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的冬苑里，靠近膳房处，有一片银杏树林。那里，一向是下人们偷懒聊天的场所。
因为靠近膳房的关系，所以下人们一领了饭，便到那儿吃饭休息，顺便聊聊周家的大小事。久而久之，下人们就习惯那了，就算不是放饭时刻，只要是工作闲暇之余，就会往那边跑去。
这日，难得的寒冬晴天，太阳暖呼呼的照着大地，一群丫头们懒洋洋的聚在这，喝茶聊天晒太阳。
「唉唉，有一事我一直觉得奇怪，海棠小姐都和棋少爷都已经定亲六年多了，怎麽到现在还没成亲？」喝着热茶，一名绿衣丫头说着，她是夏苑的使唤丫头，绿菱。
丫头橙月点头，纳闷的开口：「这事我也觉得奇怪，前几天我偷偷问过水仙姐，她冷着脸跟我说：『你是没看见少爷身子不好吗？这样怎麽成亲？』可这事就奇怪啊，身子不好才应该早点成亲，留个一儿半女的，要不然这周家就要断後……」
说到了「断後」两字，一旁的丫头红缨连忙摀住她的嘴。
「你这笨蛋，说话小声点，被夫人听见你就完了！」
「嗯嗯。」橙月点头如捣蒜，红缨才放下摀住她嘴巴的手。
红缨警戒的四处张望，见四下无人，才压低声音，神秘的说着：「你们忘了，周家就算没了棋少爷，还有书爷啊，他是老爷的妾所生，也算是周家血脉，怎麽会有「断後」的可能。」
「啊！书爷！」提到书爷，绿菱整个人呈现飘飘然模样，双眼全是大红心心，嘴角似乎还留着口水。
「你别发春了啦！这宅子多少女人想嫁他啊！」红缨轻推了她一下，要她别作白日梦。
「书爷，可是咱们女人的梦想。」橙月满脸渴望。
「先别说他人长得一表人材、俊逸非凡，最重要的是，那顶金打的脑子，不知帮周家赚了多少钱，听说就算花上十辈子也花不完。」
「十辈子！」绿菱惊呼一声。
橙月兴奋的接着说：「不只如此，听说他在外方也有不少产业，规模不比周家小，可他还是继续留在周家，帮忙周老爷。」
绿菱兴奋的颔首。「也难怪别人会尊称他一声『书爷』了。这声『爷』，当之无愧。」
「可不是。像他这样的人，重情重义，谁嫁给了他，肯定是一辈子幸福。」
听橙月这麽说，绿菱微笑着开口：「而且他人好好呢，一点爷儿的架子也没有。前几天，我不小将茶水翻倒在他的衣服上，他不但没责骂我，还笑着跟我说，『衣服本来就是拿来弄脏的』。」
绿菱说到着，似乎想到那日的情形，脸上泛着红晕。
「真好，谁叫你是夏苑的丫头，书爷就住在夏苑，你天天都可以送茶给他。」橙月有些闷闷的说着。她是秋苑里夫人的使唤丫头，根本没机会接近周书。
「唉，你别说了。书爷人虽好，倒是不会对我们这些丫头有心思的。」绿菱无奈的说着。
「也对！」绿菱颔首。「书爷只和海棠小姐亲近，平常若无必要，一句话也不会和我们说的。」
「可是……书爷真的是很棒的人呢。」又想起周书风流倜戃的模样，橙月和绿菱像作着美梦般，闭上眼异口同声的说着。
红缨看着她俩的花痴样，揉揉抽痛的额际，说：「比起书爷，我还是喜欢棋少爷多一点。」
「咦！」橙月和绿菱像看到妖怪一般看着她。
红缨理所当然的说：「书爷是生意人，人情事故他是懂的，拉拢人心是他的本事，所以对人好不一定是真的。但棋少爷不一样，他是文弱书生，不懂商场上的手段，但他待人也很好啊，那肯定是真的很好。」
「棋少爷是药罐子耶！」橙月有些不屑的说。
「而且他不知什麽时候会死。」绿菱提醒她。
「喂！」红缨瞪了她们俩一眼。
「干嘛咒棋少爷！小心被夫人听见！」
「啊！对！」橙月和绿菱俩摀住嘴巴，开始警戒的东张西望，找寻周夫人的身影。
「还好。」眼看四下无人，两人才又松一口气。
橙月似想到什麽，神情严肃的看着绿菱与红缨。「偌，你们说，这书爷会不会是喜欢海棠小姐，要不然怎麽跟她这麽亲近？」
「不会吧？」绿菱惊讶的看着她。
「海棠小姐也算是书爷未来的大嫂，书爷怎麽可能会喜欢上她？肯定是家人的缘故，才会和她比较亲近。」
