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木星 — 章三:熒惑守心 ☽ 之六

正文 木星 — 章三:熒惑守心 ☽ 之六

平静的日子没有太久,纬荷与修宇腾之间又掀起了波澜,这回真是滔天了。

「纬荷!你看。」教室里,秦芷言从班代那边拿来这一月的群星志,神色异常慌张,有说不出的古怪。

「芷言,你怎麽了?」

秦芷言翻开群星志,把斗大的标题与版面塞到她面前。

「行星战队新星出世,双星合璧疑似交往⋯⋯胡说八道!」她阅览标题,下方附图是修宇腾抱着她冲出重围的背影,内文就此大书特书、杜撰猜臆,不堪入目。

难道那天斗舞的观众也混杂着群星志的记者吗?那几张破传单的宣传效果简直比电视台放送还大呀!

後头传来一声轻笑,她猛一转头,只见郭诺菲手上也有一份,悠闲翻阅,看到有趣的想笑便笑,若有似无瞥了自己一眼。

她脸色发白,要是、要是让兰兰看到了⋯⋯

「修宇腾那混帐!」她气急,一拍桌子,平时温和的她做出这样的举动,吓到不少人。

「Mars学长现下在你们社办里,你要不要去找他跟你解释一下?」秦芷言替她顺毛,建议。

纬荷愣了愣,脑中某条线路突然被接通,眯起眼睛:「你怎麽知道?而且你好像很关心呢。」

热舞社的社办在活动中心後台,一般学生是不会过去的。

「我、我要去更换礼堂海报时正好看到他撩起布幕进去啦,他身後还跟着一个人。」秦芷言摆手道,「我们是好朋友,你又这麽生气,我当然要关心一下嘛。」

「可是你不是早就认定他是我男朋友,方才又何必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呢?」她抓住秦芷言的诡谲,又刻意制造台阶:「我知道了,你就是怕我像现在这样对不对?」

「是啊。不是都说平常越温良恭俭让的人发起火来越可怕吗?呵呵⋯⋯」秦芷言微笑,眉间还是有几分不自然。

纬荷直觉,秦芷言之於修宇腾,恐怕不是除了知晓名字那样全无交集。

她气冲冲的冲进社办,掀起布幕就一头撞上目标。

「哇哦,也不用惊喜成这样。」修宇腾扶住她的肩,调侃道。

「去你的惊喜!」她鲜少爆粗口,他何其有幸。

「我跟你介绍一下,」他只是笑,让开身她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颈挂相机,带着一台大萤幕平板电脑的人,「这位是群星志的记者,静崎科大的谢学长。」

「你好。」沙发上的人对她露齿微笑,纬荷气得顾不上回应,瞪视着修宇腾。

「杀气这麽重啊……也对,都第三局比试了,难怪学妹这麽迫不及待。」他的手搭着她的背走向沙发,她甩掉那手,定定面向他。

「告诉我怎麽赢,其余的我不想听。」她斩钉截铁。

「可是我台词都准备好了耶,给点面子嘛。」他无奈,也不敢不依着她,「我少废话,好,其实这第三局并不是要分出胜负,而是一个选择。」

她皱起眉头。

「现在你有两条路,一是承认这篇文章⋯⋯」

「不可能。」她急辩。

「别急,听我说完。」见她这麽想与自己划清界线,修宇腾嘴角扯出一丝嘲弄,「你若是承认了,当然就⋯⋯啊啊别拧我!好,好!我们删除这个可能,所以就是另一条路了,就是让我跟谢学长澄清这是个误会,保障你的媒体接近使用权。」

