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
她环顾一圈，看了下住了一年的住处。
虽说住了一整年，但是几乎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没有在这里生活。
她在昨天就跟房东老夫人说过，要退租了。
「应该是没什麽落下了吧......」她喃喃自语。
她提起一个行李箱，一个後背包，穿着简单的牛仔裤，莓果色的雪纺纱，走出家门。
「商亦棋！」她独自一人来到甘乃迪机场。她提早了半小时到，却已看到那人的冷傲身影。
楚缃宜拖着行李箱，跑过去。
「我来啦！」她拍拍他的肩，笑得灿烂。
商亦棋微微蹙眉，拿着机票敲了敲她的头，「不急，你可以不用用跑的。」
「你怕我跌倒啊？」许是要走上另一个截然不同的道路了，她的心情有些亢奋，来了与他斗嘴的兴致。
「我是怕你跌到时撞到其他人，害其他人受伤。」他幽幽地丢下一句，提起行李就往托运的柜台走。
「喂！你什麽意思？！啊喂！」......
他和她坐在机舱中，准备等待起飞。
「坐你经济舱会不习惯吗？」对，她依然在找话题和商亦棋尬聊。
他们金融业出差都是坐商务舱、住五星级酒店，不知道他会不会不习惯？
她如此想着。
「还好。」他翻着报纸，答的随意。
他翻报纸的动作不急不躁，显得更加典雅大方。
「喂，你也是大学就出来读本科吗？」她被句点了也不灰心，再接再厉的吵他。
终於，他转过头来看着她，蹙眉。
薄唇轻起，他吐出三个字：「你好吵。」
「……」她不理他了！
可是，在飞机滑行时，她还是忍不住抓偷偷着他的手，闭紧双眸。
商亦棋正在看书时，突然有一双冰的不像话的小手抓住他的手，他有些烦躁。
「你……」他说了一个「你」字，就没下文了。
他看着她她涔涔沁出的冷汗，什麽责备佯怒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他放下另一手的书，用自己修长的手指，覆上她纤细洁白的。
好凉。
这是他第一个直接的感受。
她很害怕搭飞机吗？
那她之前是怎麽在投行部混下去的？
他暂时搁下满腹的疑问，拿起空服员发的纸巾，温柔的帮她擦掉眉间的汗珠。
他能清楚感受到她极度的恐惧，商亦棋迟疑了一下，轻轻搂住她的肩，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胸口上。
——她的呼吸渐渐平稳的漾开。
她没有睁开眼睛，就这样闭着，直到飞到了巡航高度、飞机改平後才缓缓睁开眼睛。
楚缃宜没有立刻离开的他怀抱，他也不急，修长的手指一下下的轻拍着她的背。
「对不起。」她低下头，闷闷地说。
她原本失焦的双眸渐渐找回焦聚。
「害怕搭飞机？那之前是怎麽出差的？也是这样抓陌生人的手吗？」他重新拿起书，状似随意的问。
——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有一点」在意。
她拨了拨被汗打湿而黏在而头上的发丝，调整了下安全带，「很害怕搭飞机，但是没办法，工作需要一定要出差啊。」她坐正，随口答道。
「你之前出差也是这样乱抓隔壁乘客的手吗？」他微微把书放下，睨了她一眼。
这个问题问出口，连他自己都有片刻的愣忪。
到底为什麽会好奇这个问题？
他自己都有些道不明的感觉。
看到他鄙视的眼神，她脸有些红，忍不住反驳：「没有！我平常都是紧紧抓着扶手的，只是今天因为你在我旁边啊，就忍不住抓住你的手了。」她越说越小声，活像着做错事被抓住的小学生。
他听到这个答案，从刚才就一直紧歛的眉终於放松。
——「下次搭飞机时，我真的希望旁边依然有你可以依靠。」
过了不知道多久，机舱外面的景色渐渐暗下。
「喔喔！」她兴奋的把脸贴在窗前，欣赏着天边的美景。
