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林水木
第一天上工，春梅紧张得不得了。原想着有张伯这位熟人在挺安心的，哪想到，张伯把脚扭了。早早起床，仔细梳理一番才上班去。
萧主任是位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之前听张伯说他儿子发展得很好，一直劝他退休，在家含饴弄孙。他上班仍是非常认真，并没因为考虑退休，便做事打马虎眼。许多大小事都亲力亲为，所以当他的秘书还不至於太忙。就是倒倒茶水、打打字、接接电话，和传递文书等杂事。
原来的秘书邱小姐，这二天仍来上班，做交接工作。她辞职的原因是因为即将要结婚，夫家让她把工作辞了，专心做家庭主妇。邱小姐人很好，第二天下班前还跟春梅说：
「你若有什麽不懂的地方，再随时打电话问我。」
「怎麽好意思麻烦你。」
「没关系。对了，还有林课长也可以问。他和我们的业务关系最密切，大家私下都猜萧主任退休後，估计就是林课长接他的职位。你若有任何问题去问他也行。咦，说曹操、曹操到。林课长您好。」
说话的是一位，看起来年纪和自己不相上下，粗眉大眼，戴着黑框眼镜的男子。
「怎麽，好像听到有人在说我。你该不是在说我什麽坏话吧！亏我还特地帮你筹办欢送会。」男子笑着说。
「哪有啊，我正在说您的好话呢。我才在和春梅讲，以後有什麽不懂的地方，都可以去问您，您可是位热心的大好人。」
「那倒是真的。春梅，你若有什麽问题，不要客气尽管来问我。」
「先谢谢你了，林课长。」
「不用客气。你们收拾好了没？陈姐刚才已经先去餐厅了，叫我们也赶紧出发。」
三人坐着林课长的车子到了公司附近的中餐厅，一进门就见着陈姐在位子上等他们入座。陈姐是人事部的主管，年约五十来岁。听说从十几岁就进公司，算是老资历，大家都喊她声陈姊。
陈姐朝门口望了望：「小邱，萧主任没跟你们一道过来啊？」
「没有，他家里头来电话说，儿子和媳妇临时带孙子来，他赶回家看孙子去了。」
「等明年他退休後，还怕看不够嘛！你们赶紧点爱吃的菜，我不能待太久，婆婆交给我家那口子照顾，我不放心。」
「陈姊，您真是孝顺。你们婆媳的感情，比你婆婆自己母子还要好。希望我婆婆也是位好相处的人。」
「那当然。那是我幸运，嫁过去之後，婆婆便一直都把我当成自己的女儿看待，我肯定要好好孝顺她。你放心，你这麽乖巧，嫁过去之後一定很得人疼的，记得嘴巴甜一点就行了。呵呵。」
「对了，春梅，你有对象了吗？」陈姐是出了名的业余媒人婆，见到单身的，习惯性地做一下身家调查。
春梅愣了一下，微笑着摇头。妈妈和张妈妈千交代、万交代，让她别把过去的事，让任何人知道，但她实在不喜欢这撒谎的感觉。
林课长：「陈姊，您就别问春梅这种私事，人家多不好意思啊。才第二天上班，别把人给吓跑了。」
「呵呵，也是。光顾着说话，我们赶紧叫菜吃饭吧。」
林课长：「今天算是送旧也是迎新。欢迎春梅成为我们的新同事，也先祝贺小邱和另一半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谢谢。」
春梅实在不太喜欢这种聚会的场合，但是她也是今晚的主角之一，不能不来。陈姊忙着分享过来人的经验，和小邱讨论结婚该注意的一些习俗，和该如何讨好公婆等等，准新娘该知道的事。小邱听得聚精会神。
她想起了也不过才四年前的事，她也是像小邱一样曾经如此期待自己的婚礼。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闷。
林课长看春梅没吃没几口便问：「春梅，你吃得这麽少，是不是菜不合胃口，要不再叫一点别的？」
「没有不合胃口，只是我今天刚好不太饿。您尽量吃，不用在意我。」
「下了班，在公司外面的时候，你不用叫我林课长。我只大你几岁，叫我林大哥或水木哥都可以。以後业务上我们几乎天天都会说到话，不要太见外。」
「好，我就叫你林大哥吧！」
「你平常下班或是周末，有什麽嗜好吗？」
「我妈在自家门口摆了个摊子卖饮料，没上班的话，就是在摊子上帮忙，没时间培养什麽嗜好。」
当初阿桃母女三人要搬家时，卖了丈夫遗留下来的大房子，找了个间虽然比较小，但地点好、门口可以做生意摆路边摊的房，这样可以省了摆摊、收摊的奔波辛苦。家里仍留有一间房作分租之用。阿桃认为房租收入还是最稳当，不过她现在学聪明了，只收女学生，避免闲话。
「那你家里还有什麽人？」
「就我妈妈和妹妹，我们三人。」
「林大哥，别问我的事了。说说你自己吧。你来公司很久了吗？」
「我是外县市人，家中排行老么。我上面四个兄长和二个姊姊都结婚生子了，所以阿爸和阿母没时间管我，忙着带孙子。初中毕业後，听邻居说台北工作机会较多，便来台北闯闯看。运气还不错，找到这份工作，从最阶层做起，升到现在课长这个位子。」