「⋯⋯我不用做些什麽?」

「要啊,而且你已经做完了,你需要做的只是选择。」

「有这麽好的事?」她迟疑,事情必有蹊跷。

「以爱之名,我不会害你。」他指尖轻触她的脸颊,语气轻软。

「不要说这种话。」这回她并没有立刻闪避,垂在身旁的手握成拳。

「两位⋯⋯」谢学长一脸汗颜,这真是他长这麽大见识到最特别的闪法,如果这称得上是放闪的话,「学弟,你可以开始说了。」

「那篇报导杜撰不实,造成女方困扰⋯⋯」他扭头问纬荷,「你要请求赔偿?」

「不、不用啦。」她推辞道,只要能厘清这件事情就好,她说到底也没有实质上的损失。不过真想不到群星志编辑组的规模有大到足够设置误报赔偿了。

「那就麻烦你代书勘误,希望导正读者对事实的认知。其他的你们专业的应该知道怎麽完善。」修宇腾说罢,舒服的靠在椅背上。

「好的,我知道了。」谢学长手指在萤幕键盘上飞快敲着字,完成一个段落後稍停,推推眼镜客套道:「学弟真是护女友心切。」

「你说什麽?」才放下心的纬荷又升起警戒。

「跟风云人物在一起总是会受到许多嫉妒和放大检视,对外撇清是最好的保护方式啊。」学长自己讲的连连点头,手下继续工作。

「等等,」果然没有这麽理想的事情,「就算你写了澄清文,读者的观感真的会改变?」

「你女朋友很可爱耶。」他笑着对修宇腾说,「小学妹,我们能做到的只是修正资讯,没办法骇进别人的头脑强制变更想法啊。」

上当了。

「条条大路通罗马呀。」臭狐狸戏谑,眼底的笑意在她看来是无比讽刺。

她气结,被愚弄的难堪打乱所有思绪,让她说不出话。

「你还可以去米兰呢。」身後蓦然响起人声,温醇而熟悉。那人走到纬荷身边,极其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将她拉到身後,像在宣示主权一般。

「哦,木星学长真是幽默。」修宇腾看清那人,眸色从轻佻转为深沉,语气保持着一派轻松。

李牧醒对着两人朗声宣布:「她有第三条路,还分陆路和水路,陆路是揭发你修宇腾的追求其实都是些阴劣招数,不择手段,水路是⋯⋯要求你们搞清楚状况,这位好像是我女朋友吧。」

两个男人都是老世故,连震惊也微不可察。

「你、你是⋯⋯」谢学长启唇欲言,被来人一道凌厉目光阻断。

「还有你,别傻傻就跟人家玩,吃亏也不知道要说。」李牧醒就爱弹她的额头,但是这次特别手下留情,一点也不痛,「要是不喜欢罗马也不喜欢米兰的话,我们可以回家。」他牵紧她就往外走。

余下的两人面面相觑,不见修宇腾怒火中烧,反倒一副满不在乎:「这个,拿不拿来做文章学长心里有数吧。」

「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他,你们之间肯定有更多精彩内幕。」他定定望着早已无人的门口,收起平板,站起身与修宇腾握手,「当然,群星志不登丑闻。」

「我想也是。」修宇腾回握,报以一个疏离的礼貌微笑。

纬荷就这麽任由木星学长领着自己,所受的委屈都像脚下的砂土,一步一步被踏碎、灰飞烟灭。

他的背影那麽伟岸,挡得理智还回不来。

「谢谢你。」她突然好想贴上去,便就势从後方搂住他的窄腰,前额抵着他的背脊,「这个拥抱的心态是难以言说的感谢。」

「我知道。」

有些时候,无声胜过有声;有些事情,不说才有空间容纳某些情绪。

像现在这样,隐藏不该发生的情绪。

「那个,抱歉。」两人手牵着手,让沉默恣意发酵。一直走到了校园里的便利商店,他才突兀开口。

「学长道歉什麽呢。」她恬淡一笑,显然心情平复了许多。

「耍白痴讲什麽米兰、把你粗鲁拉走⋯⋯」他嗫嚅,居然有几分自责,「还有擅自宣告你是我女朋友。」

「没关系,情势所逼嘛!你所做的只是恰如其分而已。」她不动声色,微微松开了手,「不像那个处理事情暧昧不清、挖坑给人跳的讨厌狐狸,自作多情,一再得寸进尺。」

「你不介意就好。」他感觉到手上的力道渐轻,乾脆抽走手,一阵尴尬猝不及防,「那个,想喝点什麽吗?」

「抹茶拿铁,热的。」

「我去买。」他以此作为藉口开溜,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两杯饮料,两人在户外桌坐下。

「谢谢。」纬荷接过饮料,热呼呼的暖意透出隔热纸套,就像木星掌心的温度,「学长,你那时怎麽知道我在社办?还超级即时,刚好对上戏。」她想舒缓气氛,开起玩笑。

「多亏林墨尽责,即便我回来了他一样很关照你。」他恢复正常,也笑了,「他说修宇腾似乎对你别有目的,一直骚扰你。原本在我嘱托後他还不想插手的,在斗舞的消息发出後才决定拉你一把。」

「为什麽?」

「我一直在他背後施压啊,他打算放你自生,只要还不到自灭程度就可以了。但是跟Mars斗舞就是赤条条的作死,他一定要有所行动,所以後来你在排练室见到他不是偶然,他本来就在等你。」

「然後就是一连串的突发事件,他还发现了一些藏在台面下的小动作。」

「咦?」她将拿铁移开了口。

「你想,首先是在成果发表时,修宇腾为什麽可以毫无预警的宣布即兴表演?若没有音控室配合这只会是场糟糕的独角戏。」

「这简单吧,串通好控音室的校务志工就可以啦。」纬荷不假思索。

「没错,再来是斗舞之前的那张传单,你有没有发现什麽?」

她摇摇头。

「那右下角有学生会的浮水印。学生会在做海报或通知单时都会套上版型,所以这张传单是由学生会发出的。」

「我跟修宇腾的私事,就算他要大肆宣扬,也跟学生会扯不上关系啊。不过,」纬荷说道,又想了想,仍不觉得哪里不对:「那麽大量的印制,他也许图个方便,借学生会的设备完成啊。」

