孩童般纯真的眼神望向Zack，男人的喉头似乎因此动了一下。
「阿克哥哥，」他张开双臂，拥抱面前高大的男人「对不起。」
「很痛吧？」莫以禕还错愕着，就感觉到自己稍宽松的衣领被拉开，粗糙且冰凉的五指抚上左肩，他反射性地颤抖了一下「小禕以後要听话，别再想着要逃跑了，不然我就要叫机构的人装新的追踪器罗。」
「好，谢谢哥哥。」
男人的声音就在耳畔回荡，明明混有温柔却是不容许反抗的坚定，莫以禕点点头，轻轻拍了拍比自己宽许多的双肩，他踮起脚尖将鼻头凑近男人的脸，刻意将话一字一句说得很缓慢、很清晰，悄悄多吐了几些气息拂过皮肤。接着他看见那个令人惧怕的万人之主面色染上绯红，方才想到的计画有个成功的开始，莫以禕赌赢了第一步：Zack难以拒绝他的主动示好。
某个角度上来说，或许也可以好好称赞这男人对自己的专一与纯情吧？但莫以禕必须见好就收，太过主动就不是那个男人记忆中的小女孩了，只是Zack也许不知道，或没人敢让他知道吧？关於莫以禕在机构里面经历的几次，与性相关的实验。那可能算黑暗过往中更暗沉的一部份回忆了。
「哥哥，那个女人真的跟你说我喜欢她吗？」
斟酌几次用词後将问题问出口，男人没有马上应答，只是拖着莫以禕坐回沙发，自己则跟着待在他怀里。都已经这麽大的人了，此时居然又跨坐在一个男人腿上，莫以禕脑袋里的炸药被递送到心脏中央，而他看见小小的自己焦虑地在倒数计时结束前拆除炸弹。如果真的如Zack所说，孙谊向他表示自己爱上了她，应该是想转移焦点，最好是让男人根本不知道孙楟的存在吧？
「她说自己是你女朋友。刚刚看了看她的长相，的确跟之前我收到的资料照片挺像的。」照片？什麽照片？莫以禕倒抽口气，男人将手机拿到自己眼前「很久之前的照片了，你和这女人在公寓楼下拥抱被我派的人拍到。」
孙家姐妹长得很像这件事莫以禕是清楚的，毕竟小女友因此骄傲地跟自己炫耀过好几次，但他没想过那张照片角度捕捉到的孙楟竟可以成功误导男人。他稍嫌自恋地暗自心想男人在与自己有关的事情上，真的太容易被情绪混淆。
「之後觉得看了心情也差，索性让人别再跟着你偷拍，而且我想要相信你不是同性恋。」男人的声音放软，默默地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肩膀，莫以禕心里冒出许多大大的问号，试问这个黑手党家族首领大佬现在是在对自己撒娇吗？这不是自己赖在孙楟怀里时才会做的举动吗？那麽他是不是也该…
「我都不知道哥哥想娶我，还这麽不听话。」莫以禕模仿孙楟对待自己的方式，用手轻挠几下男人的後脑勺，不过就是演戏嘛，这可是白霠夸过自己最擅长的事情了「是我跟朋友们都很好的关系，所以可能太亲密了些，只是误会而已。哥哥相信我的，对吧？阿克哥哥最疼我了啊。」
「我当然相信你，只是…唉…」金属声响起的同时，男人一个用力翻身将莫以禕压在身下，女孩瞪大眼还来不及反应，双手已经被手铐铐住「小禕好像太有魅力了，就算你只喜欢哥哥我，不会去喜欢别人，但他们可能会喜欢你啊。像那边那女人，她可能也是因为有那个想法才说谎说她是你女朋友的。」
怎麽觉得男人说的话自己开始听不太懂了？到底在说些什麽鬼话？莫以禕觉得荒谬至极，这个疯子现在想做什麽？他还想着要问孙谊很多问题，况且她是孙楟珍惜的家人，所以她必须跟自己一起平安离开这里。
Zack重新戴起塑胶手套走到床边，莫以禕确信自己看见男人掏出了小刀，急匆匆地想冲过去阻止，却发现手铐用铁链连接着什麽，扯来扯去、怎麽挣扎都失去作用，他根本无法上前。男人注意到他这里不小的动静，回过头做了个要自己安静的手势，无奈地笑了笑，用气音说着如果不喜欢可以先闭上眼睛。
「阿克哥哥，你要做什麽？」莫以禕耐住自己快崩溃的情绪，尝试漾起笑容，想用劝阻的方式。
「小禕，」他听见男人轻叹口气，小刀在手里转了几圈「她该被惩罚。」
当那端尖锐在孙谊右臂划开一道长长的口，鲜血滴落的时候，莫以禕深深觉得，这才是今晚噩梦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