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寒月高掛墨竹梢 卷三 缺月掛疏桐 — 第八十章 落梅風

正文 寒月高掛墨竹梢 卷三 缺月掛疏桐 — 第八十章 落梅風

慢悠悠的吹开浮荡於水面的茶梗,向翦低垂瞳眸细细啜了一口,尔後将翠鸟立枝瓷盏塞进心腹手中:「去把本宫最喜的黄芽拿来,这般难入喉的茶叶,是要害了本宫的嗓子不成?」夙海娆瞥了荣贵妃素来重用的宫女-汐泱一眼,暗叹薛瑷深得圣眷,连吃穿用度均比照后阶置办,脾性亦日渐恣意张扬起来。可耀天帝明摆着要纵容宠溺,她同萧环玉自是步步退让,好换取後宫平和祥宁。望着汐泱离去的身影,昭贵妃语调略显无奈的道:「荣贵妃何须命人多跑一趟,早些处置完这些不守规矩的便好,回了自家宫殿岂不多舒心些。」

「说到这儿,臣妾得先向皇后娘娘和昭贵妃赔个罪。」荣贵妃起身朝夙海娆和萧环玉屈了屈膝,顺带道出自己的盘算:「臣妾想着这开春选秀将至,不少大臣们的闺女且到适龄年岁,故今日遣了人把各家小姐们喊进宫来,好先替皇上过个眼目。」毫不意外的瞧见各个嫔妾脸色阴沉,甚至露出妒恨恼火之绪,皇后很是佩服其胆大妄为之举:「你倒是热衷此事,不怕被妹妹们给吃了?」向翦抬袖掩着唇轻轻笑道:「臣妾之所以这般莽撞行事,还不是为了增添咱们後宫姿色,毕竟姊妹们皆比不上妙龄闺秀来的好。」皇后略显无奈的回应:「你倒是有心。」

「荣贵妃可是曾耳闻宫外消息?」瞧着出生朝臣权贵之家的闺秀,一个个出现在宝晴宫外头,昭贵妃示意贴身女官将人带去偏阁,省得让这些心思尚净的少女们看笑话:「本宫这都望见好几名水灵姑娘家,想来你已精挑细选过才是。」「这提早宣入宫晋见的,自然不能是些歪瓜劣枣。」荣贵妃似笑非笑的回了萧环玉的话,随後转了态度语调,开始审问残害皇嗣一事:「唐贵嫔,你可知错?」唐织瑾稳着心神嗓音,模样甚是冷淡的反问:「娘娘在说什麽?妾不明白。」「本宫在说什麽?自是在说唐家意图染指兵部,又怕买官事宜遭人彻查,故而将算盘打到惠妃良氏与怀有龙种的赵淑仪身上。」

察觉宝晴宫正殿内所有嫔妃宫奴,均用惊骇的目光凝视自己,向翦慵懒散漫的撑着脸颊,话间语气尽是笑意:「怎麽?好奇本宫哪来的消息?你们真当本宫吃素良善?皇上这般喜爱本宫,当然是因为本宫有些能耐,否则陛下哪会放手让本宫张狂跋扈。」双手轻拍一响,先前遭人关押的犯事奴才,逐一被禁军提绑进正殿,荣贵妃直指其中一名狼狈不已的宫女,眼神却紧盯在年修容身上:「本宫也是小瞧年妹妹的手段,险些着了道啊!」年氏见烈火即将反噬自身,赶紧起身跪地喊冤:「娘娘,妾冤枉啊!这歹毒的丫头是个有主意的,妾也是现在才…」

「年家不久前,还打算把你庶妹托人塞进宫来,本宫说的可对?」「没…没这回事…」看着年修容不住哆嗦,荣贵妃状似感叹的道:「真够傻的,你身为嫡出长姊,竟还怕被庶妹抢了风头。不过想想也是,本宫虽见过不少美人,但这年家庶女的姿容,真真是本宫瞧过最出挑的绝丽,难怪你会狗急跳墙,想些烂招来爬位。」语毕,向翦忌懒搭理面如死灰的年修容,转而看向神情慌乱的碧婕妤:「栖氏妒忌赵淑仪深得圣心,总思着阴险招术想害人,这本宫不意外。可你同赵海珠情同姊妹,赵碧两家更是世交,怎麽就脑子一昏了呢?」

皇后瞥了满脸震惊的赵淑仪一眼,後端起茶盏垂眸徐饮几口,方不咸不淡的开口:「荣贵妃还是小觑女子的善妒之心,这亲姊妹都能为了争宠互下死手,更何况她们仅是手帕交情,在荣华富贵前均不值一提。」向翦笑眯眯的应了话:「皇后娘娘说的对,是臣妾狭隘愚昧了。」「这四人能沆瀣一气,想必是有人在後头协助。」昭贵妃觉得此事有诈,逐点了适才遭荣贵妃指出身份的宫女问话:「你是如何联系其余三名宫嫔?倘若如实招来,本宫尚能宽恕你一回。」「奴…奴婢…奴婢是自个儿…」「姊姊无须费神,这事妹妹可清楚了。」「此话何意?」

