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偷了别人老公的心。
就像当初，方治轩的心也被别人偷走了一样。不，他那时是从来没把心给过我吧。
我懂那种感觉，本来一个很爱很爱自己的人，突然有天对自己不耐烦了、不再关心的感觉。
而我现在，就是造成阿昇的老婆陷入痛苦的祸首。
窗外忽然下起骤雨，虽然早就知道晚上会有一场大雨，但阵阵的雷声还是让人不安，就好像老天要来惩罚我这个不道德的女人了。
叮咚。
『我在阿玺这，来吗？』
听见讯息声，还不用滑开手机，胸口就会一紧，既期待是他，又害怕是他，因为每一次和多传一次，我就会更想拥有他更多。
『好，等等到。』
不需要特别梳妆，因为在阿昇的面前，我从来就不需要去伪装成任何的模样，不管我外表如何，彷佛我们看见的，都是彼此的灵魂。
虽然这样形容很浮夸，但那种心灵依托的感觉让人很有安全感，总是腻在一起就不想分开。
我匆匆坐着车抵达酒吧，吧台里的阿玺对我浅浅一笑，「等等帮你送去。」
「谢啦。」即使下车有撑雨伞，肩膀还是被沾湿了，一下子进到开着冷气的酒吧里，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秋天一旦下起雨，就意味着冬天即将降临。
我自然地坐到他对面，不坐在一起，是我俩心照不宣的划线证明。
「今天怎麽这麽突然？」
「嗯……突然想喝点酒。」他垂下眼，目光有点不自然，看起来像被什麽事困扰着。
「怎麽了？你的小说不是前两天已经过稿了吗？」
「通过是通过了，但还是有一些烦心事，所以才想找你一起喝酒呀。」
阿玺正巧帮我啤酒送上，自从我成了这里的常客後，他现在也会准备一些美式啤酒，所以我才会一直无法去别的地方喝。
「那，先乾杯！」
「每次都我喝调酒，你喝啤酒，难怪不清醒的人永远是我。」他指指一旁的威士忌，我看出了他的用意。
「深水炸弹？干嘛啊？想把我灌醉？」
「对，想灌醉你，不然每次都只有你一个人是醒着。」他盯着我暧昧地笑，我知道，他想说的不是这个，我该就此打住，把话题带过才对。
「喂，你应该没对我有什麽非分之想吧？」
他抓抓头，疑惑地说：「对朋友？当然不会。」
我将威士忌倒一点在啤酒里，我从来都不觉得深水炸弹好喝，更奇怪的是，就算只有加一点点威士忌，整杯酒的味道还是变得相当诡异，明明只加了一点。
如同我们现在，明明只踰矩了一点，但关系就跟这杯酒一样，还是不一样了。
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下半杯，刚开始还没什麽异状，但过了五分钟，我就感到一丝酒意冲上来，後劲相当可怕。
「干嘛？明明喝啤酒千杯不醉，深水炸弹也太不能喝了。」阿昇轻笑地摸摸我的头，我的眼神只是稍为恍惚一下，他马上就察觉了。
「我哪有，调酒我也能喝上好几杯啊，深水炸弹没问题的。」
「我拭目以待。」
「对了，上次你说的那本书我看了。」
「哪本？」
「《我们都无法成为大人》。」
「好看吗？」
「很刺。」
「你还真是坦白啊。」
「但那种刺会上瘾呢，不知不觉就看了两遍。」
「有没有发现认识我之後，让你变得文青起来？」
我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又挥手对阿玺再比一杯。「你确定不是让我走向酒鬼之路？」
「哈哈哈哈！」
总是这样。
心情再怎麽不好，只要我们两人能一起喝着酒、聊着天，心情就会莫名好起来，不管兴趣有多不同，我们都能一直有话题。偶尔，他也会说点他和家人的故事，我也会说我小时候最热爱烤番薯的事。
我们看起来像个亲密的朋友，只会是朋友。
我在厕所洗了两遍脸，确定自己能够保持清醒，才慢慢走出洗手间，却发现阿昇站在门口等我。
「你……」
他愈来愈靠近，我也只能贴着墙，看着他哀伤的眼眸，「阿昇，我们不能。」
他的唇一点一点向前，像在试探，也像在确认，我的心是否和他一样。最後他轻轻贴在我的唇上，炙热的唇把我的冰冷慢慢融化，却只是这样放着，像在等我回应。
冰冷的唇颤抖着、犹豫着，我凝视着他，终於无法再守住底线，我轻咬了他的唇一口，他眼角微弯，又柔又深的吻就这样绵长地持续了好久、好久。
