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着孙楟和姜禾去吃完饭後，将车子驶上用餐时随意提到的看夜景地点。车程中，她们边碎念着自己就像是被拐上车要抓去卖的，边要莫以禕在路边的商店停下，进去逛了几分钟，双手抱着零食饮料回车上。他在驾驶座听着看着这般兴奋的两人，也跟着微笑任欢乐气氛渲染小小的车内。
「是时候说了吧？发生了什麽事吗？」姜禾笑着扭开手中的气泡饮料，递给莫以禕後，用轻松的语气问着「但能喝酒的只有我跟孙楟，你先喝这个。」
此刻三人正坐在景点的空地，像是野餐那样摆开刚买的食物，也许因为是平日所以人不多，只有少少两三对情侣和夜间运动的老夫老妻。除了身为驾驶的责任之外，毕竟也是个酒量失能者，莫以禕非常清楚另外两人手上拿的饮品自己最好离越远越好。
「昨晚，程熙来找我了。」自身性向及高中的感情故事大致都跟同年这群社团夥伴提过了，虽然要聊程熙的话题难免有些不舒适，但还是能好好对眼前这两个更亲近些的好友说说。
「她来做什麽？」顿了一下回想程熙是谁，姜禾开口想让莫以禕继续说。
莫以禕把昨晚发生的事及稍早收到的讯息都说出来，但避掉了那个额头上的吻，不明白为什麽，他有点不想让她们知道那部分的亲密。或许是怕被骂、或许是害怕她们的眼光，又或许是…他望向孙楟，等等，怪了，看孙楟干嘛？总而言之，把心事说出来即使没解决，至少能稍微松一口气。向两人道谢後，又开始聊一些日常。
回程路上，姜禾说她有点累而且怕晕车到吐，就把孙楟推到副驾後，自己在後座躺下入睡了。莫以禕也由着她，毕竟不让她睡的话，姜禾想甩开反胃感的各种奇葩方式他是不想再领教一次啦...
他扶了一下额头，想起上次等红灯，姜禾打开车窗对外头大喊救命的时候，就吓到旁边停着的机车骑士，结果後来发现那是自己系学会的学妹，之後开会都会对她感到一丝愧疚。重点是，非常非常丢脸啊！
「想睡的话，你也可以睡没关系。」余光扫到孙楟捏捏眉心後打了呵欠，莫以禕打开音响，想自己播音乐来提神。
「我来放音乐吧。」孙楟向音响伸出手，而他听话地收回右手，重新放到方向盘上，任她熟练地操作，将手机与音响连线。
轻松的旋律流出，是最近孙楟曾分享且推荐过的英文歌。莫以禕担心吵醒後座乘客，也怕只听这麽舒服的乐曲更容易睡着，但想顺着孙楟的选择，所以随口小声地跟着哼唱。两人就这样一直一直都没有交谈，直到学校的路标出现在右前方的视野里，音响中的曲子停下了。
「以禕。」原以为是身旁的女孩耐不住疲惫所以睡着了音乐才停，正想放慢速度看看状况，他才刚要询问，孙楟就先开了口。
「你说，怎麽啦？」不知道为什麽，莫以禕总觉得自己此刻语气特柔和。
「昨天没能回我讯息，是因为程熙在吗？」
「你有传讯息给我？」自己可是秒读秒回机率百分之九十的手机高度使用者，莫以禕不记得有看到孙楟的讯息通知，就算程熙来了，他不会因为这样就不回覆收到的夥伴讯息啊？
「没关系，没有很重要。」虽然感到有点困惑，但看着紧握方向盘在懊恼的莫以禕，孙楟觉得他真的没有看到。
「你传了什麽吗？」
「不重要啦，真的没关系。」想让这话题就这麽过去，她笑着说「只是想问你下次开会改期的事。」
「孙楟，不会不重要。」突然被叫唤名字，她因为莫以禕的严肃语气怔了一下「那开会的事我再确认一下。还有什麽事吗？」
孙楟望向莫以禕严肃完後，试图和缓气氛而上扬的嘴角，犹豫了。
「想说的话，晚点说也可以，我会回你的。」语毕，瞥见旁边的孙楟点头，莫以禕这才放松地微笑。
跟两人说了再见後，在一个人回家的路上，莫以禕不断想着孙楟消失的讯息。
