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朱定嫣转了转脖子,除了满眼绿叶花影及穿梭其间的蝴蝶蜜蜂,没瞧见什麽。
又起身前後看了看,风吹过,几片落叶杂草被吹起滚动了几圈,落下,一切重归平静。
朱定嫣默了半晌,眼前确实啥影子也没。
「是我们啊,看看这儿。」柔软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又迅速消失。朱定嫣凝神静听了会,除了那隐约婉转的泉水泠泠声及穿过竹林带着竹香的沙沙风声,就没听见别的声息了。
呃,似乎也不是没有别的声音.....朱定嫣阖目侧耳,聚精会神地听着,终於留意到泠泠泉水原本规律的声音里参杂了些奇怪的声响,像是有人在里头蹦跳,引得水花四溅那样的声响。
朱定嫣默了默,没能忍住内心的好奇,想着这琅嬛洞天很是安全,应当没有魔物存在才是,於是便往她放置白花绿蔓玉镯的泉水处走去,双手轻轻地拂开又长高不少的牛膝草及大片泽兰,眼前一汪泉水潺潺,清泉中两个小小人影,正欢快地在凉水里跳来蹦去,不亦乐乎。
小人影一男一女,相貌精致出尘,大小约莫朱定嫣一个手掌长度,女娃娃头上扎着两个小圆髻,穿白色圆领套头绸衫,下着石榴红遍地金丝菱花锦裙,腰间系着绿色宫绦;男娃娃光洁的头上仅有一抹黑亮的浏海,活像是年画上的童子般圆润可爱,一身沉绿锦锻圆领套头衫,下着绦紫色织银线团鹤灯笼裤,腰间系了条缃色绣彤色云纹的巾子,两人光着脚,足踝上各有一只小金环,男左女右,环上串了铃铛玉葫芦,跳跃转身,金玉相击,叮当作响,清脆悦耳。
「你们是?」朱定嫣有些猜想,毕竟她是神怪书看了很多的现代灵魂,什麽光怪陆离的传说没听过,
瞧瞧那原本应该在灵泉中滋养身心的镯子不见踪影,她更是肯定的内心的想法。
「她猜到了?」两个小童子异口同声,默契不是一般地好。
两张同样精致可爱的小脸,配上两双水灵灵清澈澈的眼睛,动作神情一致反而凭添喜感。
「你猜到了,对吧?」女娃娃先声夺人,奶声奶气地问道。
明亮的眼儿直直盯着朱定嫣看,相当有气势;小男娃,倒是沈稳些,笑咪咪地瞧过来,不急不徐地问道;「你没被吓到吧?」
「玉人?玉精灵?」朱定嫣见他们两可爱俏皮的样子,未语先笑,手伸过去将两人接过来,有些不确定地问。
「真的猜到了!!」两人又同声惊呼,互相对视一眼後,动作一致地在朱定嫣的掌上轻巧地单膝跪下。
「翡翠仙君,临珩拜见。」小男孩很是有精神地自我介绍。身子小小,气度却很高大。
「白玉元君,润谊拜见。」小女娃福了个身,童音娇糯。
「....。」面对仙君与元君,一瞬间不知道如何应声的凡人朱定嫣无言沈默,她总不能说,穿越凡人,朱定嫣拜见吧?也太弱了!
「我们奉命守护琅嬛洞天待神君与夫人返回天界。」似乎是看出朱定嫣的尴尬,两人同声同气地自报姓名後又简单说明了一下他们出现的原因。
「神君?夫人?」朱定嫣狐疑,她的听力应当没有问题,理解力看起来也绝非四岁小鬼的智商,所以如果她没有问题,那麽有问题的应该是这本书吧!
究竟是要她走穿越到古代大鸣大放的路线还是要她修真成仙啊?如花妹妹,如花妹妹,你听到我内心的呼唤了没有?你到底是把我带到哪个次元来了!!