「但愿如此。」橙月看过他们俩在一起几次，总觉得他们之间不如外人想得如此单纯。不过也许真是想太多，书爷若是和海棠小姐真有什麽，夫人那关可没那麽简单。
「唉唉，我们别老是聊这些事，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似想起什麽好事，绿菱兴奋的说着：「听说老爷最近要发展茶楼事业，书爷为这事忙着，现在正和各大饭馆的主事商谈合作权宜。方才周管事才来支会过，说夏苑那边人手不足，要咱们去帮忙。」
「啊，你怎麽不早说。」橙月急跳脚。「咱们在这边聊着，都少看书爷好几眼了，那些小浪蹄子们肯定早就先去了，难怪今天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我忘了，刚才想起来。」绿菱吐吐舌，一脸不好意思。
「咱们快走吧。」橙月急拖着绿菱与红缨，就往夏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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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苑大厅里，周书正和各大饭馆主事，商谈有关周老爷的茶楼事业。在场的主事，全是从金陵城里数一数二的饭馆里请来，特来为周老爷新建的茶楼提供茶点名册。
经过周书许久的协商，各主事们终於点头答应，愿将自家饭馆里的独门茶点，让周家买断。周书见大事已成，急忙起身，神情认真的向各大主事拱手一揖。「周书定不负诸位的美意。」
「有书爷这句话，咱们肯定是收钱收到手软。」主事们笑闹着，书爷的本领，金陵城里无人能比。
周书又是拱手一揖，笑着说道：「承蒙主事们的抬爱，周书才有这等福气。」
「若是主事们不弃嫌，周书特别准备了君山银针、寿眉、滇红等名茶，要给诸位试试。」这些名茶，全是周家航运，在各地收购而来。有的茶品，甚至是远在川滇之地的极品。
「哎呀，真是大大了不得。」主事们听到这些难得的茶品，更加兴奋不已，尽夸说周家的好本事。
周书拍手示意，一批丫头进来，端着几组茶具，正要烹煮寿眉。周书仔细的看着她们的动作，深怕这些丫头惹了什麽错。正专注看着，突然一阵香风袭面，一双纤纤玉手覆上他的眼，娇嫩的嗓音在他的耳边低喃着：
「猜猜看我是谁？」
不用猜，周书也知道，这麽调皮爱玩的姑娘除了海棠之外，是不会有其他的人。更何况，敢这样玩他「书爷」的，全金陵大概只有她。
忽听一阵抽气声，周书更加肯定捉弄他的人是海棠。
「我猜……你是楚月？」不愿说出她的真名，周书决定玩玩她。
「不是。」楚月是谁啊？
「湘云？」
「不是。」娇嫩的嗓音听起来有些闷。
「花媚？」
「周书，你啥时身边一堆我没听过的女人？」纤纤玉手离开他的脸，周书重见光明後，映入眼帘的，是一名娉婷妩媚的少女，那张倾城绝艳的脸蛋正瞧着他，明媚的双眸似有怒气。
「哈哈，原来是海棠。」周书笑着捏捏她因怒气鼓起的腮帮子。
「方才我是闹着你玩的，来找我有什麽事？」
「没事不能来找你吗？」海棠推开他的手，诱人的凤眼勾了他一眼。
周书笑着看她娇嗔模样，起身对各主事们说道：「在下有些事得先离开一会，可能不能陪诸位品茗了，还请见谅。」
刘主事暧昧的看了海棠和周书一眼，说：「原来书爷有这等佳人相伴，难怪那麽多人家的闺女您都看不上眼。何时请咱们喝这杯喜酒，咱们肯定去热闹、热闹。」
「书爷成亲可是金陵城大事，咱们各大饭馆肯定尽一切努力，好让书爷风光。」王主事说道，一旁的主事们也跟着点头附和。
听这些主事们说的话，周书仅是笑，没有任何的回应。反倒是一旁的海棠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玩弄着自己的衫袖。
「那，周书先谢谢诸位的美意。」众人笑闹着，周书微笑拱手一揖，便带着海棠离去。