「妹妹这些日虽禁足於菅霞宫,却未曾放过任何一丝线索,终是给妹妹摸出背後指使之人。」言谈及此,荣贵妃转头吩咐已替自己携来御赐茶叶的汐泱:「好泱儿,你且去偏殿将吴大人的千金请来。」「奴婢遵命。」见夙海娆同萧环玉面露困惑,向翦慢悠悠的解释:「皇后娘娘,这总涉及些旁人家的龃龉,臣妾才把吴尚书家的闺秀召入宫来。可单独召见又会惹人闲话,故臣妾乾脆把来年适龄的闺秀们全喊来,顺便让自己一饱眼福。」大抵明白这事牵扯上前朝高官,皇后的神色亦是严肃冷淡不少:「原来如此,你当真用心了。」

不一会儿,工部吴家的嫡出千金-吴嘉昕,随即出现於宝晴宫正殿,且礼数周全的朝诸位嫔妃请安:「臣女参见皇后娘娘,见过诸位娘娘。」「平身。来人,快腾个位置给吴小姐。」待吴嘉昕落座於宁妃下首,夙海娆仔细打量其与吴家远亲,前些时日方得了帝王钦赐封号的纯贵嫔-吴棠嫿,半晌後方噙着浅笑道:「吴家倒是多美人,各个姑娘均生了好样貌,本宫瞧了也欢喜。」「只怕这美人难消受,惊了娘娘您呢!」探手自怀襟掏出一枚双鲤回盘玉佩,向翦掐着系缠玉佩的宝蓝绳结,嘴角弯起一抹深意:「纯贵嫔,这东西你可熟悉?」

「妾从未见过这枚玉佩,还望贵妃娘娘恕罪。」吴棠嫿端着温婉浅笑,语调亦是低柔徐缓:「妾知娘娘想查清残害皇嗣一事,妾自是敬佩您用心良苦,但妾当真没见过此物,还请您莫怪罪妾与吴家。」「你没见过,可别人却看过几回。」向翦倒不意外纯贵嫔这反驳态度,目光却集中於面露几丝诧异的吴家千金身上:「本宫今日请来吴姑娘,便是想了解这枚玉佩的出处,不知吴姑娘可否替本宫和诸位嫔妃解惑?泱儿,把东西掌到吴姑娘眼前,好使她方便瞧看。」将双鲤玉佩交到汐泱手中,荣贵妃示意心腹步至吴嘉昕面前,好让对方能瞧清物品。

吴嘉昕伸手接过玉佩,认真反覆端详一会儿,逐语带迟疑的开口:「倘若臣女记忆无误,此玉佩乃臣女母族惯用的信物。」垂眸细察鱼尾纹理刻字,在看见一不明显的徽字後,吴嘉昕的脸色顿时变了变,接着赶紧起身跪地求情:「娘娘,臣女不知宫中发生何事,但请您相信吴家定跟此事无关!」「本宫当然知晓,否则皇上还能让吴大人稳坐工部尚书之位?」向翦随口敷衍一句,逐将视线转至嘴唇微白的纯贵嫔:「这後宫心大的素来不少,可像你这般狠毒的,也算是罕见至极。吴棠嫿,你心计倒是深,可没想到本宫的手段比你高超许多。这不,把玉佩给捞出冰封的池塘,又将人给逮个正着了?」

「妾不知娘娘在说些什麽。」纯贵嫔仍保持镇定神色,甚至略显讥讽的道:「听闻娘娘前几日染上风寒,莫不是吃药吃的傻去?尽是在这儿冤枉各宫姊妹,摆上张狂无赖姿态。」「来人,掌嘴二下。」荣贵妃笑弯着眼眸,并命李准去执行这份任务:「李总管,请你替本宫教教纯贵嫔规矩。」「奴才遵命。」下手毒辣的搧了吴棠嫿巴掌,李准端着歉意说:「奴才失礼,还望贵嫔莫恼才好。」「李总管太客气,她犯的过错可谓死罪,赏她巴掌算轻饶了。」命人把从各宫蒐集的巫蛊秽物摆置出来,荣贵妃语调散漫的道:「歪邪东西还挺多,皇后娘娘不妨瞧瞧。」

随着贴身女官把一件件饱含恶意的物品掌至眼前查看,夙海娆和萧环玉的脸色愈发阴沉,终是在瞧见钉上太子生辰八字的咒偶时,二位后妃均爆怒厉喝:「当真是反了!」「是谁胆敢这般放肆!?」众嫔妾被稀罕动怒的后妃吓了一跳,赶紧起身下跪求饶:「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啊!」「一个个装作知书达礼、温婉体贴模样,背地却是尽弄些阴损招术,本宫今日定要查个彻底!」日後倚仗全靠过继於自身名下的太子,皇后自是比谁都紧张愤恨,更不论欧阳珉身後,正站着权势地位皆屹立不摇的珵亲王:「荣贵妃,你来说!」「臣妾遵命。」

