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萧头。”
“啥事老陈。”
陈宇墨光着白嫩的脚丫子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手里遥控器按的跟switch手柄一样频繁，面前电视随着他的一顿猛如虎的操作一秒一个画面无限的变换着。
“……没事。”
陈宇墨叹口气，扭脸看着坐在小马扎上穿着花围裙，弓着身子认真摘菜的萧若言，依稀记起这货好像是身家上亿的上市公司老总……
萧若言认真的摘着自己的菜，眼神温柔的就像手中绿油油的菜杆是自己的真心爱人。
陈宇墨当然是不会吃青菜的醋，于是只能一脸恹恹的盯着面前已经定格的电视屏幕。
萧若言半天没等到陈宇墨的下文，因为通常在陈宇墨说“没事”两个字后，“有事”就会连珠炮一样接踵而至。
他把摘干净的菜放到水盆里节水泡好，然后在围裙上随便擦了两下自己的手，走到沙发边准备给陈太后例行请安。
“……不是你也太厉害了吧？”萧若言看了看陈宇墨又看了看电视，“话说我还真是第一次看见能把电视给玩死机的，陈太师果然内功深厚不可小觑。”
陈宇墨居“低”临“上”，愣是把一双波光粼粼含三分春水的凤眼翻成三白眼。
“萧若言我跟你说啊啊啊啊——！！”
陈皇后本来带着逼宫自立为帝的气势，结果在看见萧若言袖子上苟延残喘挂着的一条巨大的青菜肉虫的一瞬间，三魂六魄早都各找各妈去了，只给他本人留下了一副英俊的皮囊在这不值得的人间。
萧若言眼见着自己的心肝宝贝一个炸毛就飞到了沙发的另一端，寻思自己当年要是沙发买短点是不是现在他已经从阳台掉下去了。
不过跳也没事，下面有游泳池接着，不怕……
结果他往前走了一步，一句“宝宝怎么了……”那个“怎”还没说出口，陈宇墨已经又往后蛤蟆蹦了半步。
“你你你，别过来啊！”
萧若言停下脚步，心里甚是纳闷，但是知道陈宇墨肯定不是开了天眼看见自己身上有鬼，所以四下扫视了自己一番，然后在右手的大花护袖上看见了那条还在努力挣扎，妄图克服地心引力朝着他袖子的顶端奋进的大虫子……
陈宇墨的魂魄们渐渐归位，然后也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在某人面前又失态了，于是装模作样的重新跷二郎腿坐好，喉咙还不自觉欲盖弥彰的轻咳了两下。
萧若言被他这可爱的举动逗笑了，左手拇指和食指夹起大虫子，在陈宇墨再次“登月”前，用标准的扔铅球姿势，就着开着的落地窗，送这只可怜的大虫子去往未知的远方。
陈宇墨无语的看着“莽夫”萧若言，日常风凉话又开始freestyle。
“你说你，买个菜还让人送二两的肉，你咋这么鸡贼呢？”
“扔了干嘛啊，花钱买的，直接一会儿当你萧总下酒菜多好，绝对纯天然绿色无污染，高蛋白嘎嘣脆……”
“是啊，新鲜的菜虫不要扔，裹上鸡蛋液，粘上面包糠，下锅炸至金黄酥脆控油捞出，老人小孩都爱吃，隔壁小宇墨都馋哭了，”萧若言没好气，两下撸了护袖，一屁股坐到沙发里，眼瞅着陈宇墨，手在自己大腿——的围裙上拍了两下，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过来。”
陈宇墨小小的无语了一阵儿，心想着自己这些年功力真的是大不如前，竟然连区区一个老萧头都说不过，可见人必须得时时刻刻学习，万不可有一刻的掉以轻心。
“……我死都不会坐在那个花纹的围裙上的，”陈宇墨倔强的维护着自己最后的自尊，声音真可谓无限凄凉，“绝不。”
“1，2，……”萧若言声音没得一丝感情。
