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人到百货公司地下美食街的春水堂用餐,各自在点餐纸上画上想吃的餐点後,学长便主动去了柜台结帐付钱,回来时圆圆拿了我跟她的餐点钱给学长。
「不用,这餐我请。」学长笑着把钱推回来。
「我不让男人请客。」圆圆说。
我也赶忙掏出钱包,「我付我自己的。」
圆圆按住我拿钱的手,「不用,我付。」
我跟圆圆每次出去都是各付各的,平常她连一颗卤蛋的钱都要跟我计较,不知道她今天是不是中乐透还被雷劈坏脑子,怎麽突然这麽想请客。
学长跟圆圆僵持了好一下後,因为圆圆态度异常坚决,学长也不愿让场面太难看也就面有难色地收下了。
这顿晚餐吃得既冗长又痛苦,学长不管说什麽都会被圆圆冷冷的句点,作为双方友人的我很努力想要活络气氛却也一直失败,最後三个人乾脆都不说话默默把餐点吃完。
那画面很是奇怪,周围人声鼎沸,大家都开心地聊着天吃吃喝喝,我们这桌像是有个无形的玻璃罩罩住我们,三个人不发一语的低头猛吃,跟盘中食物大概有仇恨不得立刻消灭光它们然後走出这玻璃罩结束这难熬的用餐时光。
餐後随便找个藉口把心不甘情不愿的圆圆打发回家。
看着圆圆搭手扶梯离去的背影心中松了一口气,跟学长两人搭着手扶梯悠哉地往楼上走,我说:「真不好意思,我同事突然来柜位上说要一起吃晚餐,她都特地来了我也不好叫她先走,只好委屈你跟我们一起吃饭了。」
「不会啦,能跟两个美女一起吃饭是小弟我的荣幸啊。」学长笑着说。
来到三楼,他接连带我看了三个他相中的包款,然後逐一跟我讨论他喜欢的设计及做工,我看来看去觉得三个包都不适合他,但又说不出什麽样的包才适合。
「还是你有其他喜欢的款式?」他问。
我看了看四周,拿起了一个黑色雾面耐磨尼龙材质公事包,「我还满喜欢看男生拿这种包的。」
但显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堆满笑脸的店员在一旁道:「你女朋友眼光真好,这款是我们卖最好的喔!」
正好被学长挡住的我来不急跟店员否认我不是女朋友这件事,而他似乎也完全没有打算要替自己平反。
店员又接着说:「或是看看这款?这车工是我们公司专利技术,而且他还有女生的情侣包款,看,女生的是不是很可爱?」
学长仍旧没反驳,我也就没有吭声。
後来店员又连续提了几次女朋友跟情侣款的话题,学长依旧没有出声否认,此时若我才跳出来说我不是他女友的话,场面好像会怪尴尬的只好作罢。
最後胡乱选了三个中我认为比较好看的,却不是适合他的。
许多年过後回想起此事,才发现,原来我们不合适,早就藏在这些小事情中,只是我们当下都没发现。
买到包後的学长显得很高兴,说为了感谢我要请我喝酒。
明天我上晚班,那麽早回去也没意思也就答应了。
搭着计程车,他熟门熟路的带我来到一间老宅改造的小酒吧,是那种很有文青气质的酒吧,跟我跟圆圆常去的装潢时尚华丽的酒吧完全不同。
我一样要了杯梅酒加冰块,喜欢尝鲜的学长则点了店家特调。
他拿酒杯的手指骨节分明,指甲甲型修长好看,想起高中时曾在音乐教室看他用那双手弹过萧邦的夜曲,行云流水的穿梭跳跃在黑白琴键之间,很难想像那麽好看的一双手是长在这八尺男儿身上。
我不禁看看自己的手。我一直都不喜欢自己的手,黑黑皱皱的,血管还很明显,看起来就像一双男人的手。
「你最近都没回彰化?」
我摇摇头,「上个月本来要回去,结果我妈跟朋友出去玩了,後来她来台中找我吃过饭,所以就没回去了。」
他点点头,「难怪,一直没等到你的电话。」
「我的电话?」一时想不起自己何时答应过打电话给他。
「上次不是说你如果要回彰化打给我我去接你,你忘啦?」
「好像是有这麽一回事,我以为你是说客套话。」
子谦学长笑了笑,「下次回彰化别忘了我。」
「嗯,好。」
我们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听着店里的音乐,看着吧台内的调酒师忙碌,直到两人的酒杯都空了,学长又提议去另外一家他没去过但一直想去的酒吧。
那晚我们就这样穿梭在好几间酒吧之间。
踩着十公分的细跟高跟鞋,加上酒精作用,走路难免有些不稳,学长在过马路时牵起了我的手…
整个夜晚,他挑的酒吧每一间都很有品味,和他在一起时我也很放松没有压力,不让人讨厌。
一直到深夜一点多,学长见我面露睡意,便招了计程车送我回住的地方。
「这麽晚了,你要回彰化吗?应该没车了?」在车上时我问。
「嗯~我应该去Chris家过夜,明天早上再回去吧。」他说。
Chris是他高中同学,也是我学长,我也认识。
我点了点头,车上又陷入一片沉默,深夜的计程车司机也如同夜空般寂静,车内的空气又默默弥漫起那股有点尴尬的味道。
片刻,司机按着我报的地址来到我家楼下,我看了跳表的金额要拿钱给子谦学长却被他笑着拒绝了。
关上门前,我弯下腰看向他。
他也静静地望着我。
汽车引擎声低沉的哼着,骑楼边的海棠在夜晚香气甚浓,混杂着汽车的排气味。
「还是,今晚在我家过夜?」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