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风玻璃被滴上几滴水珠，弹指间雨水就布满整片玻璃，天空扛了太久的水气，终於在夜晚下雨了。
杏瑜在车内目测雨势，是打在身上会微疼的程度。
车子在一个巷口停下，苏柳仁拉起手刹车，杏瑜手放在安全带扣环上准备解开，看着他等着下一步指示。
「雨这麽大，我下去就好。」他打开车门并撑起一把浅蓝色的伞，下车要关上车门前却又折了回来，探进车里说：「不会太久。」
「嗯嗯。」她点点头，回答：「我帮你顾车。」
苏柳仁浅笑後往旁边的动物医院走去，杏瑜在他的车子里四处张望，她发现车子里的小配件挺多的，除了香膏、柴犬的排档杆套，转头，骨头造型的颈枕上绣着柴犬的头。
看来他是注重细节的人。她在心中猜想。
半晌，後座的车门被打开了，杏瑜警戒地回头，听见一声「进去进去」，接着看到一只柴犬钻进车里，牠好像有点激动，吐着舌头不停喘气。
「这个你帮我保管一下。」苏柳仁从後座往前递了一条毯子给杏瑜。
她接过後低眸，鹅黄色的毯子上有白色的狗脚印花。
「你会在车里放小被被啊？」她印象里妈妈的车里没有放被子，她说那是降低格调的东西。
「嗯，你想睡的时候可以盖。」
不晓得是因为他压低嗓子，还是因为车里的共鸣，苏柳仁的声音似催眠，嗅着木质香味，杏瑜缓缓地闭上眼睛。
似乎睡了一阵子。
没有雨刷的声音，也没有雨夜常有的喇叭声，这样的静谧正好入睡，她找了一个更舒适的角度，但刹那间就发觉不对。
「早安啊，睡美人。」
轻喃比闹钟有效，杏瑜瞬间睁大眼，苏柳仁笑灿了，问：「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没有。」她连忙否认，移眸看见他们已经抵达公寓的地下停车场，「我们……到很久了吗？」
「大概十五分钟吧。」
杏瑜咬唇蹙眉，低眸自责自己睡着了，还睡得这麽死，到了那麽久都没有发现。
她打了打自己的额头。
这个举动引苏柳仁笑出声。
她侧眸偷看他，抗议道：「你怎麽不叫醒我啊？」
「我看你睡得很熟啊。」苏柳仁回答得理所当然，他的脸上还留有方才的笑意。
「还是可以叫我啊，不然让你等那麽久……」她扼腕地咬唇，怎麽感觉她在他面前常常出糗……
「不会啊。」他笑说：「我看你睡。」
他们互望一秒，杏瑜双手抬起摀住脸，她小声嗔叫：「呀！你别看！」
羞死人了！
「真可爱。」
杏瑜挪动手指，开了小缝偷看，睫毛搧了搧手指。
苏柳仁浅笑，她的一连串反应让他看得出神，好一会儿才拉回思绪。他轻弹一下她的额头，说：「回家吧。」
地下室的回音特别明显，流通不佳使得空气闷热异常，许是因为如此吧，她有些燥热，耳朵烫烫的。
那夜她失眠了。
餐厅的经历如幻灯片不断重播，想到Allen的嘴脸她仍然非常反胃，幸好苏柳仁恰好地出现，还巧妙地让她脱身。
英雄大概就是那样吧。
即时出现、从容解决，还不忘了给出一抹笑。
杏瑜拉上被子盖住脸，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庞，如昙花在夜里绽放，也如昙花转瞬即谢。
眼下还有Allen的问题未解，她猜不到他会不会提出下一个邀约，她不可能知其意图还去赴约，想彻底切断关联，就得让妈妈知道状况。
会是枪林弹雨吧。
杏瑜眼睛上看，深吸深吐，噘着嘴角，她不断啃咬着自己的嘴巴，房间的微光似乎经过水珠而折射。
「嘶……」
化妆台的桌灯赶走一室黑暗，她拉开嘴唇，镜子里映出圆形的伤口，她呆坐片刻，手背擦掉脸上半乾的泪痕。从抽屉里拿出药膏和棉花棒，看着里头的瓶瓶罐罐，犹豫之後还是倒出一粒白色药丸。
用药完，她躺在床上等待药效，为了杀时间而拿起手机，发现有则新讯息，是Allen传来的。
「下礼拜一去吃火锅。」
不是询问、没有沟通，是直述句、是命令句。
她长叹一气，要滑掉那则讯息时，却发现有一处不同了，她打开他的头贴，换成他半裸上身的背影照。
是刺青，他整个背部恍如画布。
这下有理由了！她莞尔然後笑灿了，关掉萤幕，她心安地让黑暗酝酿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