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替代品，也不是谁都有资格。>
其实我想了很久，甚至问过伍其利，到底张乐乐为何如此特别。
「是不是因为得不到，所以才难以忘怀？」
「也不是。只是遇过其他人之後，发现自己还是比较喜欢她。」
「不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拒绝你的？」
伍其利很清楚自己的魅力，也知道有甚麽女生会对他动心。如果他对对方也有兴趣，他绝不会主动告白，因为一旦被拒绝，他颜面何存？
我为甚麽知道他不会主动，是因为我听过一个故事。
那时候我们班喜欢伍其利的，少说也有四个，其中两个人更是我的好姊妹，再加上我和张乐乐，简直像八点档一样精彩。讨论这些传闻的时候，Renee坦言自己喜欢过伍其利。
「国三的时候我们是邻座，关系也不错的。」
「那你觉得他对你有意思吗？」
「那时候感觉就像在搞暧昧，但我觉得大家都有好感。」
「那为甚麽没有在一起？」
「其实他也有暗示过，但我是女生嘛，总不能先开口。结果大家都没有说过甚麽，之後也就不了了之。」Renee跟现在的男朋友感情稳定，才能坦然说出这段过去。
这证明了两件事。第一，他的性格是宁愿错过对方，也不愿作主动。第二，他一定很喜欢张乐乐，不然绝不会拉下面子跟她多次表白。
「你们现在的关系其实是怎样？」我不敢直接问乐乐，只好藉开伍其利玩笑时顺道问问。
「就….朋友吧，我想。」他也没回避，「反正我把想说的话都说了，剩下的就之後再算吧。」
有时候我想再问深入一些，他都推搪迟点再说，大概是不想让自己显得没有面子。
「阿莎？」
「嗯？」我想得太入神，没留意乐乐已经换好礼服出来。
这天乐乐来到我们公司试礼服，又是蛋糕又是饮料的，把我们的职员们逗得很开心。每次看见她善良的样子，我就会不由得想起伍其利曾因为这些美好的特质而心动。
我很想透过观察乐乐，知道怎样才能令伍其利喜欢自己。
「这套衣服还可以吗？」幸好她也没察觉，自顾自转着圈。
「淡素优雅，跟你挺相配的。」
「那就要这套了。」她笑了笑，又转身回去换衣服。
我从没见过乐乐生气或是不开心的模样，无论面对任何事情她都总是很乐观，面对任何事也都落落大方，让人挑不出毛病之余，她自己也不会受委屈。她不狠心，但面对自己不愿意的事，却又可以从容而退。
我想不透她怎样可以做到，只能每每自叹不如。
乐乐换回便服，坐到我旁边稍作休息。
「怎麽不见你未婚夫？他很忙吗？」我记得乐乐说过对方是个企业家，想来也难抽出时间打理婚礼事宜。
「嗯，他很难不忙。」乐乐倒也不介意，「反正婚礼就是场仪式，两个人的感情才是最重要的。」
「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爱上谁。」犹记得毕业那年乐乐说过，无论谁跟她表白都不会接受。那时的她，看起来对爱情完全没有想法。如今，她却即将成为人妻。
乐乐微笑，「以前不懂何谓爱情，自己也并非寂寞得一定要谈恋爱，所以对任何人对看不上眼吧。」
包括伍其利。那个专一了多年，愿意为她放下自尊的伍其利。我珍惜都来不及的那份心意，她却可以轻易说一句看不上眼。
我嫉妒，却又无可奈何。
有时候面对乐乐，心里总是很复杂。她是个心性善良，值得深交的女孩。但偏偏我内心最不想被触碰的一块，却又与她有关。我想跟她变成最亲的朋友，但每次看见她就心生醋意，想气她却又气不下。
多年的朋友，同时又是心里多年的敌人。除了矛盾，对一无所知的乐乐，其实我心中亦有亏欠。
「对了，迟点搞班聚，你要不要顺便去派邀请卡？」我不想再想起伍其利，转开了话题。
「我也正想这麽做。正式婚礼未必能把大家都请来，订婚仪式怎样也得尽礼仪。」
乐乐的未婚夫有点家世，所以在正式结婚前，会先订婚公告天下。
我点头，「我知道了，到时候给你准备。」
「还好有你帮我，不然我一定手忙脚乱。」她抓住我的手，灿然一笑。
「好姐妹还用说这些话？」我也笑了。
「到时候订婚宴上我让阿言给你介绍几个好对象，也算是答谢你。」乐乐调皮一笑。
