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江南某电影院。
面前一整桌是满满的零食，Ven兴高采烈的拉着姜胜允跟朴信拍了自拍，才准备要上传社群网站，被眼尖的姜胜允瞄到立刻制止。
「背景都已经这麽少了，不会被发现的吧？」Ven有点委屈地指着照片里少得可怜的背景，露出来的部分只有椅子脚跟後头的吧台，光靠这样怎麽可能会知道他们在哪……
姜胜允想起了什麽，嘴角微弯，道：「粉丝很厉害的。」
先前他问过李昕，为什麽会知道那间咖啡厅？分明没露出线索的。
李昕听了就震惊了：你怎麽会认为没留下线索？
然後她就传了影片来，是他某次直播不小心按开了镜头，虽然瞬间就挡住了，可李昕把这不到半秒的片段截下来，影格分解出几个能看见後方墙壁的画面，再以公司为圆心向外扩散，一间间地确认有没有那面墙，不出多久就找到了。
说完她又补了一句：「这点事是基本吧？」
好像都能看见电话那头她神采飞扬说着这些事的样子。
「总之，不行，明天再发，不然等我们看完电影以後。」
旁边的朴信也出声了，「对啊，万一真的有饭追来怎麽办，不可以。」
Ven只好放弃，转而朝爆米花下手。
朴信坐了一会儿就逃走了，姜胜允眼都没抬，他和Ven两个今天就是个烟雾弹，护送朴信出来约会呢，好让他苗头不对的时候有地方可以躲，现在估计已经在某个角落跟女朋友碰头了。
公司其实是不禁止谈恋爱的，但该有的规矩一个也没少，最基本的就是得暗着来，不能被记者抓到，要是真的被抓到有违约金，拿来压新闻嘛，必须的，更严重一点爆出来的话也必须否认到底。作为偶像不能违背的职业道德。
客观来说算是很人性化了，再说他们接触到的、会交往的大部分也都是业界人士，大家对大环境也都心知肚明，有些事情不必明说。
在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状态下，有像朴信这样情史丰富的，有像队长和青梅竹马长跑好几年的，有像崔贤宇这种乐得以偶像名义远离花花世界的，也有像Ven这种虽然常跑夜店却穿梭花丛不沾衣的高手。
姜胜允思及此，看着Ven啧啧两声摇头，生得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实际上做尽了厉害的事呢……
「干嘛这样看我？」Ven抬起一边的眉，表情很有戏。
「没，就是突然觉得你挺了不起。」
Ven皱起脸，没听懂他在说啥，也不打算搞懂，低头继续玩手机游戏打发时间。姜胜允塞了一把爆米花进嘴里，毫无灵魂地嚼，手机萤幕上是和李昕的聊天画面，输入栏里就几个字，「在干嘛」，他一直没有按下发送，过没多久又删掉。
电影还有十分钟开演，不长，也足够姜胜允回顾过往的这几年。
成为练习生之前他一直是留着小平头的憨厚小弟，理所当然地和恋爱绝缘，後来进了公司，有人管理外貌，才渐渐变得好看一些。一边上学一边练习的时期虽然苦，但谈些小情小爱还是无伤大雅的，当时在班上也交过女朋友，是对方提的，但没多久就被分手，理由是对所有人都太好。他也不怎麽感觉到悲伤，大概因为原本就没多认真。
十八岁的时候就出道了，像开启新世界一样，看见的人都是光鲜亮丽的样子，但反而没几个有好感的对象，大概是因为他们初期也不愠不火吧，在圈内都站不稳脚步了还谈什麽恋爱，无疑找死。当时都曾经想过就这样解散的可能，但还是咬着牙一直撑着，出道前那麽苦都熬过来了凭什麽现在要放弃，死都要端出更好的作品出来，不然怎麽对得起所有从一开始就一直在身边的伙伴和粉丝？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这个。
