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家休养了几天，除了凌洵昊照三餐的碎念外，生活好像又步回了正轨。
虽说不用住在医院，可毕竟检查还是需要些设备。过了几天後，凌洵昊才带自己回了一趟医院，顺便去把那间几乎没住过的饭店，把房给退了，行李也搬回了凌洵昊家。
不过令凌洵昊有些头疼的是，生活看似回归正常——她用电脑和法国客户谈着案子，自己继续查阅着以前的病例——可在沟通上，凌洵昊总觉得，自从凌勳问完结婚那件事後，两人之间就好似隔了一道墙。
「要不要打电话给范馨，叫上姜琴申一起去吃个饭？」凌洵昊双手握着方向盘，趁着红灯时，侧过头向姝芮问道。
可姝芮像是没听见般，一边抚着脖子上的项链，一边凝视着车窗外的景色。
璃窗上反映着她有些弥留的神色，和自己忧心的面孔。
「姝芮。」他又轻唤了一声。
「嗯？」姝芮回过神，眼神依旧恍惚，「你说什麽？」
凌洵昊眉头微微一蹙，「我说看你要不要打电话给范馨他们，一起吃个饭？」
「好啊。」她拿起手机，「要吃什麽？」
凌洵昊一直在观察她的表情。从上车开始，她连一个简单的微笑都没有，只是像现在这样，彷佛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吃医院附近的那间日式料理？」看红绿灯变成绿色，他的视线便转回前方，缓缓踩下油门。
「好啊。」
果然。他心想。
本该直开的路线，他却拐了个弯，稳稳的停在一座公园旁。
这次姝芮倒是意识到了，不过语气依旧平稳，「不是要回家吗?怎麽停下来了？」
凌洵昊身体略显紧蹦，手指在方向盘上敲打。看着前方好一阵子，才放下手臂，并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两人都没有动作，沈默又在车中停留了几秒，凌洵昊才侧过身面向姝芮。
「宋姝芮，」他问，「怎麽了？」
「什麽怎麽了？」
「你到底怎麽了？」他调整了一下坐姿，「那间日式料理只开到中午，现在都已经晚上了，而且他们只接受预约，你是知道的。」
姝芮闻言一凛，貌似平静如水的脸上，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啊，我忘记了。不然去⋯⋯」
「姝芮，憋着不说可不像你。」凌洵昊的剑眉微微一簇，「怎麽了?」
凝望着他的双眼，眼里映着的自己恍若隔世。那个她很迷惘、很担心，担心自己没办法相伴他一生，没办法陪他走过人生该有的历程。
有了那张绑住双方的纸，对於自己的死亡，姝芮更没有好好面对的把握。
她已经认识他超过十年了，虽然曾经错过彼此，但姝芮仍然记得他喜欢开玩笑，喜欢新奇的东西；也知道他讨厌八卦，讨厌很吵的地方⋯⋯
但他最讨厌的，是孤单。
不然当初自己回法国的前几天，他也不会这麽反常。
更何况自己已经辜负了他十年，要是在没有生病的前提下，把自己的下半辈子交给他，姝芮高兴都还来不及了，又怎麽还会担心?
可就算他一直向自己保证，一定能找出治疗方法，但这要花多少时间?三个月?一年?五年?问题就在於，自己现在连等不等的起，都是个未知数，又怎麽能轻易答应他?
能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肩膀，是多少女孩渴望一辈子都无法得到的梦想。
可到了自己身上，却成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见她眉心拧成一块疙瘩，凌洵昊也没有着急，只是回想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依她那想太多的个性来看，凌洵昊也就大概猜到了她的烦恼。
他坐回驾驶座上，拿出手机传了几条简讯。打了个档，车子再度行驶在公路上。
「要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他说，语气里有着几分轻松。
开着开着，姝芮发现他们的行驶轨迹越来越偏离市区，朝人烟较稀少的郊区开去。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朝着某座规模挺大的生态园区。
不过⋯⋯现在?晚上?生态园区?
正当姝芮还在纳闷，车子已经稳稳地停在生态公园的入口前。年久失修的招牌上布满了许多青苔，隐身在黑漆漆的树丛里，从车上下来往上看，还怪恐怖的。
想来自从自己离开後，园区就再也没有大整理过了。
看着一片阴暗的森林，她的脑海里浮出了前几天凌勳的叮咛。不过好险至少不是只身一人，不然要姝芮大半夜的自己一个人来这里，她也没那个胆。
「来这里干嘛?」姝芮轻关车门，像是生怕吵醒了什麽东西般。
凌洵昊倒是不怕，碰的一声阖上门，绕到姝芮这侧牵起她的柔荑，「走啊，进去看看。」
姝芮不明所以，可也没多问，就这样任由他牵着，带着自己走进这片熟悉却又陌生的回忆之地。
高中以前姝芮很喜欢假日的时候，独自一人骑着脚踏车，戴上自己的画册，兴高采烈地来这里写生。
来这地方画久了，自然会发现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基地。如现在这园区里，姝芮随便就可以指出其中几个鲜为人知的地方。
「怎麽想来这？」姝芮看不透他，直接问道。
「跟着我就知道啦。」他温柔的说，捏了捏姝芮有些冰凉的手。
「该不会是想吓我？」
「我今天还想睡床呢，怎麽敢！」
看他佯装揶揄的样子，姝芮不禁联想到高中的那个他，和眼前这个男人，那欠揍的嘴脸，还真是如出一辙。
可自己偏偏就喜欢这样的凌洵昊。
想到以前得回忆，姝芮如银铃般笑了。眼睛眯成两弯月牙，没被牵着的手轻轻搭在唇前，酒窝和梨窝纷纷出现在她的小脸上。
这久违的笑声，令凌洵昊有些闪神，迳自停下了脚步。
她好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怎麽了？」姝芮的笑容依旧浅浅的留在脸上。
他摇头，「没事，只是——」
话还没说完，只见她的笑容突然从脸上收起，双目圆睁，像是受到某种东西吸引般，挣脱了他的手，朝凌洵昊身旁的树林里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