「至少说明他跟学生会的人有接触。」李牧醒拿杯就口,润了喉继续说,「然後就是最见不得人的部分了,斗舞前你有换衣服对吧?林墨说那衣服是一个校务志工拿给你的,是学生会没人去领的失物。但是他那个人就是生性多疑,事情太巧难免引起他的怀疑,所以他就在修宇腾把你带走时去了一趟学生会办公室。他发现招领处桌面上和一把美工刀上有一些线头。」

「难道⋯⋯!」她瞪大眼。

「你想到了吧,线头的颜色和那件破碎的衣服是一样的。」他沉了脸,「那些事情的确不是巧合,他的直觉真是准得吓人。另外,平日学校不会开放校外人士擅入教学区,当然群星志记者也是被挡之门外的,所以那篇绯闻的出现肯定是有人爆料。而编辑组是哪里负责接洽的?就是学生会。」

她啊了一声,恍然大悟:「原来林墨学长说的当心,并不是指修宇腾,而是⋯⋯」

「那个校务志工的女生。」

秦芷言!

同一时间,不同地点,不同的人,怀着不同的心思。

大礼堂空无一人,音控室里的设备也静静瞧着里头的一对幽会男女。女孩扫开操作桌上的杂物,坐在上头,彷佛这样就能一并扫去心头矛盾。晃着细长的腿,望着帅气里带着邪气的男孩,笑容那麽天真。

「你说的我全部都有替你做到,尽管结果是那样,你是不是还是应该奖励我一下?」

「乖芷言,你做得很好。」修宇腾挑起唇角,在女孩左颊印上一吻。「答应你的。」

「说实话,我真开心你失败了。」秦芷言甜甜一笑。

「怎麽说?」他的手亲昵搭上她的肩。

「因为这样,我就能继续理所当然的喜欢你了。」她将额贴上男孩闪着褐红色光芒的浏海,贪恋着他的鼻息。

只要他一天没有女朋友,她便还能假装占有。

「你乐意的话没什麽不好。」

「很不好。」明明距离那麽近,她的声音渺远得像天际的海鸥,「我失望,你的失败给了我继续喜欢你的理由,同样的理所当然。」

修宇腾不作声,揉揉她的秀发,似是聊表歉疚。但她心知肚明,他心里从来不认为那麽多女孩为他心碎是他的错。

被姜太公钓起的鱼,就不要再对着水面顾影自怜。她真羡慕蒋纬荷,能够丝毫不动心。

「修宇腾,我常常觉得心里很苦、很涩。」秦芷言凄然笑道。

「我知道。芷言,再帮我一个忙好吗?」

「说吧。」彷佛有一支被开启而无人说话的喇叭,在她的脑袋里嗡嗡作响。

「明天中午,带蒋纬荷来资讯大楼外墙角的大树下见我,我还有话对她说。」他抽走了身子,而她木然保持着亲近他的姿势。「我知道你会有办法的。」

他对她总是这麽信任,交给她的都是申论题。

「好。」

原谅她,单恋也能这麽犯贱。

真该把国外那些省能源的鬼奖项颁给她,得奖原因是她的怒火如果可以化为实体,就能把牛排煎得跟石头一样硬,不需要石化燃料。

「表面纯良的像只绵羊,背地里横刀夺爱毫不手软,原来这就是交情十年的闺蜜啊。」郭诺菲语气不屑。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那某人就能被她千刀万剐。嫌这个说法老套,那她华皎兰就换成,如果一束目光可以如热能汇聚,这张刺眼的照片就能被她灼穿!

她扯起那本群星志,将有着那对奸夫淫妇的页面撕下、撕碎,还不足以泄愤。

她不过摧毁有蒋纬荷的照片,可蒋纬荷摧毁的,是她的交心与信赖,对她阳奉阴违!

「跟这种人还是早早一刀两断吧,省得多作防备。」郭诺菲煽动着。

华皎兰只是冷笑,眸里森森寒光令人毛骨悚然。

「一刀两断还不算什麽吧,她能不顾情面,就要能付出代价。」华皎兰纤臂一扬,将残破的群星志从眼前丢开,「这小妮子最近是顺风顺水,才得到几分肯定就当自己扶摇直上了吗?该是让她认清谁是老虎谁是病猫了。」

纬荷,是你的错,不要怨我。她闭上眼暗暗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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