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门後的沉默让深雪感到奇怪。一般这个时候……千彰应该都会在办公室的?
虽然说千彰今天并没有找她,但为了要交出整理好的资料,深雪下课後顺道来了千彰的办公室,没想到却扑了空。
没办法,也只能回去了。
啊?回过身时,深雪正巧撞见了浅原教授的研究生。看起来有点疲惫的男研究生,就像已经好几日没回过家一样,不修边幅,凌乱的头发还有冒出的些微胡渣,脸上还带着两个阴沈的熊猫眼。
这个研究生深雪见过几次,似乎常常受托来送东西给千彰。记得……他好像叫做杉村。
「啊,你好。」简单向杉村打了招呼之後,深雪便打算离开。
「那个,等等。」杉村赶紧叫住了深雪。
「……怎麽了吗?」深雪回过头,疑惑地望着杉村。
「你是要找鹿岛先生吗?」
深雪点头。「是的,但他好像不在。杉村学长知道……鹿岛教授去了哪里吗?」
「鹿岛先生今天下午应该都不会在办公室耶。他应该到操场去跟足球队踢友谊赛了哦。」
……嗯,他还满悠闲的呢。不过也是,他本来就只是来上这堂通识课的罢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
铃铃……铃铃铃……
才刚与杉村道谢完,手中的手机便开始响铃,画面显示了陌生的号码来电。
奇怪,难道是编辑部的客户吗?但是,如是客户应该不会直接联络我。
「……喂?你好,我是里见。」
「里见深雪小姐,您好。这里是言守市立综合医院。」
……欸?医院……?
那个瞬间,深雪的内心萌生了一股恐惧感,如同深沉的痛,闷在深处,却刺痛得那麽清晰。
难道是……千彰?
※※※※※※※※※※
「……就是这里。」
深雪抬起头,看着门牌上的名字,内心一沉,但已经比刚接到电话时平静许多。
「谢谢你。」深雪向带领她过来的医护人员道了谢,医护人员点头後也转身离去。
她再次望了门口的名牌一眼,深吸引一口气。
门司达也。
唰——
一把拉开了拉门,只见门司一个人呆坐在床边,看向了门口。
「门司,你没事吧?」
门司轻轻摇头。「没、怎麽可能……很有事……」
深雪来到床边,凑近打量起了门司的脸,後者赶紧僵硬地别过头去。「发生什麽事了……」
「我到你们学校去,正在洗脸的时候,被足球打中了。然後……放在一旁的眼镜也不见了。」门司说着,顿了一下。「听说好像有点脑震荡,一开始有点头晕想吐,但现在没事了。」
深雪沉默了一会儿,看着门司可怜的样子,感到有些气愤也感到心疼。不过,既然是意外,也无奈何……
「嗯,那我们回家休息吧?」
门司抬头望着深雪的笑脸。
「刚才医院说门司已经可以出院了,我等一下就去帮你办个手续。那麽,今天就让我送你回家吧。」
「咦,可是……」
「不许拒绝。因为门司受伤了,对吧?」
「嗯……我知道了。」
走出了门司的病房,深雪深深地叹了口气。为自己方才的心急与愚蠢感到羞愧。为什麽……接到医院的电话会觉得是千彰出事了?他就算出事,医院也不可能联络我……
办完了出院手续,深雪与门司挨着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望着天空的夕阳,下坡的道路,让风景一览无遗。
「到了。」深雪微笑着,停在一栋公寓前。「快上去吧休息吧。最近,先不要到处跑了。那麽,我先走罗。」
「啊……那个,深雪……」
见门司还想说话,深雪回过头。「怎麽了?」
「……嗯,没、没有……回到家再传讯息给我吧。」
「好,我知道了。掰掰。」
总觉得,内心有些空虚呢。望着夜色,低垂的路灯,昏暗的街道,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感到彷徨。
从那边回到本岛,已经一年了。
我自己很明白,自己分明是在硬撑。我知道,只要见到千彰,我……就一定会动摇……
叮咚!
【ANLI❤:深雪!听说,门司出事了!】
【里见深雪:嗯,是被足球砸到了。】
【ANLI❤:没事吧?很严重吗?】
【里见深雪:没有很严重,现在已经没事了。我让他回家睡觉,现在我也要回家了……】
【ANLI❤:是吗?要过去陪你吗?一个人很无聊吧?】
【里见深雪:没关系!不用了,谢谢你!晚安。】
回家吧。
〔这段时间,你过得好吗?〕
这也是,我想问你的话啊。这段时间你在做什麽?你是怎麽熬过来的呢?见到你之後,我竟然放下了「你不会再爱我」的心慌感,这样的我,真是自私啊……
可是,我已经决定放下你了。这种下定决心,却又被你的行为弄得烦躁的心情,让我心乱如麻。
我到底该怎麽办才好?
