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了要好好照顾他之後,夏尔雅开始学着不要把太多的工作带回家里,如果非必要的话她也尽量不加班到太晚,而那个说要让她好好照顾的男人其实还是和以前一样时常替她张罗三餐,可只要她说了要去外头吃饭,他也不会像以往那样坚持自己下厨,连过去爱吃冰的习惯都因为她一句不准而戒掉了,久久才会在获得她许可的时候浅嚐几口。
为了让她感受到自己能为他做的事情比想像中还多,他把过去常做给她吃的每样料理的烹调步骤都写成了浅显易懂的笔记,有些甚至还加上了插图,摆在厨房的抽屉里,好让她在有空闲时能偶尔为他下厨。
某一次忙完工作後自书房出来,恰巧看见他在衣帽间里烫衬衫,她说她想帮忙,他也手把手地教她。後来每一次整理衣服的时候,他都会特地留一两件衬衫给她,让她用短短五分钟的时间亲手替他烫好之後挂进衣橱。
每天晚上固定要吃的头痛药他也刻意摆在她的书桌上,好让她在忙完工作之後能拿着药罐出来,替他倒杯水,然後亲眼盯着他乖乖把药吃下,再和他一起回房里休息。
他总是在生活的小细节里替她保留了能够参与的空间,用着不会让她有太多负荷的方式让她照顾着他,以他最擅长的迂回和贴心来填补她心里那道被内疚凿出的空洞,不言不语地替她抹去内心深处对於自己是不是不够爱他的质疑。
卸下灿星集团的职务之後,除了Tears以外,车时勳也积极地拓展投资酒庄的版图,两个月前举办的品酒会虽然只邀请了几家媒体列席采访,仍然引起了热烈回响。然而当记者问到他是否有打算结合酒庄继而打造自己的餐饮品牌时,他却亲口否决了这个可能,然後坦然公开了自己失去味觉以及患有恐惧症的事实。
他虽然没有告诉她为什麽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可从後来媒体的报导内容中她大概也看出了他的用意。他是故意藉由这样的方式来向全世界宣示,她之所以会和他在一起,与他任何的外在条件无关,好让外界一直以来对於她是为了攀附权势,才急切地在他结束前一段婚姻没多久後就又与他结婚的流言能够终结消散。
他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她,就连在公开的场合里,他所有的决定和发言依然全以她为出发点,彷佛她就是他宇宙的中心。
不做经理人、不创立品牌,这些日子车时勳却依旧忙碌。
陪着她以外的时间,他几乎天天往他们未来要入住的新房跑,亲自在现场监工,而在他如此积极的参与下,设计师及装潢公司也不敢怠慢,工事的进度甚至比原先预计得还快上许多,五天前就已经完成了所有的工程也完成了验收。
前天他请了清洁公司过去把屋子打扫乾净,也联络好搬家公司,然後趁着她去上班的时间把大部分的东西都整理好装箱,只留了她的书房给她自己收拾。
搬家的那天,夏尔雅早上开完庭之後就和事务所请了半天假,到了新家时,搬家公司已经将所有的大型家俱都落位,也把装满他们家当的十数个纸箱依照车时勳先前分类好的顺序摆放在各个房间的门边。
趁着他送工人下楼的时候,她进房换下身上的套装,从行李箱里随手抓了套轻便的服装穿上,准备开始整理两人十几箱的物品。
「尔雅。」一进门就看见她已经撩起衣袖弯下腰,车时勳连忙喊住她。
「嗯?」她抬起头,他已经走到身边,一声不响地将她抱了起来。
她错愕一愣,因害怕坠落而本能地伸手环住他项颈。
「你干嘛?」
「你还没吃饭吧?」男人噙着笑,长腿勾开餐桌前的椅子,将她稳稳放下,接着就转身走进厨房,拿出放在电锅里保温的汤面。