「你无须惊惶,既然琅嬛洞天接纳你,我们也会守护你。」两位童子...不,是一位仙君和一位元君,再次彰显两人惊人的默契。
「守护的意思是?」朱定嫣不得不问清楚,说实在话,她穿越穿得挺有水平的,出生在贵族中的贵族,身後靠山又一座高过一座,底气硬到能够霸气地指鹿为马,还不会被说是奸佞,不说今上和她爹娘了,就是抬出她的曾曾曾祖父母,曾曾祖父母及曾祖父,都能吓退这个朝代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剩下的不是皇族就是他家的人,吓退干嘛呢,还得靠他们撑腰呢!
除非对她不利的不是人?
但她又不修仙,能挡了谁的路?
拜托,她很享受也超热爱这人间烟火,还有一堆理想抱负要在这个悠悠哉哉的朝代大展身手,她半点不想成个超脱红尘的仙人,也没那麽个大野望,盼着能腾云驾雾,搞啥日飞千万里的,那是大鹏鸟的工作!她就是没用没野心成天在芦苇里飞上飞下的小鸒,和不知秋冬寒暑的小蜩。
「仙君和元君,其实我很享受人间的繁华。」小模小样的朱定嫣,神情认真地对着两个小身影道。
真是怕死这两位,当神仙过太爽,以为人人都想飞升成仙。
「哈哈哈,你不用担心,仙界也没那麽好胃口!」小仙君一脸纯稚,嘴巴却坏的很,也不知道是不谙人情事故还是太懂人情世故。
朱定嫣白眼一翻,忍不住嗤了声,见男童一脸不以为然,也觉得自己好歹是抹老灵魂了,跟个小鬼计较挺没意思的,只得呐呐地接了句:「小仙君说话可真是...让人不知作何解释好。」
「我们可比你老多啦!」小元君笑咪咪地瞧着朱定嫣,像是欣赏某种动物或是花草,那小眼神还带点越看越爱的姿态,让朱定嫣的小心脏突突一缩,啧啧啧,她是得了神宠还是仙恩,这样讨喜有没有太夸张,脑子里念头乱窜,突然,朱定嫣注意到不对劲的地方了,这这这,这两枚,居然会读心术!
等等,就算是仙人也不能乱读人心绪吧?
有没有天理了!知不知道隐私权啊?个资保护懂不懂啊!
「抱歉,这完全是天生本能,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就不读你的心了。」小仙君倒是非常绅士,礼貌周全地道了歉,只是看不出有多少诚意就是。
这不就读了吗!朱定嫣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白眼翻多了据说老得快,她并不想在四岁稚龄就老起来等。
「你们怎麽会变成玉镯跟着我?」朱定嫣按耐下心中诸多疑问,打算一件件厘清,好好地理出个头绪。
「琅嬛洞天从神君及夫人入凡历劫後,就关闭千年,直到你来,她不知为何居然再次认了主,我们才从沈睡中苏醒。睡太久了,仙气有些消散,短时间便无法用人身出现在凡间。」讲话逻辑清晰有条理,小仙君看来是两人中的领导者。
「但因为你很认真地照顾琅嬛洞天,又时不时带我们回这儿汲取天地灵气,泡泡无相泉,我们恢复的很快。再一阵子,就可以化身成人,当你身边的女侍及暗卫,你要认出我们喔!」小元君说话,娇声娇气,声调明快开朗,听气来相当舒服。
「知道了。确定是保护不是监视?神君跟夫人是谁?」朱定嫣有些奄奄的,娘上回确实提到要帮她再挑几个丫鬟暗卫,语气神秘兮兮的,似乎和她的生辰有些关系。
娘亲从她大病一场後,心绪一直都很紧张,虽然外表还是那个雍容华贵,气质高华的定阳郡主,但她知道,她这便宜的娘亲对她是真的疼到心坎上的,她藉故提出灵泉的秘密,打着靠着泉水保证全家健康活跳跳的大旗,其实也是变相地跟她娘画画平安符,让她娘知道自己身有奇缘,会越来越好;又镇日跟着她娘捣鼓那些口脂香膏和花露的,除了自己的确有兴趣,其实也是想多陪陪她娘,毕竟她接下来很长的时间都要和她娘亲分隔两地,两位兄长也要出门靠自己了,这偌大的国公府,只剩爹跟娘,光想都有些凄凉,有些回忆支撑着,人生的寂寞才不会那麽强悍咩。
「这是天机,不可说。」两人,不,是两位仙人,再次异口同声。默契好到不要不要的。
朱定嫣这会连翻白眼都觉得费神了,直接撇撇嘴,淡淡又反问:「所以这眼泉水叫无相泉?」
倒是挺有灵气的名字,相当合衬。躲在绿叶草药当中,默默地滋润这片园圃,即便分花拂草地寻觅,也不过就见潺潺泉水自那石缝内汩汩流出,然後就被这片显然很缺水的土地吸纳殆尽,要说无相也当真无相。
「是夫人取得喔!」润谊元君应该是夫人的小铁粉,说得那一整个莺啼婉转的,眼睛还狂冒星星,这会倒有些孩子气了!