最後，给了自己一个答案。他将车停到路边，解锁手机後点开了一个聊天室，上头的用户名自己大概会越来越不想看到吧？
<程熙>
<为什麽要动我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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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过去了，虽然说程熙的未读未回在预料中，但这一次莫以禕觉得特别不耐烦。做什麽事似乎都提不起劲，但即使不怎麽有力气，遇到身边好友时，还是习惯性地微笑再微笑。尤其是面对自家爸妈，担心敏感度满点的妈妈会看出自己心事重重，他尽量避开与家人的互动，碰上时则能笑就笑。要是妈妈问起，他没办法说谎隐瞒事情原委，可想而知接下来妈妈那一连串的责骂与询问，更何况要是她得知自己是为了一个高中的女性同学心烦？莫以禕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但现在，莫以禕不觉得自己需要特别花费什麽力气注意表情，他就可以只是沉默不语注视坐在面前的孙楟，而她手上握着的是他的手机，正在操作并观看他方才跟她分享的互动式影片，一个有关出柜的互动式影片。
其实莫以禕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想和孙楟谈论这个话题，尤其是这样只有两个人的状态。此时此刻感到紧张，也担心自己是不是又让可以闲聊八卦日常的时间变得气氛沉重，毕竟这可是自己的专长，关於擅长将气氛便沉重的部分。
前情提要是这样的，下午的课，莫以禕看见姜禾带了一罐啤酒进教室。虽然疑惑，但调侃几句後便不是那麽在乎地继续上课，直到她告诉他等会要骑车去跟别人聚餐，他才出声反对。接着不顾姜禾的碎念，硬是要接送她，当莫以禕看到一旁走过的孙楟，也没多想就拉她一起加入这个突如其来的行程安排。
於是又是这三人组合，包括被拐上车的两位碎念女子，与一位自愿担任司机正研究着导航路线的驾驶。将姜禾「放置」在目的地後，莫以禕就这样载着孙楟去找晚餐。接着找到一间孙楟口袋名单上的拉面店吃完後，他们就坐在此刻外头下着大雨的便利商店。对的，最後就是这个莫以禕默默看着孙楟的画面。
「很难受吧？」孙楟抬起头，正对上莫以禕的视线「想到要跟家人提及自己喜欢女生的时候。」
回以一个淡淡微笑，正想说没事的应该会习惯之类的话，他却看见了她泛红的眼眶。紧张感瞬间变得惊慌，却想起眼前这女孩的傲气与面子有多重要，所以他选择了不点破，选择当作没有看到那一些些积攒在眼角的泪光。
「很累，有时真的觉得很累。」取代原先的逞强，莫以禕决定要在孙楟面前真诚示弱「可是这不是我能选择的，我也不是故意要喜欢女生的。」想起高中某天妈妈在电话里对自己大骂的那几句话，他低下头。
「我懂。自己的家人很反对的那种感觉。」
「我是不是又让气氛变得凝重了？」觉得孙楟的语气听来很坚定，却又夹杂着些许苦痛，他莫名地感到有些心疼。
「没关系，偶尔聊聊也挺好。」莫以禕望向孙楟的同时，她笑了「你是相信我才想聊这个的吧？所以觉得很好，可以陪你说说这些话。」
感觉到自己的泪水快要倾泄而出，而且一落下大概会难以收拾，莫以禕决定撇开头面对窗外，这才发现原先的大雨不知道什麽时候停了。
「我们趁现在回车上吧，雨停了。」
霎时间，一个想法闪过了莫以禕的脑海。
雨停了，大概是因为与孙楟在一起吧？那场在心里面下的滂沱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