“爸爸我来了。”陈宇墨还没等他喊出3就宛如一个小媳妇一般乖乖的坐到了萧若言老花围裙覆盖的大腿上，内心在滴血。
他真是想不明白了，自己这些年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为什么就沦落到如此境地？
萧若言环着陈宇墨，后者靠在他宽阔的胸膛，规律的起伏是如此的另陈宇墨沉醉……
“俩熊孩子，下周就能放假回家了吧？”
陈宇墨微微的点了点头，从鼻腔里寄出了一个含糊的“嗯”。
“真是体会到了爹妈的不容易了……”
他呐呐的说，头顶上的萧若言却若有所思。
“那咱俩不太一样。我跟你还有咱们俩崽子都不一样，我从小自己供自己，想来我的那对儿爹妈应该是比你们的要容易一些的。”
陈宇墨无语，然后挣扎着从萧若言怀里探出头，目光直视他，两个人的鼻尖都几乎碰到一起。
“多谢你的努力，使我遇到你。”
萧若言看着陈宇墨清澈的眸子，眼前的他与20岁的他重叠。时光似乎收了这人不少恩惠，不然怎会单单饶恕了他？
“多谢我当年的一腔孤敢。当全世界都在打压一个人的年少轻狂，只要他不放弃，总会等来独属于他的那束光。”
陈宇墨也笑了。
“好了，别说那么肉麻……还不是因为你长得帅。”
萧若言郑重的点两下头，目光尽是坦荡。
“多亏我长得帅。”
话说完，两个人都没再张口，绷了半天，一声“噗嗤”率先从陈宇墨口中溢出。
两个人笑作一团，旁边一只老猫百无聊赖的“喵”了一声，然后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对了，话说回来，”萧若言首先止住了笑意，语气半真半假的跟陈宇墨说，“那虫子我们当年在村子里真的是炸着吃的。”
果然，他面前本来一脸笑意的陈宇墨顿时如同被点了穴，整个人石化一般呆住。
萧若言于是爆发了更为巨大的笑声。
陈宇墨愣了半晌，反应过来以后萧若言早就笑的前仰后合，于是恼羞成怒，开始磨刀霍霍，准备手刃亲夫……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在打打闹闹中度过。
“喂，对对，那个风衣，来两件……拿不动让你哥拿，不然要他干嘛使……兰蔻的小黑瓶多少钱？……什么？这么便宜？！！买买买！买五瓶，不够让你爸给你打钱……哦，一个人限购两瓶？……没事你哥还能买呢不是？……你哥送朋友？什么朋友？男的女的？”
陈宇墨盘腿坐在饭桌的正中央，对着正在二楼露台打太极的萧若言招手，后者装看不见。
“萧若言你装死是不是！……快别天天比划你那个王八拳了，赶紧把你副卡的额度给我调到……调到没上限。”
沐浴着冬日暖阳的萧若言比划完最后一式，慢悠悠的收功。
“咋地啊，要给俩小王八羔子畏罪潜逃在大不列颠帝国买房提供帮助啊？”
“……他们未成年，有钱也没身份，买不了。”
萧若言精神抖擞一步跨入屋内。
“……我的天啊老陈你这空调开几度啊，这屋里怎么跟亚马逊雨林似的！”
他前一秒刚进屋，后一秒就捕捉到了“喵”的一声微弱的惨叫，于是又退了回去——一眼看见一楼大门的圣诞装饰上挂着一个毛茸茸的大猫！
陈宇墨这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甩他一个白眼，对着电话那边继续叮嘱：“……卡五分钟后升额，反正我三天后在机场看见你时候你箱子没装满，你和你哥明年学费生活费减半——不，变三成。”
陈宇墨心满意足的在自己闺女的惨叫声中挂了电话，一回头就看见萧太爷正在暖炉上抢救老猫。
“陈宇墨，你关门时候也不看着点，你看看给大花冻的。”
陈宇墨赶紧从桌子上翻下来，手在大花冻的直打哆嗦的背上一下一下的顺着毛.