替她盛好後,他先倒了一杯温水给她,这才拉开椅子坐下,等她放下水杯之後便把匙筷交进她手里,示意她赶紧吃了。
这女人今天早上有两个庭,一早出门时匆匆忙忙的,连早餐都忘了带,怕是又空腹喝咖啡,然後一路饿到了现在,可一看见她脸上已有疲倦的踪迹,他就舍不得念上一句。
「……」这男人又来了,明明自己也忙了一早上,却总顾着心疼她。
深凝了他唇边的清浅一眼,夏尔雅低下头,乖乖地开始用餐。
……
吃过午饭之後,夏尔雅就进了书房开始整理。
先前她摆在书房里的东西,除了文具和杂物之外,大多都是法律相关的书卷期刊,以及这几年执业为了研究诉讼案件涉及的专业知识买来的各种书籍,光是把这些书从纸箱里拿出来,分门别类地摆上书架,就花了她一整个下午的时间。
将一些不太常翻阅的书籍以及过去求学时期留下来的笔记整理好装进收纳箱中,她才正要弯下身抱起箱子,身後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夏尔雅停下手边的动作,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男人朝自己走来的身影,以及一如往常挂在唇角的浅笑。
「休息一下。」车时勳走到她面前,将手中的水杯递到了她手里,眼角余光瞥见了摆在她腿边的几个封好的箱子。「这些是要摆到最上层的?」
「嗯。」她走到书桌边,翘臀轻靠在桌沿稍作休息,抿了一口水,含糊低应。
「我来吧。」
他噙着笑,自愿接手苦力活,弯下身搬起其中一只半透明的收纳箱,长臂一伸,轻而易举地就把箱子放上了至少两米高的书架顶端。
似乎是怕她在一旁看着无聊,男人一边重复着弯身起身的动作,一边状似随意地说:「门口的箱子里有几个相框,你挑个喜欢的摆在书房里吧。」
闻言,夏尔雅随手把杯子往桌上一摆,旋步走至门边,甫蹲下身,就看见整齐摆放在纸箱里的相框。她一一拿起,将上头的照片细细看过,眼角流淌着浅淡的幸福。
这些照片全是他们之前回韩国时拍的。
那个星期,车时勳带着她走遍了校园的每个角落,在每个他们曾经去过的地方都拍了照片留念,甚至还挑了个下着细雪的夜晚带她去第一次和她告白的溜冰场,坏心眼地问她想不想再回味一次在滑冰场中央旋转的浪漫。
几天下来,他们拍了很多张照片,也多亏了他厚着脸皮缠着以摄影为业的好友不耻下问,拍出来的照片不论光线、角度甚至意境都非常唯美,看上去就和电影剧照没什麽两样。
其实他洗出来的每张照片她都很喜欢,照片里的她虽然隐约看得出有些怯惧镜头的难为情,但脸上的笑容也很真实,而他大多时候都和大学时期留下的每张照片一样笑得灿烂,少数几张则是噙着浅淡的笑容深情凝望着她。
当时拍照的时候,她总觉得他那样的凝望太过肉麻,让人怪别扭的,可没想到照片洗出来之後,竟让她光是看着心中就充满无垠的悸动。
她从来就不晓得,原来这麽久以来,他都是用着这样的眼神看着她的,那样深沉似渊却又温柔如海,宁静却温煦的情深。
作为一个女人,能被一个男人这样珍视着,是多麽不容易的幸运。
在数个相框中踌躇了许久,夏尔雅最後选了他们在图书馆门口牵着手一同微笑望着镜头的合照。那天他们很有默契地穿了驼色大衣,大衣下也不约而同地穿上了白色毛衣,只有下身的牛仔裤他深她浅,至於脚上的鞋子也同样是白鞋。
她记得那天早上,当她换好衣服走出房间时,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穿得与她相似的男人站在炉火前替她准备早餐的背影,意识到两人的装扮太过类似的第一秒,她就想要回房里换一件上衣,可偏偏他却在她要回房的前一刻端着早餐转过身,笑着要她赶紧过去吃早饭。
