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徐芮妍身体里的血液里沸腾了，就像当年她向学校检举教务主任收贿一样。
「爸外遇，从来就不是因为你的工作！」话一出口，徐芮妍的眼睛也红了，却是气红了的，「是你！是你的强势伤人、是你对这个家没有心，才会让爸的爱冷却了……可为什麽你总是单方面怪罪他、怪罪你的工作？」
这些话，她一直明白，以往不说，是怕对吴女士来说太过残忍；可现如今，她若不说，只怕吴女士会对她更残忍。
十几年来少有的、刺耳的真话，将吴女士的气愤更上一层。她抬手，眼看又要落下另一个耳光，徐芮妍却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丢开，眼里少见地闪过一丝狠戾。
打、骂、甩巴掌……这对徐芮妍来说早不是第一次，可吴女士一直到这一刻才明白，她是真的管不住徐芮妍了。
她再也不会任凭她辱骂、摆布，还像以前那样不吭一声。
就好像抓着两个风筝，有一条，突然断了线。
「你从今往後，不准见你妹妹！听到了没有？」吴女士一脸狼狈，只留下了最後通牒便忿忿离去。没了争吵声，周围的街道一下子变得安静。
徐芮妍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然後慢慢冷静下来。
风吹过来，吹在她的脸颊上，丝丝的凉、阵阵的痛。
她累极了，像是全身的力气被抽光，饶是一个上班背的包包，如今拿在手上都像有几十斤重。她走进家里楼下的大门，模糊焦距中，却见一个人影从楼梯旁走出来。
定神一看，是金敏植。
徐芮妍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遇见他……看他的表情，似乎把刚才发生的事全听了。她觉得又累又困窘，用头发掩了掩脸上的红，然後越过他准备上楼。
「ＰＤ大人。」他开口喊住了她。
徐芮妍不肯回头，只道：「今天没有力气煮饭，你回去吧。」
「我……」金敏植犹豫了下，小小往前跨了一步，「我只是来拿我的耳钉。」
确实，他的行程繁忙，今天没有在她家作客的时间，只能待一下下。
徐芮妍垂下头，从包里的夹层翻出那枚小狮子，递给他。
「现在可以回去了。」她说，再度别过头要走。
「呀。」金敏植一把捉住了她的手，不让走，「你没事吗？」
他果然什麽都听到了。
徐芮妍於是有些自暴自弃了，「……有事，很有事，所以别管我。」
金敏植拉着她的那只手突然轻轻扯了下，力道不足以将她拉到身边，却是一种示意。他看着她，低沉沉道：「过来。」
徐芮妍没有移动半步，她甚至不愿他看到脸上被打的痕迹。
於是金敏植自己走上前去。
他低头查看她的脸颊，被打的那一边高高肿起、红痕怵目惊心，看就知道极痛，可她却不哭，只是冷漠地瞧着地板。金敏植想扳起她的脸，又怕碰到她的伤处。
良久，他开口：「抱抱你吗？」
徐芮妍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麽，转脸看他：「什麽？」
「不能老是我向你要东西啊，」他理所当然地回应，「我也得给你点什麽，对吧？」
食物、饭票、颈枕、巧克力、夸奖……他向她讨要过太多东西了，却什麽也没给过她。别的不说，可此时此刻，一个拥抱他还是给得起的。
不等徐芮妍回答，金敏植轻轻将眼前的人揽进怀里。
很快地，怀里传来轻微的颤抖，然後加剧。
她伏在他胸前，哭的时候把脸都藏了起来，这让金敏植想起中秋节那晚。
那时候徐芮妍奖励地摸摸他的头，而後他醉倒在她的肩膀上。当时他不省人事，众人都以为他不记得发生了什麽，可并不是这样……他记得，而且非常清楚。
他喜欢肢体接触，可一直以来，都是很挑对象的……除了舞团里的哥哥们，还有生存赛时的简晨彦，他没有和谁那麽亲近过。
可是这几日，他时不时地想起徐芮妍的肩膀，想起她的手在他头顶的抚触。
不确定是哪个瞬间开始的，但他喜欢她这件事，这一刻看来竟如此清晰。
歛眉，金敏植用手轻拍着徐芮妍的背，既希望她能尽情发泄、又希望她平静下来。
他不笨，除了偶尔有些自我意识过剩之外，还算是懂得察言观色。经过方才的事，过往他看不懂的、许多关於徐芮妍的小细节，如今都想明白了。她的挑食、她的坚持、她的严肃、她的包容……金敏植全都搞清楚了，於是心底微微地疼。
什麽姊姊，在他怀里也不过是这麽娇小的一个。
「没事了，」他低声哄她，「不痛了。」
他现在喜欢这个人，他不希望她痛。
如果可以让她不痛的那个人是自己，那该有多好……金敏植这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