出了夏苑大厅，周书在弯曲的雕廊走着，一旁的水池尽是乾涸的荷花残枝，几只寒鸭悠游其中，海棠看着，默默的走在周书身後。
两人沉静许久，周书才开口：「方才主事们的话你可别放在心上。」
「嗯。」海棠闷闷地回了声，可思绪却像回到许久之前，回到她与周书初识的那刻。
他陪着她玩，两人笑闹着，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在她被歹徒绑走时，他奋不顾身，拚命救她。随着年岁的增长，她对他的依赖越来越深，情感也越来越深。
这麽多年来，他总是陪在她的身边，而她……
「你是大哥未过的妻，这点我是晓得的。」似有些感慨，周书对着没了荷花陪衬的庭院说着。
「嗯。」他总是陪在她身边，而她将是别人的妻。
「大哥……他最近好吗？这阵子我老是忙着爹的事，已经很久没去看他了。」
「还是老样子。」说起周棋，海棠无奈的叹息。
「一直是病着，一点好转的迹象也没有。有时去看他，水仙还要我别打扰他，叫我先离开。」
「嗯？」这水仙还真有心思。
「大哥这样病下去也不是办法。」周书看着海棠绝艳的小脸，平静的开口：「夫人已经等不及了，方才差人来告诉我，你们的婚礼将订在下月初三，要我和饭馆主事们顺便商量这事。」
「什麽？」听到没多久後就要下嫁给周棋，完全没心里准备的海棠脸色发白，嗫嚅着：「我没听说过这事。」
「是今天才决定的，等会你回家就会知道了。」周书看着她苍白的容颜，有些後悔告诉她这事。
「下人们老爱谈这事，毕竟你和大哥订亲太久，加上大哥身子越来越糟糕，夫人总是会担心。」
「可我--」还没准备好要嫁作棋哥哥的妻子。
况且，心里头的那个人，怎样也不是周棋，而是--
「周书，」海棠抬起失落的小脸，一瞬也不瞬的凝视着周书。「如果我真嫁给棋哥哥，你怎麽想？」
没料到海棠会这麽问，周书愣了会才说：「这不是六年多前订好的亲事吗？怎麽还问我怎麽想？」
「你！」海棠有些生气的瞪了他一眼，才幽幽的说：「就好像是，如果我听见你要成亲，我一定会很伤心、很难过，可能痛苦到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
「而现在我要成亲了，你也会和我一样吗？」绝艳的脸蛋凝视着他，似在期待些什麽。
周书看了她许久，才缓缓开口：「我从不想这些事的，因为我早知道你会是我未来的大嫂。」
听到周书的回答，海棠失望的垂下脸，转身就要离去。
周书看着她落寞的身影，无奈的低语：「我不想，是因为我不愿庸人自扰。明知道心里不好过，明知会痛苦，倒不如早些放弃这种无谓的情感，让自己好过些。」
「周书……」海棠瞬然转身，绝艳的脸上有着泪痕，梨花带雨的模样虽美的惊人，却叫人相当不舍。
她定定的凝视周书许久，然後纵身投入周书的怀中，紧紧抱住他。
「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嫁给棋哥哥，我喜欢的人是你，想嫁的人也是你。」
周书抱着她，柔声说着：「我很感激你对我的心意，但你注定是大哥的妻，这是你我都无力改变的事实。」
「那你带我离开这，我们把周家的一切都抛下，从新开始。」
周书叹口气，爱怜的看着她。「你肯定是那些小说、话本看太多，满脑子奇怪心思。」
「我是认真的。」
「那你可曾想过，倘若我们真的离去，那些被我们留下来的人，该怎麽办才好？你爹、你娘，他们辛苦将你养大，而你却选择和自己所爱的人离去，留下一个笑话让他们难堪，他们会是怎样难过？还有大哥……」
「别说了。」海棠痛苦的摀住他的嘴，不愿他再继续说下去。「那是该怎麽办，难道你真要看我嫁给棋哥哥？」
周书紧握她的小手，苦笑说着：「这不是早已注定好的事？」
「你--」海棠伤心欲绝的看着他，不敢相信他会这样回答。
「况且，」他轻抚海棠手上那只羊脂白玉龙凤环。「你别忘了自个儿的身份，你是周家未来的当家主母，是你爹娘的希望，是大哥最爱的女人，也是我的--」