你在那边的时候,是这麽朴实无华,那样的困境让你也像个凡人一样,让我忘了,你回归社会後,会是怎样的亮眼,是我所不能高攀的人物。
虽然很舍不得,但是,还是想告诉你,以後别再打扰我了,好不好?
喀。
一声步伐落入了深雪耳中。她抬眼,已经来到了她的家门口,但……
阴暗的巷弄里,只有一注晦暗不明的路灯撒下的灯光,在那光下,千彰的身影映入眼帘,与她对望。
她走近他。「你怎麽……在我家门口?」
千彰望了一眼巷弄旁不显眼的小门,又看向深雪。「我来找你的。一个女孩子住在这种暗巷里,很危险吧?」
「不用担心,门司都会陪我回来。」
千彰的眼神打量了一会儿深雪的身後。「但今天,似乎没看到他呢。」
「呃,我刚才送门司回家休息了,据说他被足球打中……但没什麽大碍。」
听到这里,千彰微微一愣。
深雪赶紧结束了话题。「不说了,倒是你……怎麽会来这里?」
「我,啊……」千彰这时,掏出了一副黑色的胶框眼镜。「这个,是门司的吧?还给他吧。没有眼镜的话应该会很困扰……」
然而,深雪的感官空白了,她顿时落入了思绪中……
〔鹿岛先生今天下午应该都不会在办公室耶。他应该到操场去跟足球队踢友谊赛了哦。〕
〔我到你们学校去,正在洗脸的时候,被足球打中了。然後……放在一旁的眼镜也不见了。〕
〔这个,是门司的吧?还给他吧。〕
一切的关联,让深雪徒然地感到错愕。她的目光停留在千彰手中的眼镜数秒,她才找回她颤抖的声音……
「……是你做的?」
「啊?」
「够了,真的……够了!」想起门司坐在病床上时那委屈的样子,加上连日以来应付着千彰一次次进攻的小动作,不论是常常使唤她、让课堂压力变得更加庞大、任何的恶作剧……
原本那些她以为她可以忍让的各种小事,在这一刻,都被无限地放大。
因为他是千彰,因为他是她最想见的人,却也是最想逃开的人。在他的面前,她便无法装作没事地展开笑颜。
心乱如麻的情绪,在此刻溃堤了。
「这些日子你做过的幼稚事情还不够吗?要持续到什麽时候?如果是针对我就算了,为什麽要这样对门司?我真的……」这次重逢以来,他第一次看见深雪激动地落泪,「我真的,受够了!拜托你……」
「请不要再这样了。」
深雪倔强地抹去了脸上的泪痕,一把拿走了千彰手上的眼镜,转身不带留恋地进了屋子。嗙地一声,大门沉重地关上,只剩千彰独自一人站在夜色中。
……什麽?他还反应不过来。被讨厌了吗?
千彰扶着额,思考着,是从哪里开始说错了话吗?
「哈罗?」
安静的夜里,千彰听见了巷子另一头传来的呼声,他转头望去,从夜色中走来,在路灯落下的一片光亮下,杏梨出现在他眼前。
「是你啊……」
「你跟深雪怎麽啦?吵架?」杏梨偏头望着千彰。「刚才正好在巷子里面,不是故意偷听的。」
深深望了杏梨一眼,他长叹。「……算了吧。我先走了。」
「等等,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麽?」
「你真的不是深雪的前男友吗?」
因为杏梨的话,千彰停顿了一会儿,最後摇摇头。「不是,称不上『前男友』,因为没有在一起。」
「哦?跟深雪说的一样呢。那麽,就是……你伤害了她吧?虽然不是以情人的关系。」
〔……你想跟我维持现在的关系?〕
〔要是破坏掉现在的关系,我宁愿维持现状。〕
〔……别说,什麽都别说了。然後,把我忘了。〕
〔明明离开了,却还突然出现,还真是厚脸皮呢。〕
是啊。还真的……我无法否认。
「没错。我伤害了她……」
「你打算退缩吗?如果,再逃跑一次,不就跟上次一样了吗?」
………
………
「但是应该已经来不及了吧?」
「咦?」
「我好像……已经被讨厌了。」
〔请不要再这样了。〕
抱歉……为什麽,我总是以我的方式靠近幸福,而你们却只会离我越来越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