「所以你比较喜欢住在台北吗？」
「应该算是吧，比留在家乡陪我阿爸阿母种田好多了。而且不会一直被我老姊，逼着去相亲。」
陈姊突然喊了一声：「哎哟，看看这时间，我得赶紧回家。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一步。对了，帐我刚刚已经结好了。不是我出的。萧主任昨天有交代今天饭钱他出。再见、再见。」
「陈姊，记得一定要来参加我的婚礼喔。」
「哪还用说，一定，再见。」
小邱的未婚夫，过了没多久，也来到餐厅接她回家。
「春梅，那我车你回家吧。晚上你一个人走路回去，我也不放心。」
春梅想想也是有点害怕：「那就麻烦你了，谢谢。」
自从离婚後，春梅每天都很思念女儿。试着打几次电话回林家，但是林家总说女儿在睡觉，连话都说不上。唯有工作可以让她暂时忘掉许多烦恼。萧主任就像一位亲切的长辈，而林课长也在工作上帮她不少忙，她很快地就适应了这份工作。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领了薪水的春梅很开心，想着终於有钱，可以买点小点心去看百合和她的女儿们。
那天探望百合之後，回家路上淋了一场雨，没想到竟然感冒了。原本想说小感冒，过几天就会自己好，没去看医生，今天一整天头痛到不行，想着撑到下班再去看病。
萧主任：「春梅，你脸色很难看，方才还听到你在咳嗽，去看过医生没啊？」
「还没，我等等下班就去看医生。」
「今天下午也没什麽事，你就早一点走没有关系。明天若是要在家休息一天也不打紧，身体比较重要。」
春梅虽然不想早退，但实在太不舒服了。「主任，真是不好意思。那我就提早下班，先去看病。」
「没事，你去吧。路上小心点，要不我让林课长带你去看医生？」
「不用麻烦，我自己去可以的。」
「好吧，哪你路上小心。明天若是还不舒服，休息一天也无妨。打个电话，通知一声就行。」
「谢谢主任。」
到了诊所，李医生的大嫂在柜台招呼她：「你是之前来过诊所的简小姐是吧，我还记得你。生病了吗？脸色怎麽这麽难看，赶紧先坐下。我先帮你量个体温看看。」
「谢谢。」
「都快三十九度了，你一定很不舒服。现在里面有一位病人，你再忍一下下喔。」
「没关系，我还好。李大嫂，你儿子今天没在诊所啊？」
「刚刚我公公回家，就顺便一起先带回去了。」
「来，先喝杯热茶，这是养生茶，对身体好的。」
「谢谢。」
李医师这时陪一个病人走出看诊间，有点惊讶看到春梅这副病恹恹的模样。
「庄妈妈，您就稍坐这等一下。我大嫂会拿药给您。」
「春梅小姐，你是哪里不舒服？」
「她烧到快三十九度，你赶紧帮她好好瞧瞧。」
「我扶你进来！」李医师赶紧把春梅扶进诊间。
片刻之後…
「这药你带回家吃，我先帮你打一针退烧比较快。」
「请问打针是多少钱？我吃退烧药应该就可以了。」春梅弱弱的问。除了之前去看百合母女，花了一点钱买礼物之外。她每天省吃俭用，想着哪天林家让她去见女儿时，可以给她买些好一点的礼物。
「现在不是该担心多少钱的问题。你这感冒一定拖了好几天了吧，再晚一点来，就要变支气管炎了。你是要住院打点滴，还是打一针呢？」他知道故意把病说的重些，春梅才会接受打针。
春梅心想，若是住院打点滴那一定要花很多钱，打针肯定便宜些。
「不好意思，那我还是打针吧。」
「你放心，我打针的技术很好，不会痛，像被蚊子盯一下而已！」
春梅苦笑了一下。
「大嫂，我等等送春梅小姐回家，晚一点再回来。」
「好的，没问题。」
春梅吓了一跳：「李医师，不用麻烦。我可以自己走路回家，没问题的。」
「没事，现在诊所刚好没人，也差不多是晚餐休息时间了。我原本也准备休息，不麻烦。」其实诊所休息时间是五点半到六点半，现在才快要五点。
李大嫂也说：「没关系，你就让他送吧。他闲着没事，去吧。不用急着回来。」
春梅眼看拒绝不了二人，她想赶紧回家休息，继续推辞来推辞去也没意思，只好让李医师送她回家。
二人走了才没多久，附近的郭二嫂子进了诊所。
「李大嫂你好啊。我预约了五点来看病。」
「郭二嫂子，看您气色好多了。上次医师开的药，效果不错吧！」
「感觉好很多了，就是还是有咳嗽，想说再给医师看看。现在里面有其他病人在看诊吗？」
「真是不好意思。我来不及打电话通知您。李医师刚刚临时出门替人看诊去了，对方是急病。您吃过晚餐再来吧，不用再排队，我让医师先帮您看。真是对不住让您白跑一趟。」
「那对方是急病，也没办法。还好我就住附近，那我吃饱饭再来吧。」
「是、是。不好意思。」
李大嫂心想，这二弟好不容易开窍，想追姑娘了，当然是最重要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