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禹昊老师啊……方便耽误你几分钟吗？」
侧过身子，见张老师明显一脸有事要拜托的样子，我放下手中的红笔，推推眼镜，「可以，有什麽事就说吧。」
「是这样的，你记得苏予慈吧？她是我们班的学生。」
苏予慈？转了转眼珠子，我思索了几秒，随即想到她那张清秀的脸，还有……那明显优异的成绩。
没记错的话，她是个总考全校第一的孩子。
「嗯，记得，印象中她成绩挺不错的，不都考全校第一吗？怎麽了吗？」
「她这次考试有些失常，不是第一名。」
闻言，我勾起唇角，对於张老师接下来要说的话，大致有了心理准备。
不知道为什麽台湾的教育改革无论怎麽变动，成绩至上的思维却亘古不变，好像孩子的成绩一旦出了什麽差错，就会耽误了他的一生似的。
「她也还只是个孩子嘛，怎麽可能每次都是第一名。」我微微一笑。
可张老师表情依旧凝重，「你也知道，她向来都是全校第一，可这次她不但跌出了百名内，数学甚至只考了四十二分……」
「那有什麽？我数学还考过二十四分的呢。」
话一说完，我便看见张老师那张脸变得更加严肃，惊觉到自己的失态，我急忙收拾笑容抓抓头，恭维地说：「呃，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这是跟您开玩笑的。」
「所以我没理解错的话，您现在的意思是希望我去开导开导她？」
「是啊，因为不论我说什麽，那孩子都不肯告诉我到底发生什麽事了。」
「可是我去合适吗？我才教他们两个月，她可不见得一定会愿意告诉我。」
「禹昊老师你虽然才刚教我们班，可我们班学生可是各个被你迷得七荤八素的，虽然不一定会成功，但拜托你还是帮我试试吧。主要是主任那边也给了我压力……非要我让那孩子回复到之前的水平……否则就会考虑续聘的问题……你也知道我都这把年纪了……所以就拜托你帮帮我吧……」
「这样啊……」我看着张老师有些为难的样子，思索了一会儿，「那好吧，不然我就帮您和她聊看看吧。」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张老师一张苦瓜脸立刻变得笑容满面，拉起我的手握得死紧，搞得我有些尴尬，甚至有些……痛。
「那个……」深怕手掌会因此变形受伤的我急忙抽开手，「我、我突然肚子疼，去个厕所。」
「好好好，你赶紧去吧，要是还疼的话，我这儿有药，那苏予慈的这事就拜托你啦。」
张老师笑着对我扬扬手，那满脸上啊，写着的都是对我的关爱；而我则是称职地发挥演技连奔带跑抱着肚子往厕所的方向走去。
「嗯，苏予慈啊……」
□
「报告。」
「请进。」
「老师，你找我？」
抬首，看见迎面而来的人是苏予慈，我放下了手中的作业本，「来，坐。想喝点什麽吗？果汁？巧克力？还是无糖绿茶？」
「巧克力吧。」她将书包和胸前抱着的书放到一旁，然後坐下。
「那好，等我一下。」
「我还以为你们这年纪的女孩子都只爱喝无糖绿茶。」把马克杯放到桌面，我一边说。
「无糖绿茶太苦了，我不喜欢。」
「小孩子怎麽能这麽吃不了苦？」我损道。
「我哪有吃不了苦啊，读书这麽辛苦、考试这麽辛苦、上课这麽辛苦，我还不是每天都乖乖承受，我这是觉得自己已经吃了太多苦，不想再吃罢了。」
闻言，我对於苏予慈这般听起来有些孩子气却又带点理性的抱怨感到有些惊讶。
「那好，多喝点，不够的话，老师再给你泡。」
「老师应该不是特地找我来喝你泡的巧克力吧？如果是的话，我会建议你加点牛奶，喝起来会比较香。」
「啧，还嫌啊，老师办公室哪有什麽牛奶？你就将就点喝吧。」
「找你来，是要跟你聊聊关於你成绩的事。发生什麽事了，为什麽这次考得不太理想啊？」
「你是张老太婆派来的吧。」苏予慈有些不屑地瞥了我一眼，「还以为你跟其他老师不一样，结果原来是我误会了，果然当老师的眼里都只有成绩。」
说完，苏予慈一鼓作气喝完杯中的棕色液体，然後说：「如果老师您找我来是要聊这件事，恕我失陪。」接着便起身要走。
「等一下！」见状，我急忙上前拉住她，「不是这样的，老师只是担心你。」
「担心我？」她挑眉，「是担心你们会因为我影响到自己的工作吧？你们大人都一样，讲的自己多伟大，结果其实还不都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有什麽资格说担心我？」
苏予慈的话令我瞬间震慑住，大概是因为……我也曾经说过几乎如出一彻的话。
於是我缓缓松手，点点头说：「是啊，你说得很对。大人真的是很自以为是的生物，我啊，和你一样，也很讨厌这种自以为是的大人。」
语毕，苏予慈瞬间止步，转过身子两颗眼珠子瞪得滚大地看着我，一脸写着不可思议。大概是没料到我会这样回应她。
「曾经，老师也跟你说过一样的话。」我浅浅一笑，「可是别忘了，你和我谁也逃不了变成大人的命运，所以我很努力地让自己不要变成你刚才说的那一种大人，而我想在这方面上我处理得应该还算对得上自己良心。」
「什麽意思……？意思是你不是张老太婆派来的？」
我摇头，「是张老师派我来的没错。可是我不是你班导师，会因为你的成绩而丢工作的是张老师不是我，所以如果你真的不想说，那我也不会勉强你。」
「毕竟其实我也蛮希望张老师走的，因为说不定这样我就可以升任成专任老师。」说完，我扬起嘴角灿笑。
大概是有些卸下了心防，苏予慈的语调明显放软，「你知道原因之後，可以答应我不说出去吗？」
「可以。」
「真的？」
「真的。」我点头，「我保证。」
「那好吧。」於是，她坐回方才的位置。
「说吧，你为什麽退步这麽多？谈恋爱了？还是发生了什麽事？」
「都不是。」她垂下头，「我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