我顿时耍手摇头，「千万不要，我最讨厌这样。」
「你一直都没恋爱，该不是没有好对象。」
我不语。
我知道自己放不下，最终只会伤害其他人。
乐乐看进我眼底，「果然还是不想跟我说？」
「说甚麽？」
「一直以来，你肯跟我说心事，但从不提情事。是因为我帮不了你吗？」
我心中一震。没想到乐乐一向不多管闲事，竟主动把这事提出来。
「不是。」我肯定地说。
她待我说下去，我却语塞。
跟她坦白我对伍其利的心思，我们以後还能坦然相对吗？
不，一直以来不坦然的只有我，乐乐不喜欢伍其利，又怎会介意这些？
「不是你帮不了我，而是我自己不肯让人帮。」我没有明说。
「阿莎，你可以不跟我说，我只是想你知道，你也有权利幸福。」乐乐语重心长地道，「自己要结婚了才发现幸福不易，所以自然希望身边人也能幸福。」
她是担心我有事不说，而非只想套我话。
乐乐如此善良，我怎麽有办法恨她？
「你能不能少善良一回？」我失笑，如实地道。
「谁说我善良了？我可是处处算计着怎样才能让你给我多打折扣呢！」乐乐装出一副不服的样子。
她的知进退，看怕我是一辈子都学不来。
乐乐也没说下去，只是从包包里取出发圈把头发绑好。
看见她的暗红色皮包，我想起了自己干的另一件傻事。
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经常观察乐乐，不仅是她的为人，还有她的打扮。她的为人自是无法模仿，但衣装饰物倒还可以试试。
记得乐乐刚上大学的时候，她妈妈送了一个名牌包给她当礼物。我们见面的时候，她总是背着那个包包，尽显成熟之美。
我本身不好名牌，不是因为自己清高，而是太贵负担不起。
那时候看着乐乐，却闪过一个念头。要是我也背这种包包，伍其利就会觉得我也像个女人吗？
後来去日本逛OUTLET，不自觉就走进了那家名牌店。
既然是OUTLET，当然有折扣，但折了，还是得付一万多块。
我逛了一圈，终於找到乐乐那款包包，但是却是当季款式，没有折扣。
我顿时转念，挑一个性价比最高的就算。一来买同款过於碍眼，二来我们都用同一款包，我肯定马上被乐乐比下去。
我知道自己怎麽学也不是伍其利喜欢的张乐乐，但就是想倔强一次，至少告诉自己已经试过。
「这款比较小巧，但空间不多，这款虽然尺寸较大，但背起来也不重。」店员亲切地用英文说明。
我来回在两款包包之间，不知作何选择。小包当然价钱较便宜，但大包跟乐乐背的款式比较相近，我心里是想买大的。
「你平日外出又是钱包又是水瓶的，大包方便点。」我妈在一旁说。
「但是……」我瞄了一眼价钱牌，打折了也要一万多，甚是犹豫。
那时候我虽然有打兼职，但一个月的薪水，也只是勉强够付这个包包。
要模仿乐乐，学费还真贵。
「你平日这麽省钱，今天怎麽突然豪气起来了」步出名牌店，妈不解地问。
我低头看着纸袋里我人生中最贵的包，也没作解释。
「不过赚到钱，是应该犒赏一下自己的。」妈也没多疑，继续往下一家店去。
这个包包买回来後，除了饮宴或者面试等重要场合，我甚少拿出来用。因为自己付了血汗钱买，不想轻易用坏弄脏，每次用完都会仔细包好放回纸袋里。
但乐乐不一样，尽管我们去吃火锅烧烤，她也总是用那个名牌包。所以我发现不是我不舍得用，而是我日常的装扮根本与那名牌包不相配。相反乐乐平日都会打扮端正，背名牌包也很自然，当然没有问题。
我傻傻地以为买了一样的包，就可以学到乐乐几分。但原来我活得不像自己，根本一点都不自然。更何况我跟乐乐个性南辕北辙，一样的装扮只会让我显得突兀。
明白这点却无法控制自己去留意她，去学她，是因为我怎样也想变成伍其利喜欢的模样。有时候我们活得像别人不是身不由己，而是根本不想依本我而活。讨厌的不是自己本身，而是无法让某个人喜欢自己的那个我。所以竭力改变，竭力学别人的模样，希望隐藏他不会喜欢的自己。
我努力过，但行不通。
原本的我很顽固，改不了也藏不了，结果弄巧反拙。
更何况，取代不了的，就算有多完美的替代品，也只是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