「先说这枚双鲤玉佩,乃象徵徽家的定情信物。纯贵嫔入宫前,曾被徽家一公子相中,可惜被吴家人给拒绝。那名公子倒是痴情,不仅将玉佩赠给纯贵嫔,还允诺会无条件替她办一件事,故而有了擅於烧制琉璃瓦的工匠出现。」捧着茶盏细啜几口润喉,荣贵妃接着陈述:「虽说这五位嫔妾明目上,丝毫扯不出半点关系,但据臣妾所知,唐家二爷有名宠爱备至的妾室,实乃碧家四服庶女。纯贵嫔的嫡出兄长,娶了年家旁系的嫡女为妻,听闻二人如胶似漆。至於栖贵人,其父有意迎纳唐家寡妇为继室,自是听命於人,推波助澜一把。」

指尖逐一点了各家安插的探子给皇后及昭贵妃细瞧,向翦漫不经心的再道:「虽说五个家族各有心计,但这五名毒妇亦是妒恨赵淑仪和惠妃得宠,更别谈日後将继承大统的太子殿下了。她们知道一时半刻弄不死臣妾,便想着法子想一石二鸟,顺带削弱皇上对臣妾的宠信。娘娘若尚存疑虑,不妨让阴司局的人当众用刑一回,好给这群蠢货长长记性。」「证据确凿,你办事又俐落乾净,本宫信你这番言词。」夙海娆瞥了面无表情的李准一下,後冷着声开口:「来人,直接杖毙犯事的奴才,就在宝晴宫正殿外头的空地行刑。」「奴才遵命。」

「汐泱、暖儿,你们二人去把犯事主子的贴身女官、一等及二等宫奴全数关押,让阴司局的人不必客气。倘若有人反对,便道是本宫的旨意。」「奴婢遵旨。」「昭贵妃、荣贵妃,你们认为该如何处置这些嫔妾?」听闻皇后问话,萧环玉垂眸深思半晌,方徐缓沉稳的道:「尚算小打小闹的嫔妾,不妨罚抄宫规百回,并禁足半年且撤去绿牌二个月。」深谙萧环玉绝不触碰犯错严重的嫔妾处置事宜,荣贵妃便先等昭贵妃道毕,接续说出自身想法:「至於罪不可赦的人,臣妾建议撤销封位打入冷宫,服侍过的奴才也清理一番,省得留了机会让她们兴风作浪。前朝之事,臣妾想皇上自有断夺。」「如此甚好。」

亲眼看着妆容华丽的嫔妾们一个个遭受惩处,吴嘉昕的脸色很是苍白,她自是有些心思,却在向翦有意无意的打压下消弭不少。向来同荣贵妃不合的令妃,这回愣是寂静默然,早几日太皇太后特地遣人告诫她,命她莫再寻荣贵妃麻烦,嶭雪不敢不听从。当她瞧见无数後宫阴私,全被向翦一次捞个乾净彻底,令妃顿时明白此女城府手腕堪比耀天帝,无时无刻皆监视着後宫任何风吹草动,果真是无法动摇之人。禧妃和宁妃早已习惯荣贵妃的狠辣,自是约束下人不可惹事,反观入宫时间尚浅的惠妃,倒有几分惊惧之情。

「赵淑仪怀胎将满九足月,这些时日便少出来走动,专心安胎待产。」吩咐贴身女官指派经验老练的产婆嬷嬷,去浮香阁服侍赵海珠,皇后面露几丝倦意的道:「本宫就不陪你们掌眼各家闺秀,太子尚在凤仪宫学习,本宫回去瞧瞧好安心神。李总管,今日之事还劳烦你回禀皇上知悉。」「奴才尚有一事需办,还请娘娘停步。」「何事?」面对夙海娆的询问,李准仅笑了笑,後从身後太监手中拿过皇诏:「荣贵妃薛氏听旨,薛氏自入宫封妃至今,打理後宫井然有序,性情温婉体贴,深得帝王喜爱信赖,故加封蕙质兰心之『兰』字,封号『荣兰』。」

在场嫔妾耳闻皇诏内容,均露出惊讶至极的神情,连皇后也不免瞟了略显错愕的昭贵妃几眼。耀天帝赐予薛瑷二字封号,意谓其地位权势更胜入宫多年的萧环玉,隐晦透露打压世家的念头。向翦面不改色的跪身接下册封皇诏,暗暗感叹自己身上的活儿愈发沉重麻烦,得好番同珵亲王索讨赔礼才是。可他亦得感谢寒玥的支持与信任,否则哪敢一次翻搅後宫,还不被澜沧帝王给弄死。算算时间,耀天帝该让少年王爷上朝议政,荣兰贵妃不着痕迹的弯了弯唇角,他还真期待之後的生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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