我被吻到发出轻喘，直到有人经过，我们才不舍地分开，他顺势牵着我，在我耳边说：「我们去别的地方，好不好？」
快拒绝，一定要拒绝。
最後一丝理智在脑海里呐喊。
但我实在太渴求了，太久没被人抱，太久没感受到爱着我的目光，太久……没牵着谁的手，都舍不得放开了。
「好。」
阿玺看着我们两人离开，没有任何奇怪的表情，好像认为我们俩早该在一起似的，外头依旧滂沱大雨，我们两人共撑一把伞，最後两人都变成了落汤鸡。
等到了旅馆，他一件件褪去我身上的衣服，我知道已经来不及了，无论怎样，到这一刻都来不及了。
我终究还是跨越最後的防线，而且我卑鄙的想把原因归咎给酒精，好像这样罪恶感就能少一点。
我们一直在吻着彼此，好似我们等这个吻，已经等得太久、渴望得太久，我从未对谁如此热情过，因为是他，是阿昇，我甘愿沦陷。
我忘了我们到底缠绵了几次，直到我们都用尽力气地瘫在彼此怀中，我才发现，他的心跳声依旧狂跳。
「你的心跳好快。」
「我的心跳从未慢过，当你在我身边的时候。」
我仰头看着他，微微一笑地啄了他的唇一下，「我也是。」
「是吗？我听听看。」
「等等，我没力气了，别过来！」
「你好色，我只是想听心跳声而已。」
「骗人。」
明明都没了力气，但我们又再次陷入一遍又一遍，谁也不想停止的情慾中。
我可能真的疯了吧，明知道没有结果，明知道到头来，一定又会受伤……
等我再次清醒时，外头的天已经很亮了，彷佛昨晚狂风暴雨没出现过似的，天气艳阳高照到刺眼。
阿昇微微的呼吸声让我感到安心，我轻轻拉开他的手，走到厕所，镜中的自己，都不像自己了。
那个女人她笑得很满足，她终究睡了别人的老公，但却没有一点罪恶感。
一换位思考，我便不敢再看镜子了。
简单梳洗完，正巧阿昇的手机传来了讯息声，不经意扫了一眼，却让我一怔……
『阿昇，别忘了下午要产检，你会陪我去吧？』
「产检……」
阿昇轻轻睁开眼，他看着我错愕的表情吓了一跳。
「怎麽了？」
「阿昇，你老婆，怀孕了？」
「……」
彷佛昨晚一遍遍爱抚着我的人，只是为了和我做爱，而不是为了爱我。彷佛那个说会为了我而心跳疯狂的人，是为了我终於愿意把身体给他，所以疯狂。
「小满，你明知道的，我喜欢的人从头到尾都只是你，我对她根本、谈不上爱。」
「你对我也只是喜欢，不是爱，不是吗？」
「你别抓我语病，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捡起衣服迅速穿好，「你是作家，一句话该用什麽词修饰、怎麽表达，你清楚得很！」
我背过身，不想再看他。
他忽然从後拥着我，炙热的体温，让我想起了昨晚，想起了好几个曾被人爱着的瞬间，会不会，我渴望的人并不是他，而是被爱呢？
「我好乱，放手。」
「不放。」
「阿昇，我们不可能！我不可能去伤害一个刚怀孕的女人！」
「别让她知道，就不会有伤害。」
我转过身，「你真的很自私。」
「你也可以自私一点。」
所以芮如当初就是这麽想的吗？单纯为了能够和喜欢的男人在一起，所以逼自己自私，逼自己看不见别人受伤……
我把他推开，不想再多说。
「小满，我喜欢你，不是因为想得到你而已，我喜欢你是因为，只有你能懂我，也只有我能懂你，如果可以再早一点认识你，我娶的人就不会是她！」
在门前，我顿住步伐。
「阿昇，你知道自从认识你之後，我最爱听什麽歌吗？」
「我当然知道，你每次微醺的时候、还有发呆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哼出几个音符。」
「你真的知道？」我都不知道我发呆也会哼。
「想幸福的人。」
瞬间，原本对这个道别不想哭的我，红了眼眶。他真的很了解我，应该说，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我，我感受到久违的心痛感，尤其看着这样的他，我真的好想、好想……忘了所有身分，只管爱。
「我说过了吧，我绝对是最懂你的那个人。」他一步步走近，我对他比了一个停的手势。
我挤出最後的力气挣扎，「可是跟你在一起，我只会变成一个不幸的人！」
这句话对他似乎相当有杀伤力，他的瞳孔微颤，向来不会哑口的他，居然词穷了。
「阿昇，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