「大嫂。」周书不忍见她绝望的小脸，别过头去才说得出口。
「那我情愿不要这些身份。」海棠气极败坏的想脱下玉环，却被周书阻止。
「别这样使性，你已经不是小孩子，是该面对现实的时候。」
「我不想当你的大嫂，我只想当你的妻子！」海棠悲痛的哭喊着，周书想要抱住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海棠……」周书无助的唤着她。
「好，好，你想要我当你的大嫂是吧？」海棠恶狠狠地望着周书。
「那我就如你所愿，嫁给棋哥哥，当你的大嫂。」
她拭乾泪水，冷声笑着：「小叔，到时候这杯喜酒，你可要来喝。」
「海棠……」周书不舍她这付模样，急忙拉住她的衫袖。
「小叔，男女授授不亲，你这是在轻薄我。」海棠扯出自己的衫袖，和周书保持距离。
「往後，你还是离我远些，以免下人说闲话。」
说完，她看也不看周书一眼，便转身离去。
「海棠……」周书心疼的看着她，呼喊着她的名。
恍若未曾听到周书的呼唤，海棠走得更是急切。
一阵寒风袭来，吹乱了整池的荷花残枝，也吹乱了海棠一片心思。周书忧愁地看着她的背影，闻着她身上逐渐消逝的名贵薰香，嘴角，竟露出和脸上所呈现的不协调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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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并非是海棠花季，周棋望着光秃的枝桠，想像着海棠花盛开在雪地的光景。冬日的海棠花，很凄迷也很诡异，很美丽也很忧愁，在他的人生中，他曾见过那麽一次，那是他很小的时候，他才刚清醒没多久的时候。
那时所有的人都说，他这条命还能持续，是大罗神仙施的恩，所以周家的庭院才会在冬日开出耀眼美丽的海棠花，因为那正是神迹的显示。
的确，他的命的确是神仙所救，是美丽的海棠花仙子所救，从此之後海棠成了他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份，也是他倾尽所有也要保护的，哪怕没了性命，他也毫无怨尤。
「海棠啊……」眯起眼，周书想起那张倾城绝艳的脸蛋，那是印象中美丽的海棠花仙子，苍白的脸上有着温柔的笑意。
「棋哥哥。」如同记忆般娇嫩的嗓音响起，周棋转身，将海棠花仙子的模样与她重叠一起，竟然有些分不出她是谁。
他愣愣地看了她许久，看到她直笑着，连忙过去搀扶他。
「棋哥哥怎麽了吗？晒太阳晒到发晕了？要我扶你回春苑吗？」
「我……」一连串的问题周棋才要回答，但看着她略为苍白的脸色，有些无力的笑容，突然想起下人间近来难堪的耳语，想起了这些年来书弟伴着她的情景--
心，不由自主的发疼。
周棋几乎站不住脚，紧紧地靠在她的身旁。
「你好久没来看我了。」周棋闷闷的说。
「我每次来你不是在休息要不就病着，我也不方便吵你。」海棠搀扶着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唉，我这身子……」越来越不中用了，也许没多久後，就会死去。
也因为这样，她选择了书弟的陪伴，选择了书弟的情感吗？
也是，如她这般美好的女子，也只有书弟这样的人物才配得上她。书弟的能力是众所周知，近几年来他把周家打理得相当好，相对於他这个日日夜夜缠绵病榻的人来说，他更有继承人的风范。
「别老是这麽说，你会好的。」海棠看着周棋沮丧的神色，有些着急的说：「你可别让我过门後，马上守寡。」
虽然嘴上是这麽说，但其实海棠也知道，这望门寡，她是守定了。以前小时候不懂事，虽然常听大家说起，她也觉得没什麽。但随着年龄增长，随着对周书的情感日益加深，她对望门寡一事便开始在意。
在意的，并非周棋的死去，而是当她成了周书的大嫂，她就无法再爱他。只是现在，这望门寡守与不守，已经都无所谓了。