再回归，毫无欲心地走上舞台，然後分数一个一个揭晓，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他们出现在最後的画面上。日日夜夜盼望的一位！当时哭得最惨的就是他，比队长还狼狈。
不为什麽，当时是他最混沌不已的时期。
就在拿一位的前一周，网上爆出他的黑料，上头是签售会的纸条，他的笔迹很好认，端正得毫无误读的可能，就这样清清楚楚写着饭碗两字──TEENS成员称粉丝为饭碗！这样的新闻标题一下子刷遍了各大娱乐新闻，顿时以最不希望的姿态被注意到。
而事实是如何呢？
那粉丝已经是脸熟的存在了，从无名小卒的时候就经常看见她，是队长的饭，参加签售会也像朋友一样聊着天，总是笑着自嘲是他们可爱的饭碗，前几次姜胜允很认真的告诉她，不要这样说自己，可她总是笑着说这是玩笑嘛。几次之後也就习惯了，既然她不觉得如何，那他们也就从善如流不表达意见。
然後那次，纸条上的问题很微妙──我对你来说是什麽样的存在？
姜胜允原本打算写的是一直支持的重要存在，在写字之前被挡住。
「可以写饭碗吗？」她说，「对我来说是特别的词嘛。」
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了，但怎麽也无法联想会是脱饭回踩。一直说着爱的人，某一天突然就翻脸不认，甚至回头朝他们泼了一盆臭水。
幸好是公司处理得快，很快地发了澄清，可一旦被拉黑，又有多少机会能洗白？大众是不想听解释的，他们只喜欢劲爆辛辣的内容，无关是非。
那时漫天都是他的黑粉。有人说他做事不谨慎，也有人怪他一个人拖累整个团体，更多的是不知所以、一个劲攻击他所有的看瓜民众。
是他应得的。对所有人都太好，失了分寸。
幸好，从那之後就是上坡了，无论是TEENS或者是他自己，渐渐上轨道的途中，他也一点点地把自己藏起来──他是TEENS的胜允，是作为偶像的胜允，而不是姜胜允。
然而，既然是不被需要的那一面，那麽「姜胜允」存在的意义又是什麽呢？
有人会看见这样的他吗？
姜胜允突然喊了一声Ven，「那时候你跟珍雪为什麽会分手？」
「没头没尾的……为什麽现在提这个？」
「一直都想问，没机会，突然想起来。」
珍雪是Ven的同学，出道前的女朋友，交往有两三年，队友们也都知道，常常调侃他们纯情，但语气是欣羡的。或许是交往的年龄早了一些，Ven和珍雪不太常有高调的肢体接触，但他俩在一起的时候，任谁都能够感觉到空气中和谐而舒服的氛围，是两个契合的灵魂。
後来某天，Ven回到宿舍，说了一句我分手了，这就是故事的结尾，没有解释，他们自然也不问。
「她说，我要去的世界是她没办法跟着一起的地方，所以……在彼此怨恨之前先分开比较好。」Ven的表情无异，像在说别人的故事，「这样也好，一直等我对她也不公平。」
「那……你们现在还有联络吗？」
「嗯，偶尔。她现在在洛杉矶念书，学校就在我家附近。」
姜胜允默了一会儿，说：「挺好的。」
「所以，我的遭遇是让你下定决心了还是更犹豫？」
「啊？」
Ven突然就笑了，「我看起来像傻子吗？」
「什麽啊……」
「我对那孩子印象挺深刻的。她那时候问我说，觉得胜允什麽时候最帅气？我回答认真唱歌的时候。然後我反问她，那你觉得呢？她想了一下说，不是有把麦克风递给哥哥们的时候吗？在那之後安静地背着手站着的胜允，我觉得很帅气。」
姜胜允没料想到会听到这种回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为什麽？」
「『站在灯光下的时候也很耀眼没错，但把光芒留给别人的时候好像更加帅气了』。她这样一说，我才也觉得，啊──没错呢。」
感觉她比我更了解你，Ven开玩笑地说。姜胜允没有回话，经过镜子的时候随意瞥了一眼，才发现耳根不知何时已经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