看见他笑容的那一秒,她就打消换衣服的念头了。
这个男人笑起来太过迷人,相貌又如此出众,怕是放到了外头,不消几秒就会有一群女人靠上来。那时候的他手上没有婚戒,她就是已经成为他的妻子,遇上四面八方来献殷勤的蜂蝶们,也得一次又一次地亮出戒指宣示主权。与其把自己搞得这麽累,还不如就和他穿得相衬,直接让旁人一眼看去就能明白他只属於她一个人。
然而即使这麽做了,那天在校园里还是有不少十几二十岁的女大学生在经过他们身旁时频频回头偷觑他几眼,嘴上也不吝啬地给予各种夹带着少女娇羞的赞赏,听得她心里一阵酸,最後甚至沉不住气地在他回头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时扯住他大衣的衣领,粗鲁地拉下他主动送上亲吻,好让不停围绕在他周边跃跃欲试的女孩们打消想上前搭讪的念头。
现在想起来,她那时候主动投怀送抱的举动实在有些疯狂,一点也不符合她总是冷淡的个性,要不是人在国外,没什麽人认得出她,不然就是心里再怎麽介意,她铁定也做不来这麽招摇的事。
过去她明明是个不太容易吃醋的人,可自从和这个男人结了婚之後,她反而变得有些小心眼了。
将白色的相框摆在笔筒旁,夏尔雅勾了勾唇,这才转过头看向那个正在把最後一只收纳箱放上书架的男人。因为伸长手臂的关系,衣摆也跟着向上提起了些,隐约露出了几寸棱线分明的腹肌。
这男人真的很不公平,长相和身高都不一般也就算了,明明她就想不出他到底哪来的时间,却还是一直把身材保持得这麽精壮,偶尔与他欢爱的时候触及了,总会让她忍不住流连地多摸几把,毕竟这可是专属於她一个人的福利。
她朝他走去,在他将箱子摆好转身的同时伸手抱住了他。
突来的拥抱让车时勳讶异微愣,下一秒,唇角扯开笑容,伸手将她温柔环抱。
「怎麽了?」
「谢谢你。」将脸颊贴在他心口之处,夏尔雅闭着眼,自喉咙深处吐出的声音很轻却真挚。
刚才挑相片的时候,她其实也看见了外头的状况,她整理自己书房的这段时间,他一个人就把客厅、厨房及浴室的所有物品都摆放好了,连他们上星期买的小盆栽也拿出来摆在她说想放置的位置上。
结了婚之後,他依旧和过去一样疼爱她,甚至给了她颠沛流离了多年的灵魂一个可以安身的港湾。
这样的他,这麽好的他,这麽深爱着她的他,究竟是她花了多少辈子的幸运才能在今生遇见?
听出她藏在话里没说出口的感动,车时勳勾唇莞尔,俯首轻吻了吻她的发。
「还有最後一件事要交给你做。」
「什麽事?」闻言,夏尔雅稍稍松开手,抬头看向他。
男人扬着笑,牵起她走到了门口,弯身捞起门边的纸箱,「这些照片,麻烦车太太替它们找个落脚处了。」
心湖被那声低柔的「车太太」三个字轻扰出感动涟漪,她笑睨了他一眼,跟着他走到了客厅,一一将箱子里的相框拿出来,分别摆上了客厅的杂志架、电视柜以及沙发旁的矮桌,让家里的每个角落都有他们回忆的身影。
至於那张他自背後拥着她的照片,他坚持要摆在卧房里的床边矮柜上,话说完就把相框自她手中抽走,兀自进了房间,摆好之後才又折回来,还笑得一脸心满意足地抱着她讨了几个吻。
这男人有时候真的跟个孩子没两样。
可这个偶尔像孩子一样幼稚的男人,用他沉静的温柔,给了她一个家。
「车时勳。」她轻喊,侧过身,捧住他蹭在耳边厮磨的脸庞,仰头与他对望。
「嗯?」
红唇勾起一抹嫣然,她踮起脚尖,送上缱绻的亲吻,以及……
「我爱你。」最深情的告白。