夕阳在西边渐渐下沉，把远方的天空画布肆意的渲染上自己的颜色。
黑夜在东边渐渐升起，为画布带来点点亮粉。因黑夜的衬托，显得星辰更加的闪耀。
他本来就浅眠，身边的人这样一闹腾，他立刻就惊醒了。
「你不是会怕？」他摘下眼罩，无奈的问。
「真的很漂亮啊！」她兴奋的看着窗外，头也不回，眼神也吝於给他一个。
他「手动」强迫她看向自己，拿出机上的菜单，递给她。
「待会就要供晚餐了，你要吃什麽？」他问。
楚缃宜仔细地端详了一下菜单。
炖鸡肉烩饭和焗烤鱼排义大利面啊，她应该会选义大利面吧？
不知为何，他饶是想着。
但是她又让他惊奇了一次，等空服员问她要吃什麽的时候，她竟然回答：「炖鸡肉烩饭。」
空服员走後，她看向他有点震惊的表情，秀气的眉不禁微蹙，「怎麽了吗？」她脸上有沾到什麽吗？
「没事。」他收起了惊讶表情，恢复了镇定，「只是有点惊讶你会选饭。」
毕竟都是商人，这点装做云淡风轻的功夫还是要有的。
只是最近每每遇到她都破功啊……
他有些头疼。
见他不语，她望向他的双眸，想起了刚刚的失态、脱口而出的那句「我真的希望旁边依然有你可以依靠。」神色有些赧然，把头转向另一边，刻意回避他灼灼视线。
「你有什麽肉或是其他食物不吃吗？」他和她想到一块去了，也不调侃她，就自然地转了一个话题。
和城府老练的人相处就是有这种好处，一切不必说破，大家都明明白白。
「怎麽了？」她刚摆好桌上的飞机餐，疑惑的问。
「以後如果有什麽饭局，我可以提前避免你饮食上的禁忌。」他顺手的把飞机餐的甜点放到她的餐盘上，「你有宗教信仰吗？」
楚缃宜看着她面前多出来的巧克力蛋糕，有些疑惑，「你不吃甜点吗？还是你知道我喜欢吃甜的才刻意给我？」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也知道的，我早就把你的背景调查的一清二楚了。」商亦棋对她温文一笑，「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他没有说过，其实关於她资料，是他亲自去和她的老师、她的同学、她的教授、她的上司蒐集来的。
其实以他在美国华人圈的人脉，想要得到一个人的资料很容易，花点钱就会有人帮他调查好了，甚至比他自己调查的还要完全。
只是这样认识的，都不是他想要认识的那个她。
那天经过母校、看到这麽一个女孩时，他就中邪般地找到了她的教授，跟教授聊了跟她有关的所有事。
进而决定，定要和她一起合作。
一开始并没有那麽强烈的情绪，有只是让他挂在心上，偶尔想想。
真正让他忍不住出手豪夺，是在和她的直属上司恳谈过後，他欣赏她的细腻、心狠、聪颖、踏实、灵活，却又无法令人真正猜透。
在商场上，被人看透是一种极为危险的事，任何一个优秀的商人，都不会把自己至於那种危险的境地。
其实她被投行部开除，是他早就安排好的。
和她的上司串通好的。
他知道她家境清寒，如果有像投行部那样，一份安稳、有微微挑战性却又不难、薪水极高的工作的话，她是绝对不会跟他回中国的。
他看中她无限的可能性与可塑性，她可以助他站上一个从来没有人到达过的行业顶端。
只是这需要风险，以她现在的情况，没有一点推力，是不可能的。
那天在华尔街酒吧，也不是偶遇。
他们之间所有的相遇，除了第一次在校园里遇到，其他的，都是他的处心积虑。
沉潜着、蛰伏着，等待着她站在他身边的那一天。
「我几乎什麽都吃，只是真的很痛恨胡萝卜和芹菜。我没有什麽特别的宗教信仰。」她把主餐上覆盖的铝箔盖撕掉，「哇，看起来好好吃！」
商亦棋看着楚缃宜笑得开怀的侧脸，无奈的笑了笑。
他也常常三天两头的出差，坐的都是商务舱，他都觉得商务舱的飞机餐很难吃了，她竟然觉得经济舱的好吃？！
看来，他要了解的她，还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