「神君原本叫他隐泉的...」看来是神君一挂的临珩仙君小弟弟,气势稍弱地解释了句。
「罢了,你们说你们两个年长我许多,那现在我怎麽称呼你们好?仙君和元君?还是?」
朱定嫣摆摆手,郡主气势尽现,她毕竟不是真的四岁奶娃,不就是个名字,她可不想卷进去两方粉丝的口水战。谁知道这两仙会不会一言不合斗起来,倒楣到她这只可怜的池鱼!
她只是穿越到这儿,可没打算在这参与什麽仙拼仙的修真剧码。
「你就叫我润谊(临珩)。」嗯嗯嗯,这默契果真是千年才培养得起来的!
「那我就不跟你们客气了,刚刚说是北冥回来了是吗?」朱定嫣眼下也没啥想问的,至多是下回来琅嬛洞天时多了两位资深导览,於是脑子倒是转回了正题。
「那神鸟不简单,你要好好照顾。有大用!」临珩那张孩童脸说着老气横秋的叮咛时,实在让人发噱,朱定嫣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没失礼地笑出来。
「他已经送给太孙了,应该叮咛太孙不是我,我顶多只能在北冥送信来时,好生伺候!」
朱定嫣将关系撇得俐落乾净,省得哪天神鸟养到歪楼也要怪她!
「话说回来,我怎麽知道你们有没有偷偷用读心术?」朱定嫣像是突然找到遗失的记忆那般,突然问道。
「怎麽才想到要问?」临珩不怎麽赏脸地睨了朱定嫣一眼,很是鄙视。
「那是因为你一直抢着说话吧!」润谊果然是站在女生这边的!朱定嫣很是感动,给了润谊一个肯定友爱的眼神。
「仙界的人说到做到,要是说谎,惩罚很重的,没有哪个仙人会蠢到去说谎拖累自己的修为的。」元君相当仔细地将初阶版仙规解释了番,神情很是认真庄重。
朱定嫣也分不出真假,只能说她就大人大量地先释出善意跟诚意相信他们,反正这天底下报应两个字可还没从字典里不见呢!