“我哪知道她溜出去了？”他话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无限心虚。
萧若言没好气。
“你啊，煮熟没煮熟嘴都这么硬……你也不想想把大花冻死了，你天天在家不得闷死你？”
陈宇墨看向渐渐止住抖动的猫咪，那一脸的小表情别提多委屈。
“……我错了。”
“乖……对了你刚才让我干啥来着？”
萧若言把猫一把抱在怀里，手拿着猫爪子扒拉陈宇墨名贵的衬衫——这要是以往他定是不放过这二人，但是今天他理亏，所以没敢说啥。
“那个，升额度。”
萧若言撸猫撸的头都不抬。
“你说啥，大声点，年纪大了听不见。”
陈宇墨心里恨的牙痒痒，但是人在钱面前，不得不低头。
“那个，老萧……哎呀，你看我，这一天天的，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无缚鸡之力。你这大老板有钱人，身边天天那么多帅哥美女，所以天天以泪洗面的我只能买买买，多保养，万一我哪天人老珠黄了……”
萧若言依然没有看他。
“宝贝儿你已经人老珠黄了。”
陈宇墨一愣，讨好的笑容僵在脸上。
随后直接起身，面无表情回屋。
萧若言直到“duang”的一声撞门声音整个人才如梦初醒。
“这咋搞的……咋还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怀里的大花一点也不在乎爹和爸两个人已经濒临破碎的婚姻，只知道无论如何自己都会吃上空运回来的猫罐头。
这辈子就这样吧。
老花逃开了萧若言的怀抱，自己从专门为他在所有屋子的角落开的“猫道”一顶头钻到了卧室里，跑到了陈宇墨的枕头边睡大觉。
……
萧若言在门口口若悬河的说了半个小时的甜言蜜语，屋里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跟个孩子一样……”
萧若言转身走开，陈宇墨在屋里盯着手机，嘴里念念有词。
“大傻瓜……你只要夸我好看我就给你开门了啊……半天都说不到点上。”
所以忙起来像条狗的萧若言绝不会想到自己扔了无数遍的女装又不知不觉中，躲在一个又一个的快递袋子里暗渡陈仓的进了他家。
陈宇墨开开心心的在屋子里无限尬舞，然后从衣帽间最深处的暗格里，一般用来装大花的衣服的那个不起眼的小柜子里，掏出来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小裙子……
然后就被从天井翻下来的萧若言抓了个现行。
“……”
“……”
“哪来的？”
“不是老萧你听我解释……”
……
旁晚的时候萧若言好不容易把哭的梨花带雨的陈宇墨哄上床，没好意思敢提醒他一个马上奔四十的中年男人一边哭到冒鼻涕泡那个画面多美，自己则拿起手机一个越洋电话打了过来。
“闺女，你是不是又帮着你爹老陈下单买女装了……”
“……爸这事你听我解释。”
“解释就不用了……钱还够用吗？”
“——爸其实……等等，您没生气？”
萧若言默默叹了口气。
“生什么气……他爱穿什么我管他干嘛？纯粹是因为他自己在家得瑟不够，非得上大街上去穷显摆——结果不就收了刺激……”
对面的小姑娘对这个无厘头的电话听的一头雾水。
“等等……您说我爸他受什么刺激？他不是被绑架吗？”
萧若言又是叹了口气。
“得了，给他留个面子……你和你哥钱不够用了就说话，当然，让我发现你俩去蹦迪我就打断你俩腿……行了不说了，额度给你们提升了，挂了，国内挺晚的了。”
让萧若言不知道的是，那边的萧杲杲放下电话，立马就从乖乖女变成了一副夜店女王的架势。
“年轻不蹦迪，老了怎么吹牛逼？走闺女，别理萧哥那个老顽固，刷妈的卡。”
