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转学
面对清水的质疑，亚久津只是沉默。
他早就知道的事情很多。
诸如，他们终将面对的阻力，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以及可能，将要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时空问题。
在遇见清水秋尘之前，他从未畅想过爱情，有的也只是游戏人间的轻狂；而眼前美好如斯的她，现在的亚久津仁，拿什麽去握紧？
「手塚国光来找过我。」他别开眼，看向窗外的夜色。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平舖直述，将那天跟手塚的谈话不偏不颇地告诉怀里的女孩。
他其实不怨手塚国光，甚至理解他的做法。亚久津仁至今的人生，但凡升起过什麽奢望，往往会被更深沉的绝望给全盘否决；手塚国光，却至少留给他一点念想……
「丫头，他是为你好。」
清水捏着他的指尖倏然颤了下，「是。」
即便是当下没想明白，情绪过去後，手塚国光跟清水老爷子做法背後的用意，她又哪能不明白？可若这些，亚久津都心知肚明，又叫她情何以堪……
「每个人都是为了我好，而他们都吃定了你必须屈从，否则就是不为我好。」她哑着嗓音看他，「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为什麽就这麽难呢？」
「丫头……」纵然艰难，他也从未想过分开，可心里那句『你等我』却重得直往下沉，亚久津只觉得舌根苦得发涩。
隔着时空，承诺与誓言都薄如蝉翼，禁不起摧折，这份感情是真的，但脆弱也是真的。
「我等你。」清水说，亚久津沉默着握住她的手，这三个字，对她何其不公。
他愿意相信，却不愿意当真。
四天宝寺。
望着眼前鸟居造型的校门，清水在原地停了三秒，才重新迈开步伐。来之前从父亲口中得知这学校挺特别，原来是这种特别法，
由於转学转得急迫，制服还在赶制当中，她不得不穿着其他青学的制服进校门。在一众大地色当中，突兀的苹果绿难免收获了不少注目礼，不多时，美女转学生的消息便如火如荼地在四天宝寺校园传开了。
都还没进班就先火了一把，这倒是让清水始料未及的。
「你说你想进普通班？」五官有外国人轮廓却操着一口浓浓大阪腔，四天宝寺校长一脸兴味，尽力装出一副我很正派我是因为校长这个职务有必要了解学生状况的肃穆表情，然而却掩不住眼里闪烁着的八卦光芒：「依清水同学你的成绩是可以直接编入升学班，并且不需要经过再次测验，我可以知道为什麽吗？」
成绩这麽好，却偏偏放着东京都升学率高得吓人的重点中学不读，大老远来到校风欢乐无边却相对没那麽看重升学的四天宝寺，怎麽想都很奇怪啊、真奇怪啊。
想起不好的回忆而轻蹙眉心，清水沉默了几秒才回道：「我比较喜欢普通班的气氛。」
说完，不待明显意欲追问下去的校长打岔，她随即又开口道：「校长先生应该安排好我的班级了吧？」这个校长太特别了一些，她想她得花些时间来习惯。
得了记软钉子後霍吉讪讪地笑笑，乖乖拿起桌上的学生资料跟国中部二年级各班级的班表详看着，思忖了好半晌才说：「既然你不考虑升学班，那就按照往例把你编到人数相对较少的班级，如何？」
「……我没意见。」清水注意到校长室窗外枝条扶疏的树荫，薰风飒飒，晨光透着绿叶斜斜洒进棂台，在光可监人的地板上映照出一丛丛闪动的亮点。
这里的校风虽然奇特了些，可环境倒是比位於东京的青学要来得清幽典致。
这样很好。
「那好、」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间，西丁霍吉就做好了决定：「你就到二年七班去吧，嘿嘿……正好管一管财前那个古典每回都拿零分的家伙，嘿嘿嘿。」
满意地看着手上的学生资料，霍吉的後半句是贼兮兮地含在嘴里说的，而清水的注意力只集中到自己的去处，也不管操着一口大阪腔混杂着外国口音的诡异校长又在说些什麽自己没能力领会的东西了。