「一起出去?」朱定嫣素来心宽,既然想通了,便开口问了句,两位小仙人虽轻盈,但用手捧久了还是有些累,她如果有决定权,一定立刻要他们俩快快变回手腕上的白花绿玉镯,安分地窝在她手上,冬暖夏凉兼装饰。
两位仙人似乎有些游移不定,默默地看着彼此,像是透过这样的对视讨论着什麽一般,朱定嫣对他们的脉脉相对无语,只觉极其有戏,倒也不催促,就这麽静静地等着两位仙字辈同夥决定是化成玉镯还是维持人身小模样。
好一会,两人似乎达成共识,一颔首,一同化作道绿光沿着朱定嫣嫩白圆润的手心,缓缓地缠到手腕,再轻轻地圈住,白花绿玉镯重现江湖。
朱定嫣习惯性地轻抚那镯子,感受那温润玉质带来的平和灵气,敛眉低语,人已经坐在掩映阁里那张精巧雅致的拔步床上了。
北冥出去时,窗户只是轻轻拢上,寒冷的风从缝隙窜进了温暖的屋内,却一下就软了气势,勉强旋了旋自香炉里袅袅升起的青烟,就褪去跋扈的寒意,拔步床上,冬日惯用的提花锦缎绒幔沈稳厚实,更是直接无视了这抹走错门的冬风。
掩映阁里一片阒静,月蛾显然还没归来,朱定嫣又轻轻转了转腕上的镯子,就着踏板下了床,小手费了些力,才撩开略显厚重的绒幔,一双脚着趿着双薄底羔羊皮牡丹纹绣鞋,踩在柔软如云的毛皮软垫上,缓缓如月移夜空般地踱到窗棂边。
瞧见霸着嘿美惯用的架子,很怡然自得地当自个家,还闭目养神起来的漂亮角鴞不是北冥是谁。
朱定嫣转个身,从博古架上拿起个摆饰用的青瓷浅碟,外头绘着冬雪寒梅,里头一圈雀鸟迎春,精致雅洁,再从乌檀螺钿梅花五斗柜中拿出白钦大爷精心制作的鸟饼乾,倒了满满一碟子,轻手轻脚地放在北冥休憩的架子下。
那高傲不拘的鸟儿,许是闻到了饼乾的香味,簌地睁开眼,琥珀色的大眼先是看看身下的饼乾,再瞧瞧眼前的四岁ㄚ头,若有所思地直直看着那手腕上的镯子,突然高声鸣叫了一声,这神鸟鸣动固然没有像凤凰那样会弄出个百鸟来朝,但也惊动了周围冬眠着或没有冬眠的生物,听听,窗外传来阵阵拍翅声,往外一瞧,不就是嘿美大姐头领着一众小兄弟妹离开温暖的鸟居,飞到掩映阁来。
朱定嫣将窗扇又推开些,那几只小鬼头便咻咻咻地滑入室内,嘿美见自己平日御用的”高枝“被占用,连吭也没吭声,倒是看到那碟饼,神情顿时有些不开心,振翅飞起,围着北冥绕圈圈,一双灵动的湛蓝眸子,满满不悦。
其他几只小的,乖乖地窝在香炉旁的桌案上,看戏似地一只只都睁大眼瞧着这场闹剧,也不知道是傻了还是怕了。
「嘿美,停下!」朱定嫣刚开始还觉得有趣,但看了会,头就觉得昏了,可见嘿美大姐头还没有停下的打算,便忍不住喝斥了声。
嘿美识相,乖乖地飞回朱定嫣身边,蓝眼睛彷若有水光闪闪,委屈不已地看着她的小主人。
朱定嫣给看到心都化了,怎麽这样可爱啊!真是萌到不要不要的!
於是顺手又拿了只霁红地金漆云纹瓷碗,也是满满一碗添上,又安抚地摸摸嘿美柔顺的毛,将碗递过去摆在桌上。
嘿美用头蹭了蹭小主人的手,撒娇撒到开心了,才移步到那碗特制饼乾旁,眼神扫向一旁现下仍没啥用处的小鬼头们,示意他们一同过来分享。
唷唷,不得了!
「我们嘿美会照顾弟弟妹妹了,真乖巧!」朱定嫣又被这可爱的样子给化了!
北冥似有所感,琥珀眸子看着嘿美,有些笑意也有些倨傲,似乎是在耻笑嘿美这卖乖装萌的行径。
於是神鸟大爷又轻声鸣叫了一声,这次,再次引来几只睡眼惺忪的松鼠及两三只垂着长耳朵的雪兔,朱定嫣傻眼地看着苑里聚集的动物,又气又好笑,这是怎麽了?连觉都不敢睡了?这北冥也太逆天了!人家冬眠,睡得好好的,喊个啥劲,才这麽大就这样会搓磨人,想想还真跟他那个主子一个样,老觉得全世界都该绕着他转!