齐菲菲和李燕两个大美女站在萧杲杲和她哥萧言若的面前张开双手，萧杲杲飞奔着朝两个妈的怀抱奔去，留下萧言若一个人满脸兴趣缺缺。
“我就不去……”
“问你了吗？留下看家当良家妇男！”
三个人扔下这句话，萧言若看看紧闭的门和清冷的屋子，无语凝噎的拿起中午吃剩下的披萨往嘴里塞。
说好的中国人重男轻女呢？
名字也就罢了，直接把老爹的名字反过来……
这尼玛除了苦力啥集体活动都没他的份！
萧若言挂断电话，身后一双手从沙发后环保住他。
“人老珠黄的陈宇墨来找家产万贯的萧若言撒娇了。”
萧若言拉着他的手，让他转过来然后同座在沙发上。
“不是不让你有个个人爱好……但是你就说说去年发生那件事。”
陈宇墨心虚的打开电视。
“诶你看今年这元旦晚会把当年的tfboys合体了啊！……你看看这小伙子一个赛着一个的帅，唱的跳的都好。”
“你别打岔，”萧若言把遥控器拿过来，“你就说你去年穿那衣服趁我不注意偷摸跑出去，结果让流氓盯上了……要我说那流氓还是没见过世面，你不能因为人家是男的就说人家丑啊，平心而论，还挺好看的，我说真的。”
萧若言举双手发誓。
“你说你老老实实带着假发多好，一高兴把假发摘了，吓人家一大跳吧？”萧若言顿了顿，瞥见陈宇墨熟透的小脸，“你说误会一场，你就各回各家不就完了，你还非得证明自己魅力——你说你到最后逼着人家绑架你算怎么一回事？”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陈宇墨声如细蚊。
“你知道当我们接警察电话的时候差点没吓死过去？尤其你爹，差点从轮椅上跳起来。”
萧若言一开始还一本正经的说着，结果说着说着自己开始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陈宇墨耸耸肩。
“我最讨厌人家说我丑……你哪怕直接骂我都成。”
萧若言失笑，心想每个人都有死结。要死有人骂他穷或者说他妈妈一句不好，估计他反应应该不会比陈宇墨淡定到哪去。
“算了，我也不絮絮叨叨，该做什么你自己心里跟明镜一样。”
“你只需要知道，每个人都有老的那一天……但是我不管你生老病死，这辈子都会爱你如初。”
陈宇墨点点头，蜻蜓点水的亲吻了萧若言的面颊。
“老夫老妻了，不说那么肉麻了。”
“恩。”
“对了闺女呢？”
“下周就到了……你说你天天都念道，那干嘛让他俩初中就出国读书？”
陈宇墨和萧若言两个人枕着舒适的羽绒枕，两个老男人窝在一张大床上安静的看着液晶电视里来去不穷的明星在里面刷着猴戏给观众带来快乐，日子好生安宁。
“谁给你说那俩小玩意……我说咱们大花！”
萧若言不理陈宇墨，知道他又开始嘴硬，于是打开ins想找到闺女的近照给老陈聊以慰藉。
——结果就看到齐菲菲李燕带着自己闺女在灯红酒绿的club蹦迪。
底下竟然还有一行小字“明早就删，怕老古董爹爹看见。”
萧若言都气笑了——陈宇墨是真的笑背过气去。
“……哈哈哈哈哈啊——等等老萧大半夜你去哪啊？”
“买机票，去伦敦！”
“你给我消停会儿！回来！……孩子们都长大了，再说那俩也在呢！……”
……
人类社会真的太复杂了。
不理会面前的鸡飞狗跳，窝在单人沙发一角烤着壁炉火焰的老花懒懒的打了个哈欠，重新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它的大觉。
假期什么的，除了好吃的，果然就是睡觉最舒服了。
当然，不是假期，睡觉和好吃的也会有的！
我真是个幸福的猫——
因为我聪明到找到这两个空巢老男人来当我的铲屎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