周书，不敢与她在一起。而她就算是什麽身份，都已经没关系了。
说到「守寡」两字，周棋定定地看了她许久，看到她心底害怕着，担心周棋是否看清她的想法。
「你--」周棋叹口气，说：「你真想嫁给我吗？」
「我……」海棠愣愣地看着周棋，不明白他为什麽这麽问。
周棋书卷气的眼眸专注的凝视她。「如果没了这父母之命，你还会想嫁给我吗？」
「我……」答案是否定的，因为她想嫁的人是周书，但面对周棋，就算答案是如此，她也说不出口。
除了身子不好不能常陪她，周棋对她其实非常好，那满满真挚的情感，她是知道的。对於他，海棠怎样也说不出那伤人的字句。
见她神色迟疑，怎样也说不出答案，周棋心中大概已明白她的想法，他感慨的说：「这几年我想过了，我这身子怎样我自己是知道的，能撑也没多久了……」
「棋哥哥！别说了！」海棠看着周棋脸色哀伤的神色，心里痛着，要他别再说下去。
「让我说完好吗？」周棋微笑的看着她。「其实我这人很自私的，为了自己的私心，这辈子老是让一堆人操心。」
他爱怜的抚摸着海棠绝艳的脸蛋，叹息着说：「我这辈子最大的私心就是你，我希望你能快乐，能幸福的活着。」
「不……」海棠不敢相信周棋会对她这麽说，她定定地看着周棋，泪水在眼眶打转。她知道周棋爱着她，但她的心已经给了周书，她这辈子注定辜负周棋对她的心意。
「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执着，所以我曾想过，就算是会死，我也想娶你为妻。但是，若我真的娶你过门，哪天我死去了，留下你，那该怎麽办才好？」
「棋哥哥！你不会死的！你再这样说，我真的生气了！」泪水早已溃决，海棠身子颤抖着紧抓周棋的衣袖。
「我希望你能一辈子幸福快乐。」周棋将颤抖的海棠抱进怀里。「但我知道……」
知道能给你幸运和快乐的人绝不是我。这人，是书弟，早在六年前，就已经注定好了。因为书弟是第一个寻到你的人，命运在那时已经注下了缘份，只有书弟才能与你长厢私守、共效于飞到白头。
周棋看着她疑惑的眼，又是叹息。「没什麽，你就当我自私吧。」
「我不能娶你了。」
「啊？」海棠诧异的望着他，泪水不断滑落，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周棋拭去她脸上的泪，柔声说着：「因为我将放弃周家继承人的位子，改由书弟继承周家。而你，是娘命定的周家未来的当家主母，只有周家的继承人才配娶你。」
「你--」海棠愣愣地看着他，心思转了好几圈，过了许久才说：「你知道……」
知道她对周书的心意，知道她喜欢的人是周书，知道她想嫁给周书。
周棋微笑的看着她。「我说过，因为我很自私，我想逃开继承人的位置，想逃开周家这个包袱。」
「和书弟比起来，他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倘若自己不是能让她幸福快乐的人，那就放下这一切，选择成全。佛经上云，勘破、放下、自在，一个人必须要放下，才能得到自在。
而他选择了放下，但他知道，这辈子他是永远不会自在的。尽管放下需要很大的勇气，但要自在，那需要更大的勇气。他所有的勇气在放下时已用完，因此他一辈子注定痛苦，注定无法自在。
这样也好，能一辈子念着自己最爱的女人，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幸福。
「我希望你能幸福快乐。」
「棋哥哥……」海棠紧紧的抱住他。
周棋回抱着她，在她耳边呢喃着若有似无的话语：「为了你，哪怕要我倾尽所有，我都愿意……」
这辈子，你是我最大的私心，最深的执着，却也是我最大的幸福。
只要你能幸福快乐，我也能幸福快乐了。
因为，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