「郡主....」门外传来小丫鬟怯生生的叫唤声,她们知道小郡主的规矩,月蛾不在,大家都不能进掩映阁,但小郡主会心疼人,怕这大冬天的,冻着她们,让大家都歇在烧了地龙,摆上银丝炭炉子的暖阁中,有事才会拉铃唤人伺候。
朱定嫣知道小丫鬟规矩好得很,没传唤绝对不会靠近门边,想来应该是有她们无法不理却又不好管的事,於是便淡淡地道:「进来说话。」
小丫鬟手脚俐落地推开雕花隔扇,及挡风的花缎绒幔,见到朱定嫣静静地坐在正厅里,福身行礼。
「问郡主安....」小姑娘仍是那副怯生生的的嗓音,也没敢抬眼看朱定嫣。
朱定嫣小手摸摸嘿美,眼神瞟了眼仍兀自吃得欢的北冥,似乎不知道自己搞出多大的麻烦!
她轻吁口气,无奈地看着眼前叫不出名字的小丫鬟,问道:
「怎麽了?」
「郡主,咱们苑子不知怎的,聚集了一堆小兽...」小丫鬟说着,偷偷觑了眼小主子,见她眉眼柔和,花瓣似的粉唇微微勾着,暖嫩嫩又绵呼呼的,突然又有了说下去的勇气,於是一鼓作气,迅速确实地将事情给交代了个清楚明白。
「几只小兽不知道是否太困,在苑里窝了会,就通通聚到暖阁旁的花丛继续打盹儿,但有只雪狐蹦蹦跳跳地,不肯歇息,还不时发出吼声,奴婢瞧她小小一只应该是不碍事,但又怕牠吵到郡主休息...」
「...无妨。」朱定嫣说着,一双明媚的凤眼又瞥向一脸写着「怎麽了?有事吗?」的北冥,只觉自己头上彷佛多了一排整齐落下的黑线,似乎还该有一只乌鸦嘎嘎飞过她头顶才应景。
见小丫鬟松了口气,她心中再次轻叹,真是造了啥孽了!凭啥别人的鸟闯祸要她收拾?
想是这样想,毕竟发生在自己的苑中,还真得不能撒手不管,只得低声吩咐几句,要小丫鬟们好生安置那几只打盹的,如果醒了想喝水用食,也给准备好,管饱管美味,至於想离开的,更得留意,定要好好地送出去,别给不长眼的家伙给打去补冬了。
末了,想起那只雪狐,不知怎地,她就脱口说出要小丫鬟送来掩映阁的话,还没等她反口,小丫鬟已经带着腼腆又怯怯的笑容,麻利地自怀里托出一只通体雪白,毛色光亮蓬松的小狐狸,恭敬而迅速地双手递上给朱定嫣。
「....退下吧,天冷,快回暖阁去。」朱定嫣不自觉地伸手接了过来,内心默了几息,最後,淡淡地屏退眼前的小丫鬟。
见那小丫鬟如释重负起身,然後踩着轻盈松快的脚步退出掩映阁,朱定嫣真心觉得,自己似乎也没有自己想的那麽有威严,哎,如果怀中这只雪狐,架上那只北冥,还有正领着小弟妹们埋头大吃的嘿美,能像一般家宠,只会吃喝拉撒,争宠耍萌就好了!
「过来!」朱定嫣这会是真的不想跟北冥客气,瞧瞧这家伙,给她捅出什麽搂子,可怎麽收拾好!她才放弃养猫,就招来只狐狸,还赖着不走了!
北冥这会儿倒是乖觉,翅膀拍拍,飞到朱定嫣一旁的案上,脚儿一伸,一脸我很乖,脚伸长长,让你方便取走小竹筒。
朱定嫣无言,快快开了筒取了信,读完也不禁失笑。
这个太孙表哥,真不是个善荏!