迳自道了声谢，便随着一脸理所当然、习以为常的教务长步出了校长室。
此时正值早自修结束到第一节课前的休息时间，走廊上随处可见零零散散的四天宝寺师生，乍见到她一身与四周格格不入的苹果绿制服都不免多看几眼。而打第一个人注意到转学生的样貌後，他们所经过的二年级教学区顿时骚动了起来──
「你看到她的脸没有？！完全就是我的那杯茶！」
「什麽你的！我觉得我恋爱了，她我可以……」
「那肌肤、那眼睛、那身材，极品啊──」
「我女神一看就是靠内涵的，听说是东京转来的高材生，快膜拜吧凡人们！」
「她转到那个班啊？再往下走不是七班就是八班了。」
「啊嘶背影也这麽美！」
「依咱们校长的尿性，哪儿事多八成就去的哪儿……」
众人面面相觑，心照不宣啊心照不宣。
二年七班—
「我叫清水秋尘，从青春学园转学过来，初来乍到，还请大家多多指教。」
这是因为晨练而稍微晚到的财前光在踏入教室的瞬间听到的一句话，谦和有礼、不卑不亢，却又带着疏离，让近来对於淡漠口气有些敏感的他下意识抬眼，与讲台上投射过来的眼神四目相交。
略一蹙眉，他随即移开了目光。
脸上明明挂着笑，眼里却一片冷清……财前皱眉，忍不住又往讲台上的人看去，正巧跟清水的视线在空气中交会，两人同时别开目光。
来到自己位於末排的位子坐下，对导师的白眼选择无视，财前单手支颐看着讲台上继续进行的自我介绍，丝毫没有自觉刚刚瞬间的中断是自己导致的。
眉若远山，眼睛漆如点墨，好看是好看，却彷佛压着千言万语，沉甸甸的，说不出的悲凉。财前换了个姿势，将下巴搁在桌面交叠的手背上，眼神不聚焦地向着前方，听台上没有丝毫不耐回答着问题的嗓音，有点昏昏欲睡。
听上去是挺和善，但不表现出主动的亲近也不接受他人的僭越，那种疏远的感觉隐隐约约，却着实存在。
撇撇嘴，耙了耙一头乱中有型的黑发，再抬眼时讲台上只剩下班导那个侧面D字型的啤酒肚身影，财前翻了翻白眼，心里正吐槽着『那种身材是怎麽吃出来的啊？』的时候，一抹轻轻飘动的苹果绿色泽随即映入他眼里。
然後是一只藕白的素手拉开他座位旁座椅的景像，随着那道纤细身影落座的举止，如墨瀑一般的发丝划开一帘绮丽的弧度，一直到那一霎那，财前光才晚了其他人不只好几拍的时间闪过一瞬间的怔愣。
不寻常的姿丽，往往伴随着相对应的不幸而生……
不知怎地，财前脑中蓦地闪过这麽一句曾经挂在他们家白石部长的话，来自他研究毒草多年的心得之一。当时自己还默默吐槽不就跟毒菇没两样呗有什麽好总结的──当时白石笑里的深意他还不当回事，如今这句话的涵义却猛地在眼前清晰起来。
「你好。」
好听的频率打断了思绪，财前光一回神便猝不及防望进两汪如夜空星子般的眼眸里，纯净依然，却带了丝疑惑与不自在……他这才惊觉，自己竟一言不发地直勾勾瞪着人家出神。
「咳咳。」不自在的别过头，财前单手支颐将头部重量撑在掌心上头，并不看向隔壁座位，却礼尚往来地回了声：「你好。」
半晌後他飞快自微敛的眼角觑了隔壁一眼，女孩已然将注意力摆到课本与老师的讲解之上，他不觉有些没趣了起来。
这堂课是英语，不巧是他擅长的科目，财前於是百无聊赖地悄然观察起新来的隔壁同桌。
她作笔记的部分少得可怜，偶尔那两柳被浏海稍稍掩盖的细眉会轻蹙一下，唇边随之勾起一丝很浅却忍俊不住的笑意，每当那个时候，也都是他忍不住对老师糟糕的日本腔英文翻白眼的时刻……
他注意到，她的坐姿笔挺秀雅，端庄却不显得古板无聊，大家闺秀的典致之余，自带一丝慵懒脱俗。本应矛盾的两种本色，在她身上却协和交融出一股出尘的风韵，让人无法不将视线胶着。
再次拉回财前心神的是骤然出现在眼前的人群遮住了他一直暗中观察的对象，这才发现不知不觉第一堂课一晃眼的时间就过了。
他不喜地撇撇嘴，将原本面向隔壁座位的脸庞别到另一边去，迳自戴上耳机隔绝嘈杂的人声，也不去理会因为不满班上男生一下课就蜂拥到转学生身边，因而聚集到不跟着起哄的自己的座位旁，那些女同学们的酸言酸语。
真无聊。
--TBC
天冷多添衣w阿乔关心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