那她还跟他客气啥!於是乎朱小郡主来了气,呼呼呼地在漂亮的端砚里飞快地研墨,秋菊金桂笺也不用了,随手拿了张一般的洒金笺,刷刷刷地写了起来,一整个行云流水气势磅礡,不知道是气得还是怎了,光洁饱满的额头还沁出汗珠来了。
她心绪不佳,信也随手一折,就塞进竹筒,但仍轻手轻脚地将小竹筒系在北冥脚上,主子虽讨厌,但北冥她的确喜欢,气也气不久,更没得对牠迁怒。
「去吧。」她推开窗,这会突然懂事的北冥大神鸟,帅气振翅几下後,就头也不回地飞走。
朱定嫣看着那抹身影,先是还有个鸟样,然後缩成一个黑点,最後在天光云影中没了踪影。
她顿了顿,突然使劲地阖起窗扇,小苑里响起啪啪的声音,窗棂上积了些薄雪,也给震得如粉尘般落下,朱定嫣也不知道自己气啥,就是心累,於是有点儿意气用事地上了闩又落了锁。
摆明要闭窗谢客了!
回头看了眼那群已经吃完下午茶,一只只瞪大眼睛瞧着她的大小神鸟,还有一只莫名出现的雪狐宝宝,她只觉鬓角一突一突地,有些抽疼,於是抱起雪狐,摸摸嘿美,吩咐道:
「照顾好弟妹,乖些。」话毕,拎着显然适应力非凡的雪狐宝宝,往拔步床那镂雕海棠花围子开着的月洞门里走,顺手就放进摆在花围子旁的小布篓中,还贴心地找了条花布巾盖上,瞧瞧这雪白皮毛配花布团子,朱定嫣直想比大拇指给自己的好品味按个赞,真是绝配!
「好了,你也一样,好生歇会,我呢,也要补个眠休息一下...」不然我这小身板,可禁不住你们这样折腾。朱定嫣交代完,人往床架子走,一甩脚,软绵的绣鞋就飞到一旁,她继续迈开她的小短腿,踩着雕着春蝶穿花小踏板,蹬到床上,拉妥了漂亮温暖的绒幔後,她大字状地摊在被层层棉被厚毯给叠得如云般软棉的床上,两眼盯着头顶雕花承尘及铺在其上的绦紫绣金线折枝兰草绒幔,思绪开始飘忽发散,眼皮子慢慢地沈重起来,朱定嫣完全不想反抗这浓浓的睡意,乾净俐落地投降入睡。
而另一隅,太子府内,紫绶堂里,清雅的香气随着缕缕轻烟飘散整个室内,一旁做工精细,气韵雅致的格栅长窗开了个小缝,完全档不住北冥气势强大的一脚,嘎吱一声,被推个大开,冷风随着嚣张的拍翅声灌入屋内,几个护卫都忍不住缩了缩,只见北冥乖巧无比地飞向位居正中的唐策,轻轻巧巧地停憩在主人绑了厚布的手上,头还蹭了蹭,和朱定嫣所见的嚣张跋扈完全不同。
唐策取信,一目十行看完。
淡漠俊美的脸上,漾起一抹难言的笑。
修长的手指轻轻揉了揉信,再张开,只见一阵纸灰被风卷走飘散。
暗卫首领忍不住都啧舌惊叹。
太孙这手比那个啥胸口碎大石,高深多了!
「金山。」太孙清泠若寒泉的声线扬起,完全不似七岁孩童的软绵可亲。
方才分明还在赞叹主子手力高深的暗卫首领,转瞬正了神色,已经自暗处飘出,单膝下跪,俯首於前,等候差遣。
「去定国公府,听凭小郡主的吩咐,把双生子打输的彩头拿来。」
金山领命,一瞬消失。
分不清是谁出的手,那扇被北冥踢开的长窗倏地阖上,悄然无声,懂武的都要赞叹声力道绝巧。
外头风声呼啸,雪开始飘了起来,似乎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屋里静悄悄一片,显得有些压抑沈寂,瑞兽销金香炉里,火花焚香,轻烟依着寒气,袅袅上升,鼻尖是兰奢香那独特的清雅气味,清冽醒人,唐策兀自对着窗旁,黄梨刻不断字寿纹花几上那盆含苞待放的绿翡沈思。
像是想到了什麽又像是什麽都没想。
「玉人儿吗?」他低声沈吟,又归於静默。
紫绶堂里,轻烟同淡香缱绻,如玉君子,俊逸出尘的容颜上